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常青禮書房。
常青禮的雙手,顫抖的拿著從京都送來的書信,他的臉色煞白,豆大汗水卻從額頭凝成、滴落。
信是京都常青山著心腹送來的,書寫的,是太子謀反事。但是這並不是重點,信的重點,是讓常青禮趕緊的把雲微等人安排出去,讓他們與常家完全脫離關係。常青山說,這次常家,怕是要有滅頂之災了!
常青禮光鐺癱坐在椅子上,身子還在顫抖不停,腦海裡,空白一片。他知道,自己大哥信裡寫的內容,並不是誇大。因為早在這之前,他們就通信無數,信裡的內容,則是針對常家老三常青書的。
常青書,由宋氏兄長為引,以偌大家業為禮,獻於當今太子。常青書,和宋氏兄長一樣,成為了太子的心腹之人。
如今太子倒台,那麼常家……
「胡慶!」常青禮抖然清醒過來,腦海裡一片清明。大災,常家怕是逃不過了,但是在災難來臨前,總要把雲微還有其它無辜之人安置安置好不是。
「老爺!」一再伺在外的胡慶推門進來,他一看到常青禮,心裡有一驚,老爺的臉色明顯的不對,而且也失了往常的溫和神色。
「去,去把府裡的人都集中到廳中~」
胡慶心下一驚,再看常青禮神色,以他的機靈,也隱隱猜到有大事發生了。他忙的應過是,退了出去。
片刻後,常家一眾人,全部都集中到了廳中,大家個個疑惑的看著主位上的常青禮以及端著個放著不少銀子的木托盤的胡慶,內心猜測著。雲微也皺著眉頭,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爹爹突然把人都集中過來,為的,是什麼。總不是發銀子吧!
常青禮掃過眾人,在雲微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後才將目光移開,道,「胡慶,發吧!」
端著個木托站在常青禮身邊的胡慶應聲是,走向廚娘和粗使丫鬟小斯他們,並將托盤裡的銀子,抓一把塞到那些人走中。那些人目光迷惑的看看銀子,看看胡慶,再看看常青禮,膽子大些的廚娘開口問道,「老爺,您這是怎麼個意思,紅包年上不是……」。
「你們都走吧,以後,不用來我府上做事了!」常青禮揮手打斷那廚娘的話,言語冰冷決絕。
雲微一驚,嘴巴張合,卻沒有問出一字,她知道自己爹爹這樣做,定是有原因的。而那廚娘等人卻是跪了下來,說著不願意離開的話,他們到不是作假演戲,是對著脾氣甚好的主家人,確實有感情,想要留在此做下人。
「胡慶,分好銀子,就把他們都給我趕出去,若有一人在府前逗留,直接抓了送衙門牢房!」常青禮聲音冰冷堅硬,面色上也是一副冷意,和他一直一來的謙和溫潤截然不同。
廚娘等人見自家老爺如此,這才收了聲,幾人磕頭後,就隨著胡慶走了。而這時,常青禮的目光又看向張媽媽和小朵。
「張媽媽,小朵,你們去把自己和小姐的東西收拾收拾,愈快愈好!去!」
張媽媽壓著心裡驚意,應著是,拉著小朵急急的離開了。這時候,偌大的廳中,就只剩下了雲微和常青禮兩人。
雲微努力的壓住心裡驚慌,看著常青禮,一字一句的問道,「爹,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於此同時,在顏家,顏儒辰從顏滿的嘴中,聽說了京都的事情。他面色煞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抬腳就向外走。顏滿看到顏儒辰起身向外走,心焦不已,也是人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聲相喝,「常家如今是大禍臨門,十有八九是抄家殺頭的,你是要把自己攪和進去,把大好的年華也搭進去麼?為了一個常雲微,值得麼?」
顏儒辰的腳步,戛然而止,他整個人怔怔的立定在原地,呼吸急促,面色煞白。
性命較之雲微,值得麼?顏儒辰也在自問。剛才一聽其父顏滿說太子謀反,常御史三弟為太子同黨,其二弟之妻兄,也為太子同謀,這常家,恐怕要受大牽連。他下意識的就站起來,想去找雲微,但是顏滿的這聲高喝,到底是提醒了衝動的他。
常家若是真的滅門殺頭,難道自己也要去陪著雲微死麼?
