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我靜靜的躺在床上百感交集,情思如網,佈滿荊棘,扎得我遍體鱗傷。潘岳回來時故弄玄虛的雙手背後,鼓鼓囊囊的不知藏著何方寶藏,欲博美人一笑,在我床前輕咳兩聲吸引我的注意。餘光裡,他慈眉善目,和顏悅色,看似心情大好。
「花?」我問。
「俗。」他拉著長音說。
「酒?」我又問。
「暈。」
他把身後的東西吃力地拖了出來,我直起身子一看,大喊一聲上帝。那是一大袋子的蠟燭,足足成百上千支。
「Cindy說就算我們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玩浪漫,在家裡也是可以製造出浪漫來的。我想了想,這段時間真的委屈你了,我們不能像其他情侶那樣手拉著手去逛街,看電影,吃宵夜,每次出門都鬼鬼祟祟的,這都怪我。」他邊說邊把蠟燭一個個地從袋子裡拿出來,運籌帷幄地擺在地上。
「看來你跟Cindy成為朋友了?」
「我跟她還挺聊得來的,她教了我好多製造浪漫的方法。」
我微微苦笑著,看著笨手笨腳的潘岳在擺一個七扭八歪的心不心,圓不圓的四不像形狀。
「想什麼呢?」潘岳見我愣著,忙問道。
「沒想什麼,我想休息一會兒,你擺好了告訴我。」我轉過身的瞬間,一滴淚珠落入床單,擴散成一大片水漬。我緊閉雙眼,紋絲不動,裝睡如裝死一般,但忙於藝術創作中的潘岳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異常。
過了許久,潘岳聲弱如蚊的說:「睡了嗎?」
「沒有。」我聲音沙啞道。
「大功告成了,下來看看吧。」
我有氣無力的從床上爬起來,明黃色的光照得整間屋子明晃晃的,微微浮動的燭光像是危如累卵的生命,隨時有可能掛掉。我屏住呼吸,唯恐呼出的氣會吹滅一支光彩照人的生命。
潘岳迫不及待地等待著我的誇獎,心潮澎湃的問我怎麼樣。
「挺好的,這都幾點了,快點睡覺吧。」我避重就輕道。
「睡覺?約會才剛剛開始!」
「可是,我有點累了。」
「你怎麼跟我媽似的,總是攪局。」
一聽這話,我立馬變得精神抖擻,像淋過一場冰雹雨似的清醒。我怎麼可能像她?這分明就是侮辱。「說吧,怎麼玩?」
他一臉的壞笑一看就是圖謀不軌,肚子裡的壞水,腦子裡的污念,一目瞭然。興高采烈的跳到床上後,他坐在我對面激情澎湃地說:「我們來玩撲克吧!」那語氣彷彿從石器時代穿越來的遠古人一輩子沒玩過撲克似的。
我一頭栽了下去,鬆軟的枕頭拯救了我的頭顱。「天呀!!好浪漫呀!!!」我平躺在床上,諷刺道。
他的手抓住我的胳膊輕輕一拉,我就坐在了他的對面,聽道:「我還沒說完呢,輸的人要脫衣服的。」
「那咱們能不能跳過玩撲克,直接脫?」
「你怎麼跟我媽似的,不懂得浪漫。」
潘岳這根木頭不知何時變成了浪漫教主,還總拿我跟教母相提並論。我擼起衣袖,鬥志昂揚道:「誰怕誰呀,放馬過來吧!」
「嘿嘿嘿,我先去個廁所。」
趁他去廁所之時,我偷偷在睡衣裡面套了六條內褲,五件襯衣與兩條睡褲。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瓶深黃色的洋酒與兩個高腳杯。「我們家的馬桶壞了?」我不可思議的問。
「沒壞呀,」
「不是說去廁所了嗎,馬桶壞掉了所以尿在酒瓶裡面了?」
潘岳神情囧然,握著酒瓶的手變成了化石,臉色油綠難堪如怪獸史瑞克。我忍俊不禁,召喚他快點過來開戰,再拖延下去,我就要在聚燭似火下捂出痱子來了。
實踐再次證明,果真四肢發達的人大腦都平滑,潘岳脫得只剩下一個短小精悍的內褲,而我已是汗流浹背,恐怕已經生出許多疹痱,身上瘙癢難忍不說,我覺得自己就快中暑而死。我說我認輸,潘岳那個大男子主義者非要力挽狂瀾,非要與我決於死戰,挽回男兒尊嚴。
熱到虛脫時,我一邊寬衣解帶希望可以讓皮膚透透氣,一邊苦苦央求著:「求求你了,你就讓我輸一次吧,我實在是太想脫了。」
潘岳癡癡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像是一隻探查獵情的餓狼,突然丟掉手中的撲克牌向我爬來,邊爬邊用五光十色的眼神看著我說:「我同意跳過玩撲克,直接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