傍晚時分,如同火燒的殘陽映得蜿蜒的紅河赤色如血,彤雲密佈在蒼茫壯闊的紅土平原上空,又是一個妖冶迷人的紅河夕照。這就是特裡爾抵達積玉城的時候所看到的景象。雖然紅河平原如同血獄般的瑰麗晚景已是盛名在外,但對於這些生活在大都市裡的光明騎士來說,卻是第一次親身體驗。
迎接特裡爾的那位面目慈祥的女祭司就是紅河平原的大神官菲娜,先帝時代的公主,當朝陛下的親姑姑。但過去的殊榮似乎沒有給這位女士帶來特別的榮耀。特裡爾傲慢的騎在馬上,甚至沒有招手,就從菲娜身邊經過,直奔積玉城的大神殿方向而去。
光明神殿的神職人員在職權上有明確的劃分,一如俗世的帝國。從職權上講,特裡爾的做法並無不妥之處。在神殿裡,或許他只懼怕兩個人,一個是教皇梅奧德,另一個是聖壇守護者女瑪格娜。然而這是說的理想情況,也就是神殿享有絕對權威的情況。在過去的幾千年的歲月裡,神殿實際上一步步的從這個理想狀況下跌入妥協。世俗君主開始侵蝕神殿的權力,開始藐視神殿的權威,演變到今天,神殿不過是寄生於紫羅蘭帝國內部,依靠一點微薄的捐贈過活的可憐僧侶。
所以,出於以上的考慮,特裡爾的傲慢,挑戰的實際是紫羅蘭皇室的威嚴。菲娜冷笑,不以為意。她知道特裡爾這次是衝她來的,她也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紅河平原正好位於飛龍堡和太陽城中間,而特雷澤陛下出行的線路上又恰好有積玉城,梅奧德那隻老狐狸是不會想不到一位五階神術師的。
神術是一種直接運用神的能力,窺探世界法則的技巧,它來源於神的恩賜,是天生的。前面說過,十三階神術相當於二十六階的自然魔法,同樣的,五階神術師也就相當於十階法師。不過,那僅僅是從威力等級上來換算的,實際上,五階神術師能做到所有其他類型的法師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因為他們掌握一種超越自然的能力,「審視」。
打開「審視」之眼的神術師,就跨入了「先知」的行列。他們能夠看到有限的未來,聆聽神的呼喚。整個大陸,能被稱為「先知」的人不超過10個。菲娜公主算其中一個,其他的生活在紫羅蘭帝國的,還有瑪格娜、隆梅,以及那個倒霉的普爾。從這點上說,紫羅蘭帝國的確是強大的帝國。
扯遠了。事實上,如果把羅爾森、梅奧德、特裡爾算成一個團伙,就很好理解今天光明騎士的行動了。特雷澤的突然清醒讓梅奧德急於找到那個和他唱反調的,而身處敏感地帶的菲娜無疑成了最佳的調查對象。
菲娜緊了緊潔白的法袍,隨光明騎士的馬蹄慢慢的進入城內。與此同時,積玉城內一隻渡鴉騰空而起,直奔雨城而去。
談到雨城,雨城少爺梅因最近很忙很忙,主要工作的內容呢,就是陪海森和他那個新晉的低俗情婦賭馬球。不得不說,海森這小子真的沒有財運,找個情婦也是一樣的倒霉蛋。梅因少爺十賭九贏,光是短短的三天時間,就已經贏了不下2萬個金幣。不過,梅因這小子也是敗家,贏來的金幣還沒捂熱乎,轉手就變成了克莉娜身上的華服首飾。
相對來說,新北的財長戈利繁忙的方向就有一點點的不同。首先他要監督貿易市場的施工情況,這本來應該是海森親自抓的事情,但主子不在他也不能去馬球場抓人不是?另一方面他要應付一批批的葡萄酒。由於這次的訂購量太大,時間又太短,他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賈拉裡男爵給財長戈利減輕了極大的壓力。賈拉裡男爵是新北數的到號的葡萄酒供應商。他家資殷富,擁有的葡萄園面積差不多有一個子爵領(縣)那麼大。新北有民間傳言,此人若非上有公爵大人,恐怕要算是新北首富。不過,富則富矣,賈拉裡的家族只是個世襲男爵。由於缺少軍功,家族爵位一直沒有得到提升。到了賈拉裡這一代還差點被削爵,若不是他用了大把的金錢上下打點,恐怕現在要叫他賈拉裡騎士了。
賈拉裡為財長戈利提供了十萬瓶上好的葡萄酒,而做價只有市場價的九折。財長戈利恨不得捧著眼前那個八字鬍的胖子啃一頓,要知道,自從梅因的計劃實施以來,新北的葡萄酒價格暴漲。如今肯給折扣的商家,已經是屈指可數了。
多好的同志啊,戈利打心裡感歎,若他是皇帝,一定會給這種用於擔當的好同志加官進爵。封為帝國財長?不,乾脆封個帝國宰相算了……
不理會戈利噁心的自戀,新北的一切都在梅因的掌控中進行著。雖然海森纏著他賭球是在變相的軟禁他,不過梅因一點都不擔心。這世界上,風龍雖然不能算是戰鬥的利器,卻是逃跑的絕好工具。要怪,只怪海森沒有一個高級大法師的老爹。
話說杜林接了特雷澤的旨意,實際控制了南甸。這一事件讓羅爾森還是相當滿意的,因為杜林將特雷澤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羅爾森。這一點讓羅爾森稍稍對這個局外的同盟有了一點點的愧疚,但只是一點點而已,因為很快,這種愧疚便被夏爾帶給他的震怒所取代。
夏爾拒絕了羅爾森的最後通牒,拒絕了履行陛下的宣召,在繼續任用伊維斯作為守備長官的同時,停止履行帝國財政義務。藍湖公爵領在沒有帝國授權的情況下脫離了帝國的控制,變相的,證明了夏爾不臣的野心。
按理說,放在平常的年份,夏爾的舉動無疑是自掘墳墓的行為,但是,放在這個特殊的年份,一來帝國剛剛經歷了大亂,新北、南甸軍力耗盡;二來,連年的大旱讓帝國財政吃緊,難於調度大軍鎮壓;三來,特雷澤的病情一日日惡化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要回歸神的懷抱,帝國各大勢力此時正是囤積兵馬準備奪權的時候,誰會為了一個外臣傷了元氣?