顏儒辰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那閃亮的鍘刀落下的之時,自己人首相分的情景。他感覺脖子莫名的疼痛起來,心裡對於死亡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顏滿在旁細查兒子的表情,忙的添詞勸說,「雲微是好孩子,但是這可是性命悠關的事情啊,我們顏家就你一獨子,你捨得讓爹我晚年不得安生麼,素雲也還小,難道你也要看她以後失去了依靠,孤苦伶仃麼?這還是爹爹想的輕的,若是牽扯大了,難道讓爹爹和素雲,也跟著你一起去見你娘麼?」
顏儒辰的心裡,湧起了不捨和悲傷,是啊,如果他牽扯進常家的事情裡,那麼自己的爹爹和素雲,不是也要受牽連麼?而這個念頭,成了顏儒辰理所當然的救命稻草,壓過了自己要拋棄雲微,獨自存活的私念!
顏儒辰不斷的自我安慰:不是我怕死,是我不想牽連我爹和素雲。雲微愛我,她一定會理解的。不是我怕死,我不怕死,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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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
雲微渾身忍不住的顫抖,眼中帶著恐懼,死死的看著自己的爹爹常青禮。她一直生活的幸福安逸,卻不想,風雲陡變,滅滿門的危機,不現任何徵兆的就出現在她的生活裡。死亡,死亡……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好不容易又活過來,如何能再死一次,況且,這次死掉的話,能不能再活,是完全不能肯定的。
她好不容易活到十二,好不容易就快要能顏儒辰相守在一起了,如何突然的就面臨了殺局,朝夕難保,她不想死,她害怕死……
常青禮看著雲微的表情,心裡疼痛不已,他暗的後悔自己也是被這突然的危機沖昏頭腦了,剛才,他真不應該把事情的真相原本的告訴雲微的,她還小,還是孩子,如何能讓她面臨這死亡的危機。
但是,他這個做爹的,如論如何都不會讓雲微死的,她是他的孩子,更是季氏的孩子。
「你放心,爹爹已經想好了全部的後路,你現在就跟張媽媽和小朵走,家中的銀子,你全部帶去,尋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再好好的過活,頭幾年會艱難些,但只要過一段時間,朝廷上的風波事平息了,你失蹤的事情,也會被人淡忘去的。畢竟你不是男兒身,不太會讓朝廷又顧及擔憂。等你再長大些,容貌必然又變化,到時候你不要說你是常家的孩子,一切,自然是能平安的。等那時候,你再去找顏儒辰,就能……!」
「可是爹呢。我獨活!卻是要拋棄了爹爹,看著爹爹去死麼?」雲微眼中眼淚篳撥落下,「我不想死,我也不想爹爹死,爹爹,我們走吧,一起走,大不了什麼都不要了,從此以後過小百姓的生活!」
常青禮的眼中蒙了眼淚,頭不由的抬高些。他也想走啊,陪著他的女兒,看這個她長大,看著她出嫁,看著她生兒育女為人母……可是,他常青禮,到底是常家的子孫,常家大難,他如何能捨老爹老娘,捨大哥三弟,自己獨逍遙去。況且,還有那個本不已經出世的兒子……
常青禮淚眼婆娑的抱了抱常青禮,好一會,猛的一把將她推開,轉了身,一字一字咬的艱難,「胡慶,張媽媽,小朵,帶小姐走!」
雲微也怕死,但是一句,「爹,我不走,我陪著你!」,卻是發自與內心,也許到鍘刀落下的時候,雲微會後悔這時候自己沒有走,但是此刻說出這句話,卻是真真心心的,是將死亡的恐懼拋卻到九霄之外的。
背對著雲微的常青禮淚流滿面。胡慶和張媽媽淚眼看一看老爺,拽著雲微就向外走。小朵咬著唇,急急的跟上,一面的,手不停的擦拭眼淚。
「爹爹,我不走,我不走,爹-----爹-----------!」雲微嘶啞的聲音,窮竭雲霄,將常青禮的心,拉扯的老疼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