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第一晚去過翎坤宮,此後齊妃便沒有再去,只是到如今等了十逾天依然不見裕妃登門造訪。便心中煩悶起來,心想這個裕妃真是死腦筋難以開竅,都已經空守了這麼久的孤夜還是毫無怨言的樣子,要想等她想通還不知猴年馬月,因此,齊妃漸漸地也就將那個想法擱淺了。
冬天的雪霜連飛了好幾日,這日終於暫時停歇了下來,暖陽高照。難得這麼好的天氣,又怎麼能窩在屋裡,齊妃帶上幾個宮女,前往御花園遊玩。雖然冬天的凜冽已經將嬌花摧殘的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枝,但走在路上曬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活動下筋骨也是好事。
不想在御花園中正遇到迎面而來的皇后,齊妃只得上前行禮道:「皇后娘娘吉祥。」
「原來齊妃也有興致出來遊玩。」晴川說著,又一指身旁兩步之遙的一處亭子,接著道,「齊妃要不要也進去歇腳?一起欣賞御花園的冬景?」
「啊,不了。」齊妃連忙搖頭,「臣妾只是路過而已,還急著回鹹福宮。」她雖然嘴上笑著,但心中卻是冷哼: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巴不得你有個三長兩短,又豈能有心思與你共賞風月。
「那真是可惜了,難得這麼暖和的一天,這麼美的冬景,本宮卻要獨自消受。」晴川衝她友善一笑,轉身踱步走上亭子裡,坐在桌前。
齊妃在她身後行禮道:「皇后娘娘萬福,臣妾先行告退。」
說完這話,她就想快步離開,沒想到剛走兩步,又聽到身後的亭子裡傳來一個宮女的聲音:「參見皇后娘娘,這是皇上賜給娘娘的。這是一個大臣從邊疆偶然發現的一件稀有的玉如意,隨後皇上便命令奴婢送過來。」
齊妃放慢了腳步,心中的幽怨與恨意重新翻騰起來,讓她忍不住想繼續聽下去。便裝作繼續前行,慢慢的挪著步子,而耳朵早已經豎了起來。
晴川接過錦盒,從中取出一件晶瑩剔透的玉如意,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道:「成色質地不凡,果然是玉如意中的極品。」
曾經身為古董店老闆的她,對這些玩意的鑒別當然有一定造詣。當下仔細觀摩著,心道:哇,雍正年間的極品玉如意,要是能完善的保存到21世紀,一定是價值連城的,有很高的收藏價值。
但是隨後她又歎口氣,洩氣一般,心想: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就算能回去,要是沒有胤禛自己也不想走,區區一件玉如意算什麼,那個可惡的雍正一有東西就送到景仁宮,現在景仁宮都快被古董塞滿了,倘若有一天能夠全部帶回我的古董店,還不知道能不能裝得下呢,再說了,有再多的古董珍寶,也不及一個雍正,不及他的情意,倘若能把雍正帶回我的古董店,這才是最值錢最有收藏價值的古董啊,是我收藏一生的「珍品」……
隨即,晴川將錦盒的蓋子扣上,推到了一邊。
身旁的華嬤嬤見狀便對送寶的宮女道:「把它拿到景仁宮裡吧。」
「等等。」晴川忽而叫止了她。
宮女端著錦盒道:「皇后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晴川剛剛突然想到了剛進宮的裕妃,覺得她進宮以後的日子一直孤獨無依,日夜伶仃,便不免又對她泛起了憐惜之心,因此道:「還是把它送到翎坤宮去吧,裕妃進宮這麼些日子,在宮裡無依無靠,怪可憐的,這個就當是本宮送她的見面禮吧。」
「奴婢遵命。」送寶宮女領了懿旨,便躬身退下了。
華嬤嬤附和道:「還是娘娘體貼周到。」
慢步行出不遠的齊妃當聽到要送給裕妃時,兩眼來回一轉,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邪笑。當時便回頭望了望那個送寶宮女的模樣,隨即回身加快步伐往前離去。
從御花園一路走來,齊妃走到一處過道中,站在牆後面,而與這裡交叉的前方那條大道正是通往翎坤宮的路。她貼著牆壁小心翼翼探身往這條路上瞅了瞅,遠遠地看到那個送寶的宮女正端著錦盒行來,便連忙收回身子,躲在牆後。
靜心聽著宮女的腳步聲,確定她就要到過道口時,齊妃猛然沖身而出,裝作急切行路的樣子,一下子撞在宮女的身上。
宮女「啊」的一聲,被她一撞,手中錦盒不由得從托盤中滑落下去。「啪」,錦盒打翻在地,而那裡面的玉如意也被摔成了兩截。
宮女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蹲下去拾撿破碎的玉如意。
