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紀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四十九章十一十一,花傾城
    一個肯跪下給無辜死難民眾磕頭的花家人,在她染血的心之黑土的偏僻角落裡也許悄悄盛開著一朵純潔無垢的水晶之花。不管這朵水晶之花是否會在無情現實面前被染得墨黑,至少我們應該相信她確實純潔無垢過。這不是賭博。

    元啟睿想著電話裡白選說的這些話,於十一月十一日的凌晨五點鐘準備在賓館中與花傾城視頻會話。他此時的模樣極為狼狽,眼中滿是血絲,眼下一圈濃重青影,頭髮零亂糾結,無論何時都整潔雅致的衣服也皺巴得像抹布。

    離開元承智的辦公室後,元啟睿迅速轉了許多次車來到五德玉大區人口成份相對來說最駁雜的黃玉市。鑽進這個小賓館之後,他把自己的手機拆得七零八落。如果不是要用與手機綁定的號碼和花傾城聯繫,他會直接扔了它。

    從三歲起,每天五點起床練功,這是花傾城四十多年人生雷打不動的習慣。元啟睿對她瞭如指掌,甚至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一些小事他都知之極深。這是他結婚後第一次聯繫花傾城,牆面懸掛的屏幕亮起時,他欣慰又有些酸楚,因為花傾城即使出征都還帶著他送給她的單線聯繫電話。

    遠程視頻裡的花傾城神色間尚有幾分慵懶,她穿著素白練功服,赤著腳坐在地上,臉色微白。元啟睿眼也不眨地看著她,近乎貪婪的眼神裡燃燒著一小簇火花,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花傾城被包紮了的胳膊上。

    「你受了傷?」元啟睿的心被猛然揪成一團,身體不由自主向前傾,似乎想看清楚她的傷勢。

    「小傷。」屏幕中的花傾城冷淡回答。年過四十的她卻依然保持著二十多歲年輕女子的美麗容顏。可惜她眼裡是一潭死水,無論她路過多麼美好或者糟糕的風景,這潭水都波瀾不驚。

    但是對她極細微神色變化都能敏銳察覺的元啟睿還是捕捉到她目光中的一抹關切,這越發讓他心傷若碎。他瞪著花傾城包紮得極好的傷,驀然暴發,嘶聲大喊:「你這麼拚命幹什麼?」

    狠命捶著床沿,咚咚聲響如一面大鼓被重重擊響。元啟睿的拳頭與堅硬木床親密接觸的部份很快就紅腫、滲血、破皮。他的情緒非常激動,臉龐漲得通紅,頸項暴起青筋。

    花傾城微蹙眉尖,眼中有微弱的不悅之意:「還能為什麼?」她淡淡地說,「身為軍人當然要保家衛國。」

    元啟睿猛地用雙手摀住臉龐,頭深深埋下,肩膀劇烈顫抖,縮成一團哭泣。在自己唯一深愛的女人面前,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和行為,想哭就盡情地哭,想笑就大聲地笑。但是今天,他的哭聲格外悲涼陰沉壓抑。因他無地自容。

    哭了好幾分鐘,元啟睿抬頭再度看向一言不發的花傾城。她的面容有些許模糊,身板筆直地坐在地上,身後不遠處的衣架上掛著肩章為血色鑽石上將的軍服。

    她目前擔任前敵統帥重職,率領幾十萬資探員和正規軍混編的龐大隊伍與海族作戰,她柔弱的身軀裡安放著一顆不畏任何難以想像敵人的強大心臟。

    在她面前,元啟睿覺得自己無比卑微,他甚至不敢看向她平靜的面容。「我發送了一件文件到你郵箱裡,你現在就去看,應該對你制定的戰略有很大作用。」他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在自己面前的手提電腦鍵盤上胡亂按動。

    「六點鐘有重要會議,我還要去做早課,只怕沒有時間看你的文件。」花傾城長身而起,抓起擺放在膝上的長刀,準備離開的樣子。

    元啟睿閉上眼睛,兩行淚淌下他臉龐。他輕聲說:「看了那份文件,你會發現什麼重要會議都是狗屁」他痛苦地向後躺倒在床上,喃喃說,「希望你不要恨我讓你知道那麼不堪的事情,你所為之出生入死的國家和……已經腐朽到了就算離開十萬光年的距離都能嗅到惡臭的地步」

    「我聽說這段時間出了些事情,但是啟睿,你不能失望到憎恨這一切的地步。」花傾城俯視元啟睿,把刀刃雪亮的長刀扛在肩上,平靜地說,「真正的軍人不會管國家是否腐朽,只負責把敵人阻擋在國門之外我們的職責不包括爭權奪勢和譴責爭權奪勢。」

