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浪漫的夜晚相見,
你的優雅倩影讓我心跳加速,
親愛的姑娘,
我情不自禁,
已經無法將你從夢中刪去……」
寧靜的下午,乾淨晴朗的天空,流浪歌手的歌聲在石頭城的一家酒館門口飄蕩。卡爾略微打量坐在門廊邊的小個子流浪歌手,他用寬大的灰布寬沿冒擋住了面孔,抱著一把古老破舊的六絃琴,唱著誰也沒有聽過的低俗小曲。流浪者身前有個小鐵罐子,裡面零碎有幾枚銅幣。
這樣的流浪漢整個紫羅蘭帝國到處都是。他們通常都是鄉野的農民,因為稅賦太重,或者因為天災人禍的關係,背井離鄉,到處流浪。他們貧窮,除了一把樂器一無所有,但是他們相對那些乞丐和土匪來說有尊嚴,相對農夫和貴族來說更自由。某些時候,卡爾甚至有些羨慕他們,羨慕他們蒼穹為帳,大地為床的隨心所欲的生活。
米莉輕輕拍了拍卡爾的手,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大家都盯著他。
「卡爾,如果你再走神,等會丟了性命可不是我的錯兒!」
中年的克雷奧是這四個青年的負責人。他正在佈置接下來要進行的任務的細節,而卡爾的走神讓他很不高興。
「噢,對不起,請原諒。」
卡爾收回神思,嘴上說的客客氣氣,可他露出的不屑的微笑卻出賣了他真心的想法。米莉在桌下輕輕踩了他一腳。
「哼!那你就給我好好記得,等會由你去當誘餌!」
克雷奧凶殘的雙眼透露出貪婪的敵意,在和卡爾四目相對前還不經意的掃了一眼米莉。卡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細節,他心知肚明,卻只是淡淡的微笑,然後做了個明白的手勢。
這五個人隸屬於蒼山地區最大的傭兵團「輝煌」,這次出來是準備完成一項B級任務,獵殺一頭成年的暴風魔狼。這隻狼攪和得石頭城附近的農莊不得安寧,所以農莊主們湊了一筆錢請傭兵們幫忙消災。克雷奧於是被派了下來,他是輝煌傭兵團的老團員了,如今已經在這行做了14年。卡爾則是剛剛加入的新成員,一位實力不俗的法師。然而,由於他拒絕提供關於他的魔法等級認證的信息,傭兵團並沒有給他一個合適的職務。
卡爾一加入,立刻給克雷奧在小團體中的威信帶來了挑戰。他不太聽使喚,也摸不清底細,最為惱火的是此人生就一副好皮囊,因此讓克雷奧一直垂涎的米莉對他動心。米莉是去年加入傭兵團的,和卡爾一樣,她同樣不願意說出自己的過去。目前,克雷奧對這兩人的瞭解,僅限於男的是個法師,女的是個戰士。
「我覺得這個誘餌由我當比較合適。」米莉習慣性的維護卡爾,她性感火爆的身材讓克雷奧暗暗吞口水,「他是法師,行動力不強。我是戰士,天生就是幹這行的。」
「不用了。」卡爾伸了個懶腰,無聊的站起來,「你還是讓我們的頭兒如願吧。不過是頭暴風魔狼而已,不用緊張。」
囂張!狂妄!赤裸裸的挑釁!
克雷奧生生壓下心中的怒火,那雙眼睛在看到米莉追隨卡爾離開時已經通紅通紅。
嫉妒和慾念總是讓人喪失理智。
門口的流浪歌手停止了表演,他脫下帽子,對一位剛剛經過他身邊的紳士行禮。他俏麗俊美的臉蛋顯得相當的女性化,但從舉止談吐上看,這是個流浪漢沒錯。收好了鐵罐,將幾枚銅錢收入懷中,他一臉幸福的奔向櫃檯。
酒店老闆承諾只要他在這裡表演一上午,就免費贈送他一頓中餐。而這位和藹的大叔言而有信,他遞給流浪漢一個食袋,裡面有一些糕點和水果。
「謝謝老闆。」
「不客氣,有你在這裡唱歌,今天上午的生意好了很多。你以後能留在這裡嗎?我每天出20個銅幣雇你。」
「呵呵,謝謝您的美意。可是流浪漢的自由比黃金更珍貴呢!」
老闆開懷大笑起來,一點也不為流浪漢的不識抬舉而生氣。這是個真正的流浪漢,他喜歡。
「那麼,繼續你的旅程吧,祝你一路順風。」
「借您吉言。也祝您生意興隆。」
從店裡出來,凱瑞,也就是那位可愛的流浪歌手,幸福的繼續向北走去。她從那些逃回來的士兵口中聽說查爾斯已經平安的逃脫了,而且有一位高級魔導士在幫助他們。這下她徹底的放心了。考慮到愛麗絲有可能在得到幫助的情況下回太陽城,凱瑞在藍湖等了些日子後就扮成流浪歌手出發了。
太陽城是個美女如雲的地方,她得抓點緊。要是查爾斯那小子學壞了,她如何向甘河村的父老鄉親交待?
