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雲微、玄汐外,同去常州的為:張媽媽,丫鬟綠兒,雷飛師傅和胡慶。周管事留在青州主事。
一行七人,先是陸行,二十來天後,到了怒江,才改走水路。沿怒江北行能一直到常州境內的昌壟縣,再陸地行車半日,就能到常縣老家。
此時,船已行出半個月,四下裡皆是滾滾江水,水色渾濁,水流湍急。時已十二月,天空雲壓,稀稀拉拉的飄著白雪。
常青禮和雷飛一道,坐在暖和的艙室中,邊飲邊談。胡慶也坐在一角。雷飛喝的是純正米酒,常青禮的,不過是茶水罷了。雷飛因知道原因,所以和常青禮對飲暢談,並未因對方為茶而有什麼。玄汐依著雷飛坐著,不時偷偷的看雷飛碗裡的酒,明顯的也想喝上一口。
「給,臭小子!」玄汐肯吃苦的韌性,讓雷飛很是滿意,這少言的男人,在言語上對玄汐親切了不少。雷飛將酒水倒滿一整碗,在玄汐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喝道,「要麼就都喝光,要麼,就別合!」
玄汐用詢問的目光看常青禮,常青禮一笑,道,「你自己決定!」,便挪開目光,顧自己喝茶。玄汐用舌頭舔下唇,雙手端起碗,看了眼正饒有興味的看她的雷飛,然後一昂脖子,咕咚咕咚喝起來,但二口下肚,就被辣味嗆的劇烈咳嗽,臉已然成了一片紅。
看著玄汐舌頭死命向外吐,哈著氣的模樣,雷飛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就是連常青禮,也忍不住的連笑不已。艙門被拉開,寒吹直灌,張媽媽、小紅和雲微依次端著吃的菜餚進來。
看到玄汐桌上那尚餘大半碗的酒,再看看玄汐面色通紅的模樣,雲微的眉頭頓時皺起來。她幾步上面,把手上的米飯擱到桌上,然後拉了玄汐的衣袖,撅著嘴,認真道,「哥哥要是變成酒鬼,雲微可是不理睬你了!」
玄汐的神色立刻有些尷尬起來,他伸手撓撓臉,將剩餘的酒推到一邊,然後拉著雲微,結結巴巴的道,「好妹妹,我再不喝了!再不喝了!」
雷飛玄汐喝過那碗撈走,幾大口將剩餘酒水喝光,一抹嘴巴,看著常青禮,道,「這臭小子的軟肋,看來就是雲微小姐了。」
常青禮不置可否的笑笑,手對雲微招招,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他抱著女兒,眼看著張媽媽端上來的那飄著厚厚一層油、紅紅一層辣椒的大盆,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好吃的!」
雲微臉微微紅,這酸菜老豆腐辣椒魚片,她不過是理論上說了大概要怎麼做,實際這一盆,是張媽媽和綠兒弄出來的,理論上的她,竟然是把鹽都給忘記說了。
「爹爹和雷飛師傅吃吃看!」雲微一臉期待的看雷飛,在看常青禮。
常青禮和雷飛同時舉筷,撥開表面油層和辣椒,夾了一片剔骨魚片吃。魚片入口,爽滑清嫩,鮮美無比,但很快舌頭就陣陣辣意相隨。常青禮忙的的取茶水沖嘴中辣意,雷飛則夾出第二筷子如口,評道,「夠味,爽!」,然後刺溜該大口喝酒為小口相瞇,很是享受的表情。
玄汐也取了筷子試夾了吃,嘴動了幾下,就一臉痛苦色,但又不敢吐舌頭----這可是雲微妹妹說的好吃的啊!