所以,羅爾森想了個比較陰損,但站在他的角度講也是行之有效的招數,那就是讓朝議通過杜林進軍藍湖的決議。
這個消息對蒼山而言是個好消息,但對身在蒼山的漢斯來講卻有點不妥,至少說明了他的主子目前狀態不佳,而聯絡人又在拚命催促他盡快動手,把雷頓的人頭卸下來。
放在以往,漢斯不會為這個問題頭疼,因為雷頓信任他。然而這種信任關係自從重逢以後似乎多了一層隔膜。雖然雷頓將他推薦給諾麗公爵作為蒼山民兵隊的教官,但看得出來,那些接受他訓練的士兵明顯接受著另外一個人的直接指揮,也就是公爵的丈夫,被強迫拉來做苦力的托姆男爵。
漢斯向托姆走過來的時候,這個皺著眉頭的酷男正在惦記著村裡的莊稼該灌溉了。士兵們的操練他很少上心,不過並不是說他不關心士兵,他只是會用自己的方式而已。比如,上個禮拜他剛剛因為護具的質量同弗萊莉婭夫人的心腹,軍需官尼爾騎士吵了一架。沒錯,您沒看錯,托姆和人吵了一架,而且吵贏了。這個酷男對尼爾說的話現在成了軍隊裡的經典名言:「如果連這種東西都能上戰場,你這個騎士就沒必要騎馬,乾脆騎毛驢算了!」
正因為這個原因,漢斯現在和托姆打交道的時候,多少有點拘謹。沉默的人爆發起來是很有威力的。
「厄……閣下……」
托姆側頭看了漢斯一眼,繼續將視線放在操練的士兵身上。他們此時站的地方是觀禮台,實際上是為了後天的檢閱而臨時搭建起來的。蒼山的軍隊臨時組建起來,近期要接受公爵閣下的驗收。
「閣下,我想問一下,後天的任務都分配完了嗎?」
「完了。」
「那……請問為什麼沒有我們的任務?您知道,同盟的人不少都有事情做……」
「去問那丫頭。」
托姆朝城主府方向努嘴,意思是去問諾麗。事實上托姆很少有尊重貴族的雅興,他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漢斯躬身退下,眼中閃出一抹精芒。托姆依舊將目光放在士兵身上,腦子裡依舊想著他的莊稼地。看來檢閱那天或許有點什麼事情要發生,事實上,弗萊莉婭也是這麼想的。
露西的到來讓阿布拉茲長期處於逃命狀態,而諾麗通過托姆和魯塔,以及老公爵過去的幾個忠誠的護衛,非常成功的控制了蒼山的新軍。雖然弗萊莉婭依然控制著財政、民政方面的官員,但是形勢讓她不安起來,她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夏爾給弗萊莉婭做了一個很不好的榜樣,同時也讓她找到了一條退而求其次的出路。
有時候,鋌而走險的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夏爾從渡鴉的腳上拆下卷軸,展開,上面的內容讓他心情愉快。不苟言笑的伊維斯站在他身後,接過夏爾遞來的卷軸,看了,然後手心騰起火焰,將卷軸燒得乾淨。這個世界上魔法劍士不算少,但是能把魔法練到默發水平的魔法劍士,恐怕就為數不多了。伊維斯子爵閣下是個很有實力的人,論個人武力,他恐怕要比夏爾還強上許多。
「發表下意見?」
夏爾徵詢的問道。之所以是徵詢,實在因為伊維斯對夏爾沒有啥忠誠可言,基本上為夏爾效命,不過是為了他自己的野心罷了。所以,夏爾不得不從伊維斯那些冒險而新奇的計劃中挑出一個最利於自己的。
「您有很多選擇,主動權在您這裡。」
「說說你認為最好的。」
「假裝同意,暗中佈兵。一旦事起,以雷霆之勢兵壓蒼山城。」
「嗯,這主意不錯。可是佔領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歸順的。杜林離我們可不遠。」
「這有何難,派我駐守蒼山,2000人足夠。」
夏爾看了伊維斯一眼,頗有些恨意。不過那小子說的倒不是大話。
「行了,還有別的嗎?」
「同她合作,事成後收編蒼山軍,把那個女人做為傀儡。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殺了她。」
「嗯,這個方法比較合我心意。」
「但是,這樣馬爾諾人的力量依然存在,你還是要面對叛亂的問題。」
「呵呵,不要緊,我還有別的棋子。」
「你是說漢斯?」伊維斯表情冷淡,看不出喜悲,但夏爾認為他是在笑的,「那我們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