遠處,一個人影驚愕的從二樓的陽台上探出頭來,望著凱瑞消失的方向出神。
「魯塔,出什麼事了?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尤利烏斯一邊滿上杯中的酒,一邊取笑同事,「看上哪個美女了?呵呵,你小子審美觀是不是有問題啊?蒼山那麼多美女你一個都看不上,跑到石頭城倒來了神了。要不等會我們找家店看看?」
「你相信嗎,你相信嗎?」魯塔轉過頭,對好友的調侃並不放在心上,而是魂不守舍的呢喃,「是她,是她!天,我找了她兩年,我找到她了!眾神在上……」
「她?!」尤利烏斯深鎖眉頭,然後臉色有些蒼白的笑了起來,「怎麼可能,她已經死了。我可是親眼看著她跳下去的。你想想看,一個12歲的小姑娘,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絕對沒活路了。」
「尤利烏斯,你怎麼這樣說話?難道你陪我尋覓的這兩年你都是在抱著這樣消極的態度嗎?」魯塔非常的憤怒,他甚至開始把面前的人往不好的方面想,「難道是那個女人連你都收買了?!」
「噢,魯塔,你怎麼可以懷疑我?眾神在上,我對涅伯斯大公的忠誠絕對沒有任何虛假。可是魯塔,想想吧,你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已經浪費兩年了,你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否則你不會還是只在七階的水平徘徊。醒醒吧……」
「信我一次……信我……」
「你去哪裡?你回來!我說她已經死了,你這個傻子,蠢驢——!」
尤利烏斯歇斯底里。他實在是絕望了。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知道內情的人只有他和魯塔,因為他們是大公爵臨終時唯一守護在他身邊的人。現在蒼山在那個女人的掌控之中,他和魯塔時刻都有丟掉小命的危險。可偏偏魯塔那個固執的蠢驢一心要找回諾麗小姐。是的,她的屍體的確沒有找到,但是山谷裡野狼成群,她只是個12歲的小姑娘而已!就算找回來又怎樣?一個未成年的女孩怎麼可能是那個老妖婆的對手?!還不是白白搭上性命,還要他和魯塔陪葬!
魯塔這個愚忠的白癡!木頭腦袋!傻瓜!尤利烏斯在心裡狠狠的詛咒著,喝掉杯中的酒,稍稍解氣了一些。
哎,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惆悵的一口幹掉瓶子裡剩下的酒,尤利烏斯像發瘋一樣衝下樓,朝著魯塔的方向追去。
是的,凱瑞之所以如此幸福,倒不是因為她作為流浪歌手賺的那幾個銅錢,而是因為,她馬上就要回家了。蒼山,她美麗的故鄉,她曾經幸福的生活了12年的地方。石頭城是蒼山地區最南端的第一座小城,進了石頭城,就是正式踏上蒼山的土地了。從石頭城到蒼山還有280公里的路程,這需要凱瑞走上7天。不過在家鄉行走的感覺好極了,到處都是熟悉的口音和地名。
卡爾沒有想到第二天還能碰到昨天那位流浪歌手。那時他們剛剛完成了任務,卡爾正牽著幾匹馬從森林中走出來,馬背上馱著各種血肉模糊的東西。一晚上的埋伏和清晨的搏鬥讓他有些疲累,但最終他和米莉合力殺掉了魔狼。
情報有點失誤,這是一隻成年的強化追風魔狼,是追風魔狼的進階型。兩種狼的最大區別就在於暴風魔狼是法師型的,善用風系攻擊魔法,而追風魔狼是戰士型的,擅長近身肉搏。強化追風魔狼則多了一項技能,就是四階電系魔法「麻痺」,同時,它的體型和力量也比一般的追風魔狼大一些。如此一來,克雷奧設計的戰術就完全不起作用了。他們本來是想以卡爾為誘餌拖住暴風魔狼,然後從身後偷襲。由於暴風魔狼是法師型的,所以做誘餌那個會稍微慘一些。但如果對方換成了強化追風魔狼的話,那偷襲的人一定是要吃大虧了。
克雷奧渾身是血的趴在馬背上,而另外兩個人已經去見光明神了。
坦白說,卡爾目前的樣子很憔悴也很狼狽,他身上全是血,有自己的也有狼的。而米莉則好一些,只是皮甲有些破損,本來就性感的設計現在看起來可以算做暴露了。凱瑞驚訝的是他們兩個能夠幹掉一頭強化追風魔狼,這可是七階魔獸!