正在她瑟瑟發抖收拾的時候,又傳來齊妃的破口大罵:「該死的奴才,你走路不長眼嗎?要是撞壞了本宮的身子,你擔當得起嗎?」
宮女被她這一喝,更是嚇得渾身發抖,手抖得握不住玉如意殘端,抬起驚慌的眼睛,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剛才正行路,不想娘娘突然出現……」
她的話還未說完,齊妃一個巴掌糊了上去,道:「大膽奴才,你是什麼身份,敢跟本宮如此說話。本宮說是你撞的就是你撞的,難道你還想到皇上那評理嗎?這宮裡又怎麼會有人在意你的解釋,只怕你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宮女自知身份卑微,面對主子理虧,無言可對,便跪在地上如搗蒜般磕頭,道著:「奴婢該死,請娘娘恕罪,奴婢該死,請娘娘恕罪……」
齊妃忽然又變了個模樣,歎一口氣,將她扶起來,語重心長的道:「瞧你嚇的,本宮有這麼可怕嗎?本宮剛才是被突然驚到,所以一時失態。本宮才不是斤斤計較的主,這事本宮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會追究你。哎,只怕是皇后娘娘,你摔壞了她的玉如意,倘若這事教皇上皇后知道,你可是小命難保啊。」
被她這麼一說,宮女又渾身一緊,注意起地上零散的玉如意,當下急的掉出了眼淚,又一次撲通跪在地上,哭道:「奴婢該怎麼辦?齊妃娘娘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齊妃在她身邊來回走了兩步,裝作思考的樣子,道:「本宮見你可憐,就幫你一把,給你出個主意。」
宮女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瞪大眼睛望她,道:「真的嗎?謝齊妃娘娘,娘娘有什麼主意了嗎?」
「主意倒是有一個。」齊妃一手抵在下巴,做沉思狀,隨即指使她道,「你先把玉如意撿起來,放在錦盒裡。」
宮女連連點頭,照著她的意思去做,隨後又問:「然後該怎麼做?」
「送到翎坤宮。」齊妃壓低聲音,從齒縫中緩緩擠出,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
宮女又倒吸一口涼氣,道:「娘娘這不是救奴婢,反而是害奴婢啊。奴婢把破碎的玉如意送到翎坤宮,皇后一定會知道這事的。」
齊妃冷笑一聲,道:「以後倘若皇后問起來,你可以說是裕妃弄壞的。」
「可是送到那裡就碎了,裕妃娘娘親眼所見,眾目睽睽,奴婢百口難辨啊。」
「你這奴才怎麼這麼不開竅,你可以跟裕妃說送來的玉如意本就是這樣,未曾動過,誰知道是好的還是壞的,至於怎麼破碎,你就說不知道,完全受皇后懿旨前來。萬一這件事不幸傳到了皇后那裡,你就說是裕妃弄壞的。」
「可是奴婢只是個奴婢,身份卑微,又豈敢說這樣的謊話。怕是裕妃娘娘不信,皇后娘娘也不信。以後裕妃向皇后問起來,奴婢會死的很慘啊。」宮女搖了搖頭,嚇得縮緊肩膀。
齊妃將裝好寶貝的錦盒塞進她的手裡,扶起她的身子,道:「不要怕,本宮為你撐腰,暗中幫你一把。一會你放慢步子,本宮先你一步前往翎坤宮,然後你再送來寶貝。等裕妃看到了破碎玉如意,質問起來,本宮也可以在一旁添油加醋,幫你渡過這個難關。只要裕妃相信了,以為皇后另有圖謀,再加上本宮的暗中操作,相信裕妃就不敢將玉如意破碎這件事問到皇后那裡了。如此一來,你就置身事外,逃過一劫。」
宮女眼中充滿感激,抱緊錦盒連連點頭,道:「謝齊妃娘娘。」
齊妃將食指豎在嘴邊,衝她「噓」了一聲,低聲道:「事後千萬不要把本宮幫你的事說出去啊,不然你幹的這『好事』可就傳出去了,傳到皇上和皇后的耳朵裡,本宮可就幫不了你了。」
宮女唯唯諾諾,用力點著頭道:「奴婢不笨,這關係到奴婢的生死安危,奴婢當然會守口如瓶,只希望齊妃娘娘也能幫奴婢守住這個秘密。」
「本宮既然幫了你,又怎麼會再害你?這宮裡啊,也就本宮這麼仁慈了。」說著,齊妃又推了她幾把,「快別說了,本宮先為了你去一趟翎坤宮,你隨後再過去。」
宮女端著放置錦盒的托盤,已經漸漸恢復了原先的神態,感激的道:「謝齊妃娘娘,那奴婢先去別處繞幾圈,奴婢告退。」
看著宮女轉身離去的背影,齊妃嘴角咧起一絲笑,逐漸變大,恨不得笑出聲來。但是她此時只能忍住,尖銳的笑憋在臉上,顯得極為怪異。隨即一甩手中的手帕,扭動起腰肢,搖擺著向著翎坤宮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