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玉龍 正文 171。信仰
    爆炸基本上讓整個高地上的人都或輕或重的受了傷。當人們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時,他們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扒開一對雜物,翻出了抱成一團的楊俊興和突擊隊員,突擊隊員整個背部有一半化作了比焦炭更慘的東西,而且四肢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人更是早就斷氣多時了,而楊俊興雖然僥倖撿回了一條命,但是他的腿上插了一根長長的帳篷支撐架,身上也有輕度的燒傷,而最恐怖的是,他整個左邊臉顴骨以上的位置全都鮮血淋淋而且還有輕度的焦黑,整個傷處又是血肉又是灰塵,混在一起甚至連左眼是好是壞都開不清楚。

    唐亮是僅剩下的醫護兵,他一把將蓋在楊俊興身上的屍體扒開,一邊呼喊楊俊興一邊將各種針劑注射進他的身體裡。

    唐亮的聲音沒有絲毫的緊張:「他還有呼吸,但是脈搏很微弱,我可以處理腿部的穿透傷口,但是他最大的問題在臉上,我只能為他情理傷口,但這遠遠不夠,李……判官。判官!!呼叫醫療支援啊。你個瓜娃子……」

    「青蛟我是玉龍小組,急需醫療支援,急需醫療支援!!!!」

    「玉龍小組,我是青蛟,我們援軍已到,直升機已經起飛,傷員可乘直升機到達援軍艦船上,那有成熟醫療設施……」

    劉玉到山坡上的時候,唐亮已經和楊俊興登上了直升機,而同時從這架直升機上下來的是大批的海軍陸戰隊成員,這些戰士裝備精良而且渾身上下一塵不染,和完全成了泥猴的劉玉等人看起來像是來自兩個世界一般。

    「特別突擊隊負責人上尉周舟,向您報道。」一個壯碩的軍人像劉玉敬禮道。

    劉玉這時候身上是沒有軍銜的,不過他也不在乎這些,甚至上尉的話聽沒聽見都不知道,他對著已經在機艙裡的唐亮開口道:「怎麼樣,還活嗎。還活嗎?」

    「現在還活著,你要是耽誤了飛機起飛可就不一定了。」

    「他一定要活著!!」

    「這一點,我比你清楚。」說話間直升飛機緩緩離地起飛。

    直到直升機完全飛走,劉玉才有空理會身邊的上尉,他開口道:「來了多殺人。」

    「我帶來的生第一批,一個戰鬥小組,飛機只能裝下這麼多,其餘都是從沙灘登陸的,我們來了兩個營……」

    「從沙灘登陸?!你們早點來就好了……剛剛那裡還都是敵人的地雷和機關炮的天下……」

    「是,首長,看得出來剛剛是場硬仗。」

    「……是很硬……判官,目標物被炸毀的事報上去了嗎?」

    「第一時間報上去的,龍窟要處分我們……」

    「……我們盡力了。」

    「龍窟才不管你盡沒盡力……不過作戰科長說了,對然目標物沒回來,但是敵人也沒得到,而且拜某個神經病呼叫導彈所賜,我們清剿敵人的速度也很快,處分雖然跑不了但是不會有更嚴重的處罰……他們還想給多重的處罰?!我們命都沒了……你們飛龍就這麼不講理!!!??」

    李延的抱怨讓劉玉停下了腳步,他看向手臂和腿上都綁著繃帶的通信兵,一字一句的回道:「第一不要再說廢話了,我要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回家!!!第二……不是你們飛龍,是我們飛龍!!」

    「……不是,我受這麼重傷,你一個沒受傷的還訓起我來了是吧,你……」

    劉玉不說話只是凝視李延。

    「不是我……「

    依舊只是凝視。

    「……飛龍說我們可以原地休息,援軍會全面的搜索整個小島,還有,龍窟要親自跟看見目標物在爆炸點的那些人一個個單獨面談,這些人要盡快乘直升機走,至於我們,等搜索島嶼完畢後,就能回家了。」

    「……上尉,麻煩你的人周邊警戒一下,我的兄弟們都需要休息,我們還有不少傷員,雖然都是輕傷,但還是讓你醫護兵看看,行嗎?」

    「沒任何問題,我立刻安排。」

    「好……「

    這個小島的面積是非常大的,如果要等全面的搜索結束,恐怕那得是好幾天之後,而且後續趕來和很多的兵力,所以劉玉這些殘兵們第一次大規模的搜索結束後,就乘直升機返回了,先是坐直升機到艦艇上,然後邊修整邊向著祖國航行,足足過了許多天才算是到了共和國的軍港,然後一行人再出發回金陵,光是行程就花去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劉玉不僅懷念當初到這裡來時的過程,直接直升機然後噴氣機,再接下來就是核潛艇,實在是比這回去的旅程有效率的太多了。

