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使得劉玉的小腿膝關節受到損傷,腰部大腿都受到了相當的撞擊,按道理來說劉玉此時應該被劇痛吞噬,但是恰恰相反,劉玉卻一點疼痛都沒感覺到,他的視覺發生了模糊,整個腦子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棉花,整個身體都吃沒有了感覺,他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只讓上身從地上抬起來,他死死地抓住槍柄,那平日玩轉自如的東西,今天卻像有幾千斤那麼重。
他將手槍指向前面的路口,不出意外的一個手持衝鋒鎗的大漢出現在在路口,舉槍向著劉玉瞄準。
劉玉是個優秀的槍手,他先進行的瞄準,任何衝出那個街角的第一個人都應該會死在那柄克洛格之下,但那是指在正常情況下,劉玉現在連基本的實力都快很喪失了還談什麼射擊。
幾槍打空之後,劉玉清楚地看見敵人手中的衝鋒鎗鎖定自己,他甚至能預感到那裡面噴出的子彈,射爆自己的頭顱。
劉玉戰鬥過很多次,負傷的次數也不少,可他從來沒有絕望過,但這次他真的絕望了,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他絕望了,而是他的身體絕望了。
就在劉玉暈眩前的瞬間,一連黑色的廂形車先是被施了魔法般的突然出現,它的速度極快,甚至沒人知道它是怎麼完成加速的,長方形的車頭就像公牛角一樣狠狠的撞在了手持衝鋒鎗的敵人身上。
那人就像是坐雲霄飛車沒帶安全帶一樣,在空中劃出半弧形的軌跡,跨過劉玉的頭頂不知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然後黑色箱型車左右的兩輛轎車車窗上猛地伸出幾個手持長槍的男人,一面向著公寓開火一面移動過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劉玉的視界內。
可那黑色的箱型車卻是一路開到了劉玉的旁邊,然後車門大開,劉玉發誓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見博士的臉卻沒有升起厭煩。
不知道多久之後。
劉玉看到的是塑料薄膜,準確的說是塑料薄膜構成的天花板,還有後面那黑漆漆的房頂,劉玉費力的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由塑料薄膜構成的正方體空間內,和很多個這種空間一起在一個很大的類似倉庫的房間內。
和大多數昏迷中醒來的人一樣,劉玉的第一個問題和俗套:「這是哪?」
「我們黑刃在巴黎的一處秘密醫院,你現在身處無菌空間,所有的傷口都被處理了,你真該慶幸,你能活著的幾率和我會去救一個不聽我話,而且不告而別的男人一樣低。」
劉玉看向聲音的來源,全身穿在白色隔離服裡菲歐娜出現在眼前。少有的他在面對一個人的時候感到羞愧:「……你第二次救了我的的命。」
「真是榮幸,你居然還記的,我以為你從賓館不告而別去回你的什麼家的時候就忘記了這些了……你這個從來不知道感恩是什麼的混蛋……你是豬嗎。你殺了你們國家安全局的一名特工,你還以為你能大搖大擺的回去嗎,就憑幾個士兵,或者是軍官的許諾?!!!你根本就是個白癡……你以為這是什麼,家家酒?……你現在可能已經被你們國家秘密通緝了,你的名字說不定和恐怖分子一起寫在賞金榜上……你……」菲歐娜的話沒說完就停住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她消了氣,而是因為他在謾罵的同時,從劉玉的眼中看到了哀傷,濃重的化不開的哀傷,對於這一系列的事,最憤怒,最傷心的,絕不是菲歐娜,而是劉玉自己!
想到這裡,菲歐娜的怒火自然的消退了,她沉默了好一會才又淡淡的開口:「痊癒大概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之後我很歡迎你到我的公司來。或者直接進總公司,我跟父親談過你……」
「我要復仇!」
「……奧……復仇……我怎麼會想不到這個呢?……我就知道不該救你,因為這完全是浪費,你不把自己弄死是不會罷休的……我們抓了教父的兒子之後,企圖用談判來拖延,但是這個老狐狸不知道為什麼和共和國有了聯繫,我收到的情報說他用自己左右的產業和情報,換取了共和國政府的保護。現在估計已經在共和國境內了。你要報仇,就要去共和國境內,我很負責的跟你說,這就是去送死。即便是我們這些專業傭兵也不會願意去共和國……你們很重視治安。殺幾個人你們甚至動用洲警……不對,你們是叫省……你還是休息吧,先休息。」
菲歐娜的話劉玉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憤恨和悲傷,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被出賣的這麼徹底,甚至沒有一絲的懸念,就好像是一團垃圾隨意丟棄,隨意踐踏。而且還是被戰友被自己曾經忠於的一切……這種感覺,不,應該說這種痛苦,是常人根本無法體會或是想像的。
