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一通事前安排好的電話擾亂了潘岳事先安排好的求婚,潘岳置若罔聞,翹首以待我那句點石成金的「yes」,等來的卻是冷酷無情的「你先接電話吧。」潘岳不耐煩的從褲兜裡掏出電話後,不可思議的看著顯示屏上閃閃而動的稱呼,一時間舉棋不定。潘媽明知故問:「誰打來的?怎麼不接?」
潘岳支支吾吾的說是經紀人,但過於鮮艷的面色與過於顛簸的語調將他出賣。那是潘爸的電話,他將告訴兒子一件晴天霹靂的噩耗,他僱用的私家偵探拍到了不堪入目,難以啟齒的畫面,現在證據確鑿,愛子心切的老爸雖做事極端,但一直以來並非無理取鬧。
潘岳在潘媽的遊說下接通了電話,我低頭不語,眼眶裡的水位逐步升高。我不敢抬頭,怕他的愁容會撕碎我的眼球,炸飛我的內臟,殲滅我的靈魂。時間如硫酸般一點一滴腐蝕著我的心,心跳如定時炸彈般滴滴答答跳向死亡。我欲施魔法將時間定格,定住的卻是一張如槁木死灰的臉。那張臉曾經綻放的笑容,恐將永遠凋零在腥風血雨中。我不敢正視他,僅僅展現在餘光裡的絕望足以令我觸目慟心至椎心泣血。
潘岳不知何時離開的飯店,潘岳離開後,笑面虎不知變成了真老虎還是紙老虎,我如做夢般失去了洞察週遭的能力,思想置身於虛幻的國度,徹底與外界隔離。我不知何時何以返回的公寓,整個過程似夢非夢,似醒非醒,虛虛實實,混混沌沌。
家裡靜得,暗得,髒得,亂得,如同荒廢多年無人問津的斷壁殘垣,住滿了陰魂野鬼,令人不敢向邇,一旦走進,就無法活著走出。我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僅存的一絲勇氣支撐著軟如棉的雙腿立在廢墟中,身旁是潦倒在血泊中的殭屍。
看著地板上已經凝固的血跡,雙腿再也支撐不住千鈞重負的身子,一下子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順著血跡爬到傷處,泣不可仰道:「你已經為我留下兩道傷疤,為什麼還做傻事,我不值得你這樣。」
潘岳如死不瞑目的屍體般一眨不眨的目視前方,無視我的存在。我找來酒精與紗布,淚水沖淡了傷口上的血跡。潘岳猛然一揮手,將我甩向一邊,手上的酒精撒在身上,鑽心刺骨般的寒意如電流般流滿全身。我涕泗交下,痛恨自己的殘忍,潘岳的心沒有立即碎掉,而是被千刀萬剮到生不如死。地板上的血跡是來自他心裡的傷口,凝結成永恆的疤,烙在我的記憶淺處成為永生的疼痛。
哭到天荒地老,哭到海枯石爛,哭到體內的水分被搾乾,再也流不出任何眼淚,我精疲力盡地癱在地上,靈魂出竅到九霄雲外,身旁死屍般的潘岳抬起右手,目不轉睛地怒視著緊握的光碟,痛恨與絕望交夾的話語從牙縫中擠出:「我再也不想看到裡面的內容!」說罷,五指用力向內彎曲,只聽「啪嚓」一聲,光碟被折成兩半。
體內油然而生的寒氣如冤魂般揮之不散,吸走體內所有陽氣,置我於陰冷中顫抖至死。
潘岳將折成兩半的光碟扔向前方,砸在牆上,劃出深深的兩道印。「我終於知道Cindy為什麼總在賓館裡看到你了,還說什麼情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看來是我太過信任你了。」
我渾身冰冷至極,有種置身於冰川世紀的感覺,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佈滿雞皮疙瘩,每一顆細胞都在顫抖。
「看來我爸是對的,看來是我太笨了。」潘岳那低沉,緩慢,哀怨的聲音像是絕望中放棄掙扎,向死神屈服的亡靈。
我的嘴裡,除了顫抖導致的牙齒碰撞聲外,沒有任何其他雜音傳出。
「你難道都不想解釋嗎?」潘岳終於肯目視我,眼睛中綻放的光芒照亮了整間屋子,那是希望之光,而我卻要無情的將它熄滅。
「對不起…」我不想潘岳為了我而跟父母斷絕關係,我不想潘岳為了我而放棄潘氏集團大好的前程去委曲求全做自己最痛恨的演員,我不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王子為了我而落魄到因湊不到違約金去賣爺爺留給他的遺物的地步。正像那首歌裡所唱的那樣「如果兩個人的天堂,像是溫馨的牆,囚禁你的夢想,幸福是否像是一扇鐵窗…浪漫如果變成了牽絆,我願為你選擇回到孤單,纏綿如果變成了鎖鏈,拋開諾言…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天長地久,我們相守若讓你付出所有,讓真愛帶我走…」
「是一夜情嗎?」潘岳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問道,似乎是在懇求我以一個謊言築造一個台階,他明知是陷阱也一定會走下來。
我沒有給他那個台階,而是絕情的搖了搖頭。他冷笑一聲後,不再目視我,我知道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把目光移向我了。
「你走吧。」這是他跟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