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藍色光芒長鞭靈活如蛇緊緊纏上小鬍鬚男的身體,瘋狂吞噬著此人體內的異能光點。白選用力把元啟森推向花滿樓,自己也團身往前撲。她急得不行,距離實在太近了,要是小鬍鬚男有什麼大招,她很難保證能同時護住兩個人。
在小鬍鬚男人突然暴發的瘋狂笑聲中,他的左手前臂突然變形為品字形的槍管。在異能被吞噬之前,他霍然掉轉槍口,對準元啟森和花滿樓所在的方向射出了多達十五顆的子彈。眾人連連驚呼。
「一起死吧死吧」小鬍鬚男淒厲大叫,整條手臂驀然脫體而出。因異能幾乎被吞噬殆盡,他的變形術並沒有使完全。手臂變成的炸彈沒有引信,只是憑著重力牽引飛向白選。與此同時,小鬍鬚男頹然倒地,七竅流血。
白選眼瞳微縮,金藍色長鞭倏地縮回,飛速捲向炸彈,同時速度異能發揮到極致,瞬時就撲回元啟森身邊。手臂用力把元啟森直接掃進水池裡,同時一腳把花滿樓踹開。至於可憐的莫洛斯,白選也象徵性地踢了他一腳。
等她做完這一切,那十五顆子彈中足有十顆已經直奔她身體各處,而那顆能量基本上已經消失只憑本身重量傷人的大炸彈也斜斜飛至。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異能者之間的戰鬥,若是沒有機甲,如花滿樓和莫洛斯這樣等級的武者還不能參合,非得有了鑽石級中上的武道修為才能試著伸伸手。
面臨如此劇變,兩名武者下意識運轉內力或者鬥氣以圖保護自己。元啟森跌跌撞撞摔入水池,幸好池水微溫,且只及膝蓋,他只是嗆了兩口水,撲騰著水花努力站直身體。
眼看子彈和炸彈就要把白選淹沒,元啟森失聲慘叫,不顧一切地往岸上撲。花滿樓憤怒咆哮:「混蛋」他目眥欲裂,身體被踹得還在半空就強行使用內力扭轉方向。
忽聞清脆如風鈴搖擺之聲接二連三響起,只見平空出現一面半人高的銀邊橢圓形鏡子,恰好擋住了摔在地上的白選。所有子彈都打在鏡面上,而後被反射回去。數顆子彈擊中地上的小鬍鬚男,打得他身體劇顫不止,哀嚎聲聲。
但那顆炸彈轟然與鏡面撞個正著,頂端圓鈍彈頭瘋狂旋轉。銀鏡猛然搖晃,被彈頭頂成了半月形,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聲響。
不過,似乎有人在鏡後用力撐住。儘管銀鏡幾乎快彎成對折,卻一步不讓,硬是阻攔住了砸向白選的炸彈。數秒鐘後,銀鏡鏡面光芒閃了三閃,整面鏡子融化成流水般的銀光包裹住了鏡頭旋轉速度已經緩慢了許多的炸彈。
銀色流光向內不斷收縮,同時地上簌簌掉落粉末。十幾秒鐘後,那枚炸彈被磨成青黑色細粉,而銀色流光也淡得幾乎變得透明。驚魂未定的人們這才喘出胸腔憋了許久的這口氣。
「小乖,小乖?」從銀色流光中驟然傳出焦急的呼喚。
白選渾身上下閃爍著金藍色光芒,狼狽地躺在一堆爛木頭裡。她正掙扎著起身,想趴在小橋邊把元啟森拉上岸。聞聽有人喊自己,聽聲音好似白璧無瑕,她不禁扭頭望去。
呈現在她面前的情景,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那飄忽不定的銀色光芒飛快地凝聚成一個人的模樣,他由無數光點組成,燈光將快要變得透明的光點卻又映襯得五彩繽紛。
他不是白璧無瑕。憑心而論,這張漸漸清晰的面龐比白璧無瑕起碼年長十歲。雖然只是輪廊,看不出具體五官形狀,但只是如此,也比上次看見的白璧無瑕俊美得多。
如此陌生的面孔,他不停張合的嘴裡,吐出的卻是白璧無瑕的聲音:「你在哪兒?小乖你在哪兒?」
他微抬下巴,胡亂四處張望,就是看不見在自己腳下的白選,一味悲涼淒苦地喚著。秀麗俊逸的眉緊緊皺成一團,他就像個瞎子般伸著雙手向前摸索,一聲又一聲地叫著:「小乖小乖,你在哪兒?」
「我在這」白選情不自禁出聲,站起身奔向懸空站於石桌上面的那人。明明知道他只是由無數光點形成的虛影,她卻忽然懷著深切的渴望,想握住這個不像白璧無瑕的白璧無瑕徬徨無措的雙手。
他四處亂轉的頭顱靜止,隨即徐徐下望。白選伸手觸碰眼前虛無的華麗外袍,手卻伸進了虛影之中。她仰面與他對視,卻看見一雙根本沒有瞳仁的空白眼眸。
心臟忽然被重錘大力擊中,白選這才知道他為什麼看不見自己。怎麼了這是怎麼了?「你是白璧無瑕?」她急切地問,「你的眼睛怎麼了?」
