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車隊已經行至半途,晴川向前方張望著,似是已經望到了久經風霜毫不褪色的紅牆碧瓦,似乎已經感受到了威嚴莊肅卻又充滿甜美回憶的嚴謹氣息,同時也似聞到了御花園傳來的陣陣花香……
忽然發覺自己的手被握住,晴川低頭望去,正對上胤禛認真注視的目光,因此面露驚喜,道:「胤禛,你醒了。」
胤禛想要起身,但是身上的傷口被牽動引起一陣劇痛,讓他忍不住蹙起眉頭。
晴川面色一緊,上前扶住他的身子,「不要亂動,你身上還有傷。」
誰知胤禛猛然將上前的晴川摟在懷中,緊緊地擁在胸口。晴川害怕自己會碰到胤禛的傷口而使他更加疼痛,便想要掙脫開。不料胤禛的手臂反而更用力了,他在晴川的耳畔淡淡笑道:「是你不要亂動,你的掙扎會碰觸到朕的傷口。」
晴川只得安靜老實的伏在他肩頭,偷偷一笑,道:「可惡的雍正。」
胤禛這樣抱著她,臉上清淡的笑意已經掩蓋住了痛楚神態。他轉眼望望車外,渾厚平緩的聲音從微揚的嘴角發出:「朕剛才昏睡中隱約聽到你封陵留柩的用意,你是否已經逃脫歷史的噩耗?是否再也不會離開朕?」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剛才只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此刻夢已經醒來。」晴川抬起頭,認真的望著他深邃卻柔緩的眼睛,「我還是胤禛的晴川,還是雍正帝的孝敬憲皇后。」
胤禛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深長的吻去……
經過一路奔波,威嚴聳立的皇宮已經逐漸印入眼前,越來越近。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迎接著皇上的隊伍,而門口的侍衛也早已紛紛跪在地上,恭候著皇上回宮。
車隊緩緩駛入宮門,宮中已經跪滿了文武朝臣,後.宮妃嬪,侍衛以及太監宮女,他們在之前以為皇上遇難,此時得到了皇上回宮的消息,自然都歡喜萬分,全部出來恭迎聖駕。
高貴的黃色馬車在眾人面前停了下來,車隊前面的侍衛紛紛退到兩旁跪在地上,給皇上讓出一條道路。
黃色簾幔被掀了起來,漸漸露出了裡面的風光。當大家看到孝敬憲皇后攙扶著受傷的皇上從中走出來,無不吃了一驚,張大了嘴驚得不知所措,甚至一時都忘記了朝拜。
而更為吃驚的是後.宮的妃嬪,不過她們雖然吃驚,卻也不至於忘形失態,倒是其中的兩個人略顯異樣:裕妃已經驚訝的叫出聲來,驚恐佈滿她的睜雙眼;而齊妃兩隻眼瞪得快要掉下來,久久怔在那裡,猶如見到了鬼怪。這兩個人表現出來的不是吃驚,而是恐懼,因此在人群眼中格外顯眼。
晴川一眼便瞅到了她們,嘴角泛起的傲意,目中閃爍的凜然,一併向著她們投射過去。
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的高聲震呼中,不安的齊妃和裕妃也連忙隨之垂頭俯下身去,不敢再正視晴川的目光。
晴川認為路途奔波勞苦,胤禛又身負重傷,此時應該先帶他回去休息,至於齊妃和裕妃,隨後處置也不遲,反正她們是逃不出宮的。因此,晴川暫且收回了目光,攙扶著胤禛,在萬眾的跪拜中,回到養心殿中。
迎接聖駕回宮的朝拜過後,裕妃不知是怎麼回到的翎坤宮,她只覺得頭重腳輕,晃晃悠悠就走了回來。屋裡的貓咪還在慵懶愜意的安睡,她將它抱在懷中,撫摸著,又摸摸微微鼓起的小腹,不知不覺哭了出來。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歎息一聲,已經心如死灰。她知道,自己是難辭其咎,難逃正法的追究了。既然事已至此,也算是因果報應,她毫無怨言,毫不退避。只可惜,腹中還有胎兒,這是她唯一最珍貴的東西。因為即便得不到皇上的愛,能得到他的血脈,在她認為也是一種莫大的施捨和幸福。
她將貓咪緊緊摟在懷中,失聲痛哭出來,淚水打濕在兩眼茫然透亮的貓咪身上。
她突然在想,倘若能夠有幸得到聖恩誕下龍裔,定要教他淡泊名利,不爭宮中儲位,不謀心計,與世無爭,何嘗不是宮中的一種生存之道。宮中爭鬥猛如虎,碰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只希望自己的皇兒不要步入自己的後塵。只可惜,自己此時的透徹為時已晚,不知罪孽深重的自己還能否得到聖恩降子。