雲微臉紅紅,略顯尷尬,很顯然的,除了雷飛師傅喜歡她的這道菜才外,另外二位,並不合口。
「人生酸甜苦辣,都要嘗得才是!」常青禮哈哈一笑,倒滿茶水以後,再伸筷子夾魚肉吃,忍著辣意吃下,再喝茶將嘴中辣味淡去些。
「味道是極好的!」常青禮摸著雲微的頭髮笑著道。
雲微不好意思的把身子左扭又扭,聲音輕輕的道,「真的太辣的話,就不吃了。我們再去弄個清淡的來!」
常青禮擺擺手,「無妨!」忍著嘴中辣疼意,繼續吃。
玄汐也學著常青禮,拿碗倒滿茶水,邊辣的絲絲吸氣,邊猛喝茶,然後繼續夾魚肉著吃。一直不曾動筷子的胡慶,在常青禮對他示意後,也拿起筷子來。
一時間,幾人都吃的滿頭大汗,嘴巴紅艷,絲絲吸氣聲和哈哈笑聲,不絕於耳……
飯食進到尾聲時,艙門再次被拉開,張媽媽帶著一臉憂色進來,她的身後,還跟著此船的船工。張媽媽喚一聲,「老爺!」後,側身讓於那船工上前。
這船工微彎腰,抱拳行了一禮(他並不知道常青禮的官家身份),掃了眼雷飛後,對主位上的常青禮道,「這位老爺,我們的船,怕是要在涼州卜河停幾日了!還請老爺收拾了東西先下船,我們已經在卜河縣上準備好了客房,等下自會有人引您們前往!」
雷飛皺著眉頭,有些不悅,當初他們上船時,這船家可沒說中途會停靠。
雲微抬頭看看常青禮,見常青禮也眉頭緊鎖。
那船工留意到他們的神色,繼續道,「這耽擱,也並非是我們所願,實是萬不得以之舉。剛我家船主接到飛鴿傳書,上河的困龍峽,有數條大船光天白日的被賊人給劫了,船上頭的人,大半死光了!是從僥倖活著回來的人嘴裡,才知道了這一事。」
雷飛眼中精光一閃,眼看向玄汐,似有所思。常青禮的眉頭皺的越發緊實,他歎一聲,「罷了!」回那船工道,「我們自會下船的!」
那船工再行過禮,便出去了,張媽媽不等吩咐,說著「奴婢這就收拾!」也匆匆退出去。
船在一陣微震後,停靠於卜河縣平安碼頭。雲微被常青禮抱著,站在甲板上,隨著人群,緩緩下船。
此時正值黃昏,天空雲壓,雪並未下。雲微留意到,同此船的人,個個顯出心事重重色,顯然在前頭有殺人越貨賊人的事情,讓他們心裡很是害怕。雲微還看到,同停靠的大船,還有另外二艘。碼頭之上,未見積雪,到有二排兵丁左右站著,維持著下船客的次序。
雲微被常青禮抱著下船,上到碼頭,依秩從那二排兵丁中間走出後,便有早等候著的二人上前來,二人對著常青禮等人點頭哈腰,其中一人,便是去通知他們下船的那船工,他邊行禮邊道,「我們蕭氏船行的客人都住聚富客棧,老爺,您請!」他這頭手向著一輛馬車請常青禮他們,另外一人,則客氣的去接張媽媽手裡的包袱。張媽媽警惕的未讓。
常青禮抱著雲微走向馬車,胡慶忙上前打起車簾子。
「都坐進來吧!」馬車頗大,完全能坐到下一行人,常青禮也不計較身份,探出半個身子,對雷、飛張媽媽等人招招手。大家都知道自家老爺是慈和之人,便一一上得車。
馬車得得開起,一會的,就到了那船工說的聚富客棧。車才停下,就有小二迎上來,要求看一下蕭氏船行的票號。胡慶遞過去。那小二看後,邊相請邊解釋道,「客人太多,店裡人手又不夠,實在是忙不過來,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情客官見諒!」
常青禮抱著雲微下車,擺擺手表示無事,他看到,客棧前停的馬車有好幾輛,而且接他們的馬車剛一離開,就又有一輛停上來,客棧裡就又出來個小二,同樣迎上起要求看下票號。誠然,所有的船客都滯留於此。
常青禮收回目光,抱著雲微隨引路小二前行,張媽媽等人緊隨其後。按照船上有幾間艙房,蕭氏就在客棧為其客定幾間房間,所以常青禮等人分得三間相鄰客房。常青禮和胡慶一間,雷飛和玄汐一間,雲微、張媽媽和綠兒住一間。他們旁側的房間,也跟快的住進了同船的客人。
稍一收拾妥當,也到了用飯的時辰,常青禮叫上眾人,打算下去用飯,但才行到樓梯腰際,就見著客棧大廳是人滿為患,根本沒有空閒的坐處。同他們一道下樓的客人擠過來看到如此情景,有的皺眉不語,有的則直罵起人來。
客棧小二忙的迎上來,陪著笑道,「真是對不起,坐廳都滿了,要不這樣吧,客人點了菜,我們做好後送到您房裡用,這平時送上房要多收的錢,就不要了,今兒就同坐廳一般價!」
聽了小二的話,幾位脾氣不好直罵人的客人才消怒回到自己屋中。常青禮看看雷飛,「我們也在屋裡吃吧!」
就這般,常青禮眾人的老家一行,因為賊人的關係,被阻在了這涼州卜河縣上。因為路上積雪的關係,陸地是走不成的,而水路方面,幾日來只聽旁人紛紛言談,說涼州總兵已派了二路人去絞殺困龍峽的賊人,但是那賊人狡猾,並不正面相抗,而是採用「軍進,他退,軍退,他現」的戰術。偶然交戰一場,敵我各有死傷。
常青禮和雷飛就幾日的傳言議論著,並由著這傳言,說起朝廷這幾年內賊時有出現並難平息的事情和邊疆東部,外敵常常滋擾百姓的事情。
雲微一面聽著爹爹和雷飛師傅交談著,一面看著窗外茫茫白雪,她一直以為大周是和平盛事,卻不想,戰事,近在咫尺。這讓她的心裡,生出一種很別樣的情緒,這種情緒裡的她,彷彿過去都活在甜蜜的糖色中,而現在,才是活進現實裡。
同雲微完全相反,玄汐則感覺熱血沸騰,很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