劉玉甚至希望菲歐娜沒有救他……這樣也許會更好。
共和國。飛龍本部。
張龍盯著手裡的通知書,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這是一張關乎於報送的通知書,內容是張龍因為功勳卓著所以被破格保送,不日就可以去桂林步校武裝偵察系就讀,這種機會在共和國軍隊內是非常難得的,基本上保送已經在軍中絕跡了,只有那些手眼通天的關係戶才能得到,一般情況下即便是張龍這些戰功赫赫的特殊人員,也很難擁有,而且一般來說外勤人員由於任務性質特別所以,軍官士官沒有太大區別,所以也沒什麼人去在意。
張龍之所以會得到這稀有但意義不太大的東西,完全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嚴格意義上是些特殊的個人原因,這個黑漢子因為在北高麗軍隊任教期間成功的勾搭上了一個該國軍事高官的女兒,而一舉烏鴉變鳳凰。回來後,個個方面都是大開方便之門,要不是他不願意這時候說不定這時候已經調任到共和國駐北高麗大使館當五官了,而現在他手中這個通知,自然也是他那未來岳父的手筆。
「哎,比不了啊,比不了啊,我們拚死拚活才混給軍官皮鞋穿穿,哪像人家勾引了個好媳婦,呼啦一下子就被保送了……哎。不是,你說這金將軍的女兒是不是審美觀偏差啊,怎麼就看上了你這個猩猩呢……」
李延的數落雖然犀利,但是張龍完全不在乎,他把一罐啤酒扔給對方後接口道:「癟犢子,多少年前就官兵一致都穿皮鞋了,也就你還翻著老黃歷。再說報送有啥,我又不用全日制去上,有任務的時候還是以任務優先,至於妍珠的審美觀,那絕對是非常正確的,你看看咱這一身踺子肉,不比你們哪個都結實啊……真是……可惜啊老玉不在了,不然他知道咱有著這麼好的姑娘照顧,非開心死不可。」
張龍的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察哈爾悶頭抽著煙,低聲道:「鳥巢只說人死了,卻不說怎麼死的在哪死的,甚至連遺物都沒有,現在放在青山忠骨碑下的都只是普通的軍刺,他的佩刀不是軍刺,是那把短劍。我們都見過的短劍……衣冠塚都不能用真正的隨身物品,這是對勇士的侮辱。」
「咩侮辱啊。要我講,鳥巢就是在吹牛,肯定是找不到就騙我們說人死了,人一死,所有的資源都不提供了,龍窟也不好找了,然後就把我們的時間用任務填滿,還不許我們私自出國……」
「別說這些了,這麼長時間了,劉玉要是活著,會不回來嗎?……我們在這裡吵這些無聊的事,不如多去陪陪班長,……」
李延的話沒說完,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過唐亮突然開口:「班長,能撐得過來,但是白玉,未必行。」
「……那有啥辦法啊,青山忠骨碑不允許任何飛龍外勤以外的人見,她和劉玉又沒結婚,鳥巢連個正式的哀悼都沒有。」
「哀犢子的道啊,連個通知都沒有。我們這些老爺們又都不知道怎麼跟白玉打交道,他現在連軍隊都不在了,說是轉業到一個什麼地方醫院……好在班長上次親自去見了她,不然估計這會她都不知道老玉沒了……」
「不系啊~~~我覺的玉哥不會這麼容易死的,他那麼猛。哪次不是他救我們啊,怎麼會……而且我聽說吳嚴隊長,他們從波斯直接直接轉道了巴黎,說是從那裡帶回了一個人,就是小國的教父,這個人一開始上了我們通緝名單,但是不知道這次好像是被我們保護起來,而且我們接回來卻是鳥巢的人進行保護。」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個教父上通緝名單是因為在小國發生的突襲龍頭事件中,他的很多手下出現在敵人陣列中,他又回來被我們保護,可能是答應給我們些感興趣的東西唄,這種事屢見不鮮啊。」
李延的解釋很合理,也基本上都是事實,大多數人都下意識的點頭應和,只有唐亮接口道:「可是為什麼吳隊長沒回來?他和何昆一起去的,但是何昆回來了,吳隊卻沒有,為什麼?」
「可能別的事耽擱了唄,吳隊和鳥巢合作的時間那麼久,這些情報人的事情說不明白的啊。」
如此的解答唐亮明顯極度不滿意,但是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只是冷冷的說了句:「我不相信劉玉死了。應該去問問何昆……有效的問問。」
巴黎某處別墅中。劉玉整個人靠兩個手指道理在地上,數月的恢復他腹部的傷口已經基本無礙了,腿腰處的摔傷,相對較輕,更是早就痊癒了。劉玉充分利用了這段養傷的時間,第一他修復了全身上下所有可以修復的傷疤,這花了整形醫師們好些功夫,第二,他身上那些沒法修復的傷疤,劉玉也想辦法進行了處理,首先是通過手術和藥物盡可能的淡話疤痕,然後實在無法消除的部分,劉玉採取一種比較極端的方式,他紋身。
他額頭上的傷疤被修復了,但是嘴角處的兩個傷口卻只能靠紋身掩蓋,紋身師傅提供了很多圖形,劉玉都不滿意,最後,他乾脆用黑色顏料蓋住傷疤,任何圖形都不要,看上去就好像是開裂的金屬紋路,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段時間的每一秒鐘劉玉都活在煎熬當中,以前心情不好時,他還會利用怒火來發洩,可是現在只有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天沒有一句話對現在的劉玉來說是非常正常的,他每天除了鍛煉就是吃飯睡覺,沒有語言沒有娛樂,甚至沒有表情。