    「可是你們阻擋住了敵人嗎?海族的血盆大嘴離我們還有幾米遠?」元啟睿虛脫一般低語,「我知道現在的局勢惡劣到了什麼地步……」

    「所以我能給你十分鐘時間已經是極限,」花傾城打斷元啟睿的話,彎腰撿起搖控器,「現在時間已經到了。」

    元啟睿急忙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見屏幕遍佈雪花點,那邊已經結束了通話。他抓起手機再度撥號,卻只聽見「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苦笑兩聲,拔掉手機與屏幕之間的連接線,他看著電腦上的那份文件,露出深切憎惡的表情。

    看了看表,五點十一分。元啟睿關上電腦,把那枚承載著罪惡的芯片隨手塞進口袋裡。盯著屏幕上信號滿格的手機,他嘲諷地笑了笑。

    六七分鐘後,房門被敲響。元啟睿把外套穿上,隨手耙了耙頭髮,打開門走出去。一道雪亮光芒打在他臉上,強烈得令他瞬間失去分辨來人的能力,他下意識抬起手擋住眼睛。還不等適應光線看清究竟是什麼人找上門來,他頸後驀然劇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不知元啟睿昏迷前還在心底渴望水晶之花依舊純潔無垢的花傾城,扛著被海族各種顏色的血染過無數次的雪亮長刀,已經踏出了臥室的門。但是她終究轉了身,她知道元啟睿的性格,他對她沒有半句謊話。

    應該對你制定的戰略有很大的作用。這不是喜事麼?為什麼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傷感失落甚至痛徹心扉的苦楚?花傾城立刻轉身,將門緊緊關上。她在啟動電腦時,沉默地注視著桌上擺放的一楨小相框。相框裡有一隻墨筆手繪的憂鬱的眼睛,黑漆漆的瞳孔訴說著無數隱忍的深情。

    眼睫輕顫,花傾城移目至電腦,打開了不需要特意說明就已心知的那個郵箱。她似乎沒有清理郵箱的習慣,裡面滿滿當當存放著郵件。但是從元啟睿結婚起,這個郵箱再也沒有新郵件送到。

    再度看見紅色未讀郵件標識,花傾城竟然有極短時間的恍惚,死水不驚的眼裡也漾起微弱光芒。但這光芒轉瞬即逝,就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郵件被點開,入目即是「生命藥劑」四個字,花傾城再度皺了皺眉。她對一切可以增強實力的藥劑都抱持著發自內心深處的蔑視態度,包括被異能者奉為至寶的啟森藥劑。

    她素來信奉真正的實力只有自己以朝夕之功腳踏實地修練得來,任何依靠外力得到的實力增漲都是堅實地面之上的浮塵。浮塵與地面塵埃看似沒有分別,但已經落於地的塵埃終有徹底與大地合為一體的時候,而半空中的浮塵只需一陣微風就能被吹得無影無蹤。

    看見藥劑這兩個字,花傾城下意識就想關掉這封郵件。但她轉念又想,自己不屑使用,不過在戰時用來增加戰士們的實力倒是不錯。元家送來的其它藥劑就派了不小用場。

    單手托腮,花傾城飛快地翻閱著這份文本文件,從看到第一段起眼神慢慢從漫不經心逐慚變得有點兒認真。文件約摸十萬字,從理論角度闡述了為什麼荒原上的荒獸能夠孕育天生晶珠的小荒獸。在文章的中段,提到了海裡同樣擁有晶珠的海獸也有直接生出晶珠海獸的可能。

    花傾城初始有些困惑,但是文章的中段以後徹底就是海獸繁衍可行性分析以及一些她不太懂的專業名詞和數據。她不明白元啟睿為什麼會讓自己看這些,難道還嫌海獸不夠多要幫助它們直接繁衍出有晶珠的下一代?

    生存和繁衍,永遠是一個渴望能夠不斷延續的種族最關注的問題。尤其是已經有了不低智慧的種族,對於自身存在的認定和己身血脈的傳續都會視為頭等大事。但花傾城絕對不希望海獸尤其是海族會有直接從血緣而來的繁衍能力。

    文章的最後是輕描淡寫的一行字——實驗證明,海獸直接繁衍海獸在現階段還不可行。花傾城鬆了口氣,但是這段話還沒有完,它繼續寫道:「但是既然『晶』對人類的異能晉級有作用,也許這種神秘神奇的物質也同樣能作用於海獸的血脈繁衍。一切有待於拿到『晶』之後進行實驗論證,保守估計成功率會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鼠標發出一聲脆響,花傾城只覺掌心刺痛,隨手拋開被自己直接捏碎了的一堆碎片。她的身體慢慢往後倒,深深倚進寬大坐椅裡。把文件調到開始部位,她死死盯著作者名諱「元繼明」三個字的眼神異乎尋常的寒冷。

    她將手機重新開機,撥打方才聯繫自己的那個號碼。接通之後,那邊響起老者低沉有力的聲音:「傾城?」

    花傾城久久未應。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