他緩緩蹲下身體,歪著頭似乎在分辨聲音,雙手徐徐伸向白選。方才焦慮不安的臉上露出欣喜笑容,他喃喃說:「你沒事就好。」
可是他的手直直穿過了白選的臉龐,伸向她腦後的虛空。他臉色倏變,又急切地叫:「小乖,小乖,你在哪兒?我摸不到你。你聽沒聽見我的聲音?」他又扭頭四顧。
「我就在你身邊」不知為何,白選鼻子酸酸的。白璧無瑕明明與她近在咫尺,彼此卻根本無法觸碰。他的長髮滑落膝頭,如一顆顆彩色碎鑽串成,晶瑩剔透。白選怔怔望著這些光點,下意識不敢再看那雙空洞的眼眸。
「小乖,你要好好兒的。我等著你來。」他不再到處摸索,緩緩垂下頭,空洞雙眼終於落在白選身上。似乎看見了什麼,唇角輕揚,眉目舒展,他露出安心笑容。
繽紛彩光似乎變得纏綿無比,白選彷彿又看見那天紅著臉大喊「我喜歡你」的白璧無瑕。她鼓足勇氣抬頭,正好看見這個不同相貌的白璧無瑕身體微微前傾,慢慢張開懷抱。
笑容變得羞澀,他的神情在說「我想抱你」。白選心口熱流洶湧,驅使她不假思索地靠上前。然而他的雙手甫碰觸到她的身體,驀然「叮叮噹噹」聲響,如珠裂如玉碎,有萬丈絢目彩色光華四散。
這光芒一點兒也不刺眼,它是如此溫柔。它像情人的手輕輕撫摸白選的臉頰和頭髮,而後一點一點一滴一滴消逝於半空。如此戀戀不捨,那般依依難分。
白選為了救人暴力破壞的木製八角亭廢墟上,淅淅瀝瀝下了場彩色的珍珠雨。雨滴盡數落在白選身上。無論是濕淋淋的元啟森還是花滿樓、莫洛斯,或者聞聲闖入的保鏢眾,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道細小彩虹橫亙於白選頭頂。
這是怎麼回事?上次用了四面鏡子都沒能招出白璧無瑕,這回只是一面鏡子就出現了那個彩光虛影。白選失魂落魄地站著,心裡隱隱不安。外人只看見這瞬間的美麗奇景,被彩色珍珠雨眷顧的她卻分明感受到了一縷哀意。
忽然想起什麼,白選憤怒大喊:「桃夭死妖怪,滾出來桃夭」她似失去理智般跳腳大喊。
要不是有鏡子為倚仗,她哪裡敢先救人再護著自身?可是方纔的景像把她嚇壞了,白璧無瑕的眼睛沒事吧?啊啊啊,當初拿鏡子給自己時,那只妖怪怎麼不把話說清楚?白選極度抓狂,目光倏地投向那片無風自動的窗簾。
「一面鏡一條命。你只剩下三條命了。」厚重錦緞窗簾徐徐掀開,桃夭走向元啟森,輕輕彈指便把他從濕漉漉的落湯雞變得乾爽。
冷笑看向瞬間呆滯的白選,桃夭寒聲道:「當初你與小少爺立下的誓約,我家主上雖然很不滿,但也沒有過多計較。那面月華寶鏡能在你性命攸關時救你四次性命,方才是第一次。等到這四條命都用完,你和我家小少爺的聯繫也將中斷。到時,你還會記得他,但他將視你為陌路。」
「你這丫頭就是惹禍精,殺身之禍對你來說絕對不會少。我家主上給你四次性命,以了斷你與我家小少爺的糾葛。你不虧,我家小少爺也不會再有煩惱。」桃夭狠狠瞪著白選,「丫頭,你剛才看見了?這次是眼睛,下次不知道是什麼。也許是手,也許是腿。每面鏡子都是誓約的一部份,也是我家小少爺靈魂的一部份。你如果忍心看著他的靈魂缺胳膊少腿,就儘管惹禍吧」
「有這麼嚴重?」白選狐疑地問。桃夭這傢伙經常不靠譜,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嚇唬自己?但她還是擔心的。討好地對桃夭笑笑,她又問,「白璧無瑕人沒事吧?靈魂什麼的,也應該只是當初與我結誓約時那一小點吧?」
她沒忘記,去年在海上白璧無瑕的行宮裡,誓約成就時沒入她眉心的彩色小獸光影。
「臭丫頭你知道對我們妖怪來說,以魂魄結誓是多重要的事情嗎?」桃夭驀然暴跳如雷,若不是元啟森拚命扯住他袖子,他非得衝過來揍白選不可。
「我很抱歉。這事兒我確實不懂。」見桃夭神情不似作偽,白選趕緊低頭。不敢再撩撥氣得臉色鐵青的妖怪,扭頭看看四下,她對花滿樓說,「十八,對不住,我賠。」
孰料花滿樓用怪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白選,半響突然笑起來,揶揄般說:「妹兒,不錯啊我可聽說這位白璧無瑕小少爺,在非人協會尤其是妖事局有偌大的名頭。」
那邊元啟森也笑嘻嘻地看著白選,活了兩世的偽少女老臉忽然發熱,故作凶狠地瞪了這兩人幾眼,悶頭往外走:「還去不去買東西?」丟死人了,可心裡到底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