劉玉盯著面前偌大的屏幕,上面的菲歐娜在一個面積很大,很通透的辦公室內,美女對劉玉臉上的紋身很感興趣,誇讚之詞層出不窮,可是劉玉對此卻是完全沒有反應,他除了偶爾舉杯喝口水以外,沒有任何其餘的動作和語言,直到
「我盡力幫你調查了,但是沒有任何教父的消息,我們在共和國沒有分佈,嚴格意義上我們都不太管亞洲的事物,即便有幾個代理人……也都跟共和國不熟。不過……也並不是一無所獲,你說的那個叫什麼白玉的女人,我們找到了,他已經退出你們國家軍隊的現役了,她是個醫生,在南京,不過我的情報人員說她正在進行工作調動,還有他已經知道你死的消息。應該是你的長官和戰友告訴他的,你們國家的安全局在教父投誠之後,就秘密宣佈了你的死亡,當然這消息只在你所屬的軍隊中流傳,白玉知道都是個例外。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人違反了你們軍隊的的紀律……」
「我痊癒了,我要回國。」
「……你不如說你要去地獄,你這樣說我還放心一點。你知道嗎,我一直沒有把你的事情告訴你的父親,你的父親給了我上億的資金讓我運作,這對我是很大的恩惠,但是我卻從沒有向他透漏過你的事,這都是因為我覺得你還是個有神智的人,如果你要發瘋的話,我會立刻把你情況還有你那些病態的想法告訴你父親,甚至可以協助他抓住你……」
「威脅對我沒用。幫我,不然我自己來。」
「奧,你自己來……你以為你是上帝嗎,你在巴黎你還被共和國通緝,你怎麼回去?買過去上海的機票嗎?!!!」
「可以。」
「可以!?你還沒下飛機就會被抓……」
屏幕中的菲歐娜正說著話,劉玉抓起面前的一個方形餐盤,手臂一甩,餐盤畫著半弧形的線路直直擊穿了面前的屏幕。
空間重回安靜之後,劉玉端起面前的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然後拿起身邊旁邊的手機,手機被他拿在手中之後,才發出震動和響聲,劉玉按下接聽鍵,裡面傳來菲歐娜的咆哮:「你居然掛斷了我的視屏,你個瘋子,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從來沒有人敢……」
「我要回國,幫我或者安靜。」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為了你好……」
「幫我或者安靜。」
「……那白玉怎麼辦?」
「我自己去見她,然後送她出國。」
香港的冬季是沒有雪的,但這並不意味香港的冬季就不冷,當然這種寒冷無法和東北甚至是華北那種冰天雪地相比,但是它卻有一種獨特的魔力,如果你不把衣服穿夠,它就會順著你的衣領和袖口鑽進去,然後黏在你的肌膚上面久久不散。
劉玉不止一次來過香港,所以他很清楚這種氣候,站在船頭看著緩緩靠近的香港,這座不夜城的夜景依舊美麗。對於香港劉玉可以說是共和國境內最為熟悉的幾個城市之一,但是這次到來的感覺極其的好,不僅僅是因為熟悉,美麗,最重要的這是他長久以來第一次踏上故土。
他現在坐的船是一艘漁船,菲歐娜的人把他送到公海和香港的交界,然後這艘漁船接上他,一切避過海警的巡邏,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渡進來,當然前提是給艘漁船的主人,也就是著蛇頭足夠的錢。
劉玉的長髮被打得很薄,幾乎是貼著頭皮向後梳去,他的臉上帶著一個黑色的防風口罩,是這種季節裡比較普通的保暖工具,一襲短風衣,黑色的帆布褲子,高幫戰鬥靴。不用看表情只看這身打扮就沒有什麼人會主動搭理他,這正是劉玉要的效果,低調安靜。
他離開漁船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沒有一句話,錢是是先付過的,劉玉只是單肩背上自己一路帶過來帆布包離開了滿是腥味的漁船。
劉玉想打的,可是碼頭附近根本不可能有出租車,他只能在夜色中步行。
劉玉在香港足足呆了將近一個星期,才找到機會偷渡回到深圳,本來像劉玉這種情況只要辦個假證件就可以矇混過關,可是由於劉玉被國安局通緝,所以他的相貌只要出現在任何的出入境系統的電腦中都會自動發出警報,所以只能放棄容易的手段,想別的辦法。所以劉玉在一輛裝運活豬的箱型卡車的暗格中藏了數小時之後,劉玉終於在一個屠宰場順利的離開了臭味熏天的車廂,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雖然飛機仍舊是不能乘坐的,但火車長途汽車都是非常不錯的選擇,再加上劉玉基本上一路都在向北行駛,根據共和國的總體氣候,基本上越向北方越是寒冷,寒冷就著厚裝,厚裝最適合隱藏身形,所以在幾日的輾轉後,裹著皮衣帶著口罩的劉玉從火車窗戶中看到了那偌大的南京站牌。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