「勇敢的傭兵,真不敢相信你們打死了這麼大的傢伙!」
凱瑞既然心情好,自然主動打了個招呼。卡爾對流浪者沒有反感,所以微笑點點頭。米莉則熱情的多,她興奮的開口向凱瑞介紹這是一頭強化追風魔狼。
「我們花了一晚上才找到它,用了一上午才打死它!」
驕傲和自豪溢於言表,而且她每每提到「我們」,都不自覺的看一眼卡爾,那目光中充滿了崇拜和愛慕。
很好,凱瑞撇撇嘴,今天的唱詞想好了。他禮貌的表示了祝賀,然後開始撥動琴弦。
「你是我心中的勇士,
我們並肩戰鬥在危險的時刻,
你堅實的臂膀是我最安心的依靠,
當我們勝利的那一刻,
你是否知道,
我早已把你那偉岸的身影刻入心房。」
凱瑞一邊走一邊唱,自然是有意讓兩位傭兵聽見。米莉羞得臉頰緋紅,別看她穿的那個小模樣,內心卻是純情的很。卡爾對這個小流浪漢徹底無語,不過,很可愛,不是嗎?
「走吧。」可能是受了歌聲的感染,可能是剛剛米莉拚死為他擋下的一次攻擊讓他感動,卡爾第一次用很溫柔的語氣說話,「趕快回石頭城,克雷恩需要醫治,你的傷口也要包紮。」
「嗯!」想到傷口,米莉自然想到露出的大塊雪白的肌膚,於是臉更紅了,只有把頭低低的深垂下去。
成人之美是大功一件,而人心情好的時候,會因為做好事而更加的舒暢。凱瑞撥著琴,在田野裡放歌,引得耕作的農夫也頻頻抬頭。他像歡快的百靈,讓風兒都染上了愉悅的氣氛。
風兒吹到魯塔身邊,他遠遠的深吸著田園間夾雜泥土清新的空氣,努力遏制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尤利烏斯雖然想得更多,但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也許真的是涅伯斯大公在天之靈的庇佑。
眼前的流浪漢,真的是諾麗小姐。本應該成為蒼山之主的涅伯斯公爵的合法繼承人。
「不得不承認,眾神偶爾也會做點有良心的事。」尤利烏斯喃喃道,「魯塔,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先暗中保護小姐,等爭取到足夠的力量以後,再讓小姐露面,給那個老妖婆致命一擊!」
「這主意不錯!」尤利烏斯笑道,「那麼,分工一下吧。你保護小姐,我去負責聯絡。」
這個分工非常科學。魯塔是平民出身,因為是練武天才所以被大公爵提拔為貼身護衛。尤利烏斯則是貴族出身,在權力圈裡面有一定的社會關係。涅伯斯看中的是他的能說會道和忠誠。
「好吧,就這麼辦。」
「那我先回蒼山。我會和他們說你迷上了石頭城的美女,捨不得回來了。呵呵,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
尤利烏斯已經轉身開始往回走。沒有正式的道別,看得出,他心裡對幫助小姐奪權一事還是頗有些想法的。魯塔能夠理解他,因為作為貴族他有家族,有榮譽,而且他已經結婚,有一個4歲的孩子。他需要考慮的太多。所以,魯塔出聲叫住了他。
「嘿,尤利烏斯!」魯塔的眼神嚴肅而凝重,「一定要小心些,多保重!」
「知道了,我可比你這個呆瓜聰明多了。」
尤利烏斯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策馬飛奔,只在身後留下一道煙塵。
還有空氣中飄蕩的悠揚的和著六絃琴的清脆歌聲:
「讓思緒隨風飛翔,
夢在遙遠的地方。
翻越崇山和峻嶺,
享受快樂的流浪。
我是自由的單身漢,
蒼穹為帳地做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