    那怕就是唐亮都比他們要幸福,直接跟著楊俊興乘坐飛機回到了金陵,現在就在軍區總院裡陪護。而劉玉等人還在路上顛簸。國家要用你的時候和不用你的時候,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數日之後。軍區總院。

    全部換成便裝的四人乘車直接殺到總院門口,由於劉玉的經常光顧,門衛都已經認識了,再加上一群人開的是軍車,穿的都是軍裝,士兵證上的所屬部隊全都機密,而且一輛車有半輛都裝到是水果慰問品,見多識廣的軍醫院門衛掃一眼就知道是來幹什麼的,當下沒多說就放行了。

    車子停在軍區總院病房大樓的門口,劉玉第一個從車子上下來,放著半車水果不拿而是當先把一個迎出門的女軍醫抱在了懷裡,千萬別忘記,這裡是白玉工作的地方。

    劉玉鼻孔中滿是愛人的體香,使得他剛剛沙場征伐回來的心為之一蕩,一股久違的寧靜和安寧襲上心頭。

    即便是在當下,在軍醫院的病房大樓的大廳中擁抱一個女軍醫,這還是太過於囂張了,即便是這個女軍醫是你女友,那……還是太囂張。

    張龍這些劉玉的兄弟當然沒有什麼,別說劉玉是抱一下,就是親一下,哪有怎麼樣,就是……哪有怎麼樣。

    但是這些神仙們不建議並不代表這就是正常的,就在整個大廳都把劉玉當做焦點之後,白玉終於成功的推開了男友,然後看著劉玉迷茫的眼神開口道:「不知羞,當這是自己家裡嗎」

    劉玉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誇張了,但是嘴上仍是討巧道:「這要是自己家裡,就不只是抱這麼簡單了。」

    「還說……閉嘴啊。」

    這是車上的慰問品都已經拿出來了,李延抱著幾箱水果便往裡走便說道:「見色忘義,你兄弟中了炸彈在裡面啊,毀容了都啊,還不趕快走。」

    這麼一說劉玉也像是想起了什麼低頭問向白玉:「興的傷怎麼樣。」

    「很不好……其餘的都還好,只需要時間就可癒合,但是他身上有多處的燒傷,這就很要嚴重了,身體上的燒傷還好說,植皮就能解決,但是他臉上的那塊燒傷……一是面積不小,而且傷得太重……我們試驗了很多方法,還請了外面的專家,但是都沒辦法……李延沒說錯,楊俊興是毀容了。」

    儘管這個消息不是第一次聽說但還是讓五人腳步齊齊一慢。

    裹著紗布的楊俊興精神還是不錯的,尤其看到劉玉等人,要不是腿上有穿刺傷口,他非直接蹦起來不可。

    「爛鳥,你日子是舒服啦,躺床上不用動,吃喝是不是都有人伺候啊?!」

    「頂類啊,說這種話,大龍類有沒有良心啊,你被炸彈來這麼一下,我伺候類吃喝啊。類試試。」

    「那哪行啊,就我這體格子,手能開山,腳能堵河的,炸彈哪伺候的了我啊,恐怕到時候我沒事,炸彈直接嚇的沒作用了。哈哈哈。」

    「是,你張龍是誰啊,無敵小金剛啊,別說炸彈,原子彈都上不了你,來藍鳥別和這種非人類說話,吃個蘋果。」說著李延從察哈爾手裡拿過一個削好的蘋果遞了過去,而察哈爾則是又拿起了一個梨邊削皮,邊開口道:「有什麼想要的嗎,我們給你買。」

    「沒什麼,這裡一切都好啦,有吃有喝,真的不錯的,要不你們都陪我在這住會。」

    「我呸,烏鴉嘴,你能說點好的嗎你,我看就是這小腿傷得不夠重,我再給你拍拍?!!」張龍作勢真要下手。可手剛抬起就僵在了半空中,不過這僵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一直坐在旁邊椅子上,陪護了楊俊興很久的唐亮的一句話。一句很簡單的話:「別鬧了,小鬼想要的東西你們給不了。」