她這樣想著,只有不停的哭泣,抱著那只同樣孤獨的貓咪,只可惜貓咪不懂她的淚。
鹹福宮,是齊妃緊張慌亂的步伐,她一衝進屋就忙著收拾包裹,同時換下了自己這身妃嬪服飾。
葉嬤嬤心中也一樣著急,道:「娘娘這是想做什麼?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傻事?現在本宮無路可退,即便是一條死路也要試一試。」齊妃將包袱往肩上一撘,「本宮要逃出宮,你留在這裡不要聲張。」
「可是娘娘走了,三阿哥怎麼辦啊。」
聽了葉嬤嬤這句話,齊妃突然怔住了,步子戛然而止。片刻過後,她有了主意,道:「本宮不能死,死了弘時就成了孤兒。對,本宮要活著!本宮先逃出去,皇上應該不會將本宮的罪過歸咎在皇子身上,等本宮走後,你要好好照顧弘時,等有了機會,就讓他偷偷逃出去與本宮團聚。」
「這……」葉嬤嬤沉沉歎了口氣,「既然如此,娘娘就快些去吧,奴婢會看好機會,冒死也要幫娘娘達成心願。」
齊妃點點頭,已經來不及多說話,飛快的奔出屋門,沒想到剛跑出去幾步,忽然被闖入的大片侍衛攔截下來。
齊妃面色一驚,知道大事不妙,往後退了幾步。按照她的作為,本應該痛喝這些奴才,但此時的她已經不敢做聲。
「齊妃娘娘這麼慌張是要去哪?」侍衛全都走進了鹹福宮的大院,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
齊妃望望後面,沒有見到皇上和皇后的身影,心底鬆了口氣,道:「本宮只是覺得無聊,悶得慌,便打算在宮中隨處走走。」
「隨處走走?」侍衛頭領笑起來,「娘娘散步需要喬裝打扮嗎?還背著沉重的包裹?」
「大膽,你們敢質問本宮?」
「奴才不敢,奴才們只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看守住鹹福宮,不讓這裡的任何人離開半步,尤其是……齊妃娘娘。」
一聽這話,齊妃的腦中轟隆一聲悶響,雙腿一軟癱坐下去。
養心殿,胤禛已經休息多時,此時正在龍椅上翻看著奏折,這幾日不在宮中,政事都無法得到處理。他忽又想到這之前自己做出的那個一月後離宮並退位給弘歷的決定,當下搖頭輕笑,看來此番舉動是不必要的了。
晴川微笑著走過來,「在笑什麼呢?」
「朕記得當初本打算將朝政打理妥當就交給弘歷,隨後去泰陵與你相守,沒想到這個打算終究無法繼續下去了。」胤禛合上一本奏折,充滿笑意的眼神望向她。
晴川上前將他手上的奏折拿到一邊,道:「那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啊,反正天下還是你的,來日方長,慢慢執政,不需要這麼著急了。其實你本就不應該提早退位讓賢的,你瞧,連老天都不想讓你這個想法得逞。」
這樣說著,她同時在心中歎口氣:或許正是他的這個決定,才有幸讓自己死而復生,想想看,萬一自己真的死了,按照胤禛的想法和決意,他可就要提早結束執政生涯了,但是歷史終究不會被改變。是歷史的不允許,才讓自己僥倖逃脫了歷史的魔掌,所以,自己還是多虧了胤禛。
隨即,她又面色認真的道:「胤禛,關於我這次的死劫,與宮裡的某些人有著直接聯繫,我想應該到了懲奸除惡、恩怨了斷的時刻了。」
「你是說?」胤禛神色也隨之一緊,眼中一絲心疼,同時恢復了帝王的威嚴與冷酷。
「我在受害的時候,清楚的看清了兇手的嘴臉。多虧上蒼見憐,讓我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折身回來,讓我得以日後揭發兇手,撥雲見日。」
「她們是誰。」胤禛眉頭蹙起,目色凜然,冷峻的面龐微昂間泛著急切與怒意。
「請皇上召傳齊妃和裕妃,一切來龍去脈即將揭曉。」晴川直身立在君側,應聲道。
胤禛冷言喚了一聲「高無庸」。
「奴才在。」高無庸連忙上前答應。
「傳齊妃裕妃。」胤禛冷漠的語氣已經像一柄利劍在指向奸人,暗眸直直望向前方,剛毅沉穩的面容透著一股涼意,迸發著令人不可抗拒不敢褻瀆的帝王之氣。
「庶。」高無庸彎下身去,扯起嗓子長長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