    這句話讓全場都安靜了下來,因為誰都聽得出來這話中一定有些隱情。

    看場面安靜下來楊俊興好像預感到了什麼,當下開口道:「別說了,啞巴仔。都是自己兄弟不講不開心的啦……「

    「出了什麼事?」這是劉玉進房間後的第一句話,簡單但又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唐亮手停下手中玩弄的蘋果開口道:「趙興梅,就是小鬼的女友,在小鬼甦醒的第一天來了,一直守在小鬼身邊。直到……護士給小鬼換藥,護士拆去了小鬼臉上的紗布。趙興梅看到了小鬼的臉,不是臉上的傷口,然後……」

    「然後什麼?」

    「然後她就跑了,再也沒回來,電話也不接……小鬼現在想要的是自己女友回來,你們誰辦得到?」

    簡單的問題,沉靜的語氣,同樣也製造了沉默的氣氛,沒有人能回答唐亮的問題,也沒有人可以帶來楊俊興想要的東西。

    房間中的溫度降到冰點,所有人都找地方坐了下來,甚至連素來冷漠堅硬的劉玉都不例外,又是那種無力感,深深的無力感。

    大部分人都在想著該怎麼安慰楊俊興的時候,楊俊興突然笑了出來:「呵呵呵呵呵,好啦,沒事的啦,我看過自己的臉了……是很嚇人的。啊梅跑了……我不奇怪,我自己都受不了這張臉,啊梅是女仔的嗎,肯定更不行的啦……沒事的啦,女仔嗎,再勾就是啦……雖然有這張臉會比較有難度,但是我是高手來的嗎,不要緊的啦……」

    手都聽得出楊俊興是在安慰眾人,但是所有人都很捧場的笑了,然後又很捧場的把話題轉移到別說。唯獨劉玉沒有這樣做,他默默的走出病房,詫異的發現白玉居然就站在門口,劉玉是那種比較不善於調節也不太願意調節自己心情的人,但是這次他卻努力擠出了笑臉開口道:「你怎麼在這,怎麼不進去?「

    「剛剛人很多,我不好開口,現在只有我們了,劉玉,我問你,你到底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騙你?!我什麼時候騙你?」

    「你動不動就失蹤幾個月是去幹什麼了?」

    「……特殊訓練和演……」

    「和演習嘛……你每次都這樣說,我起初還勸自己相信你,可是,上會你給自己弄了需要縫十幾針的傷口,這次,你兄弟,差點被炸彈炸死?!你們這是什麼演習,什麼演習有這種傷亡率,什麼演習會讓人近距離被炸傷……」

    「不是有通報的嗎?這次楊駿興是意外,他誤入了爆破專業的訓練場,所以……」

    「爆破專業的人用帳篷當爆破目標嗎?楊俊興的燒傷傷口上有很多專業融化的物質,推斷是帳篷布料。」

    「你都說了是融化的東西,你自己也不,……」

    「還騙,繼續騙,那從他身上取出的彈片了,還有他背部那道創口整齊的刀上。這些也是演習的一部分,你參加的演習讓你的戰友身上中了十數個彈片,而且還被一把至少四十厘米長的砍刀砍傷,傷口的位置距離脖子上的動脈只有兩指的距離。這是什麼演習,啊,什麼演習。」白玉說這些話的時候極力的壓低自己的音量,但是誰都可以看出他異常的激動,甚至雙眼都滲出了淚水。

    「別這樣,白玉,我不是沒事嗎?」

    「沒事!上次你帶著頭上那道傷疤回來的時候,你也是用這句話回答的我,這是叫沒事嗎,你是不是打算哪天臉上也帶著一塊手掌大的重度燒傷回來見我的時候也對我說我沒事啊!是不是?!」

    白玉的問題是任何一個季度焦急的女人都會對時常涉險的愛人說的,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刻,現在這個楊俊興剛因為臉上燒傷失去女友的時刻,說出來,很難讓劉玉沒有些別的想法。劉玉很愛白玉,這是那種電視劇和文學作品中最經常出現的,那種愛,純粹的愛。當然也是難能可貴的愛。所以從戀愛的伊始,劉玉對白玉都是很謙讓的,這種謙讓沒有什麼,是任何戀愛中的男人都願意甚至甘之若飴的事情。

    但是儘管這麼說有些俗套,可這種謙讓都是有限度,只是根據愛得多深,謙讓的程度也就有多大。

    而白玉剛剛這段話在劉玉的錯誤理解下當然的觸碰了底線。

    劉玉的臉色迅速的冷了下來,這是白玉從來沒有見過的那種冷,:「白玉,你聽好。我有我的工作,我是一名士兵。從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是一名士兵。士兵都有自己的信仰。這是他們生命和榮譽的所在……千萬不要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可以動搖我的信仰……我很愛你,但這並不代表你就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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