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森低頭盯著筆記本,一隻手飛快地旋轉著筆,偶爾想到什麼,他會在本子上寫寫劃劃。「晶」的提煉很不順遂,進境異常緩慢,與大半年以前順利的提煉過程相比,這次簡直可以說一無所獲。他有些焦躁。
明明從外表看上去,此次獲得的含「晶」物質與大半年的沒有什麼不同,但是為何就是不能提煉出哪怕以納米為單位的「晶」呢?
元家出讓了極其龐大的利益才從那些大小家族手裡弄到了十八顆含「晶」物質,加上祖父不知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那三顆,共有二十一顆。到如今,已經有十五顆在實驗中碎裂。
就在前天才好容易提煉出五納米的「晶」,但這份量太少了。哪怕餘下五顆含「晶」物質都能順利提煉,所獲得的「晶」只怕也不能支持下一階段的實驗。
問題出在哪兒?元啟森緊皺眉頭。他只覺腦中陣陣抽疼,隨手把筆記本扔在旁邊。從大衣內口袋裡摸出一個檀木小盒子,他輕輕把盒蓋掀開。黑色絨墊上安靜地躺著一顆多邊形、稜角尖銳的玉白顆粒,正是白選送給他的那顆晶玉。
嘴角不知不覺爬上一抹淺笑,元啟森又取出皮夾,看著放在裡面的相片怔怔出神。這是血玉市城防軍崗哨小女兵燕聆用手機拍下的白選的照片,她笑得眉眼彎彎。
手指輕輕在白選的臉頰上撫過,元啟森最喜歡這張照片所以才隨身攜帶。因那天要偽裝成少年,白選化了點妝。所以照片上的人比起白選的本來面目,與元啟森的相似程度要低不少。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如今元啟森手裡有許多張白選的照片,甚至她加入異能者特種部隊表情有些呆傻的大頭照他也有。但千挑萬選,最後放進皮夾裡的還是這張。
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把檀木小盒和皮夾都放回。元啟森捏了捏眉心,拿起通話器對坐在第三排座位上的保鏢說:「快到了叫我。」
他在趕往磐石會議中心的路上。滿腔熱情想幫白選處理某些事務,他一時卻忘記這個妹妹不是把自己倚為大樹的元慧初。她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是這樣,他反而必須趕到磐石中心旁觀事態發展,以備在第一時間採取應對措施。元啟森隱隱有些遺憾,他很願意白選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都交給自己對付。比起勢單力薄的她,他能掌控的力量無疑要強大很多。
剛剛瞇了幾分鐘,元啟森的電話響起。這只電話的號碼只有了了幾人知道,一聽鈴聲他就知道是誰打來的。接通之後,對面傳來男人恭謹聲音:「少爺,屬下是綠茶。」
「嗯。」元啟森低低應了聲,他在犯困。
話筒那端的男人顯然聽出了元啟森的疲乏,但猶豫幾秒鐘之後還是說道:「少爺,曙光公會的木川先生提出要與對方的機甲士簽生死約再交戰。」
元啟森緩緩睜開眼,沉聲問:「大小姐的態度如何?」
「抱歉,少爺。屬下現在還沒有發現大小姐的蹤跡。」男人滿含歉意地說,「剛才機甲士那邊滿樓少爺應該和人通過話,對方用機甲上的擴音器把滿樓少爺的話傳開。他也要參加生死戰,捨甫琴科大小姐也在趕來的途中。」
「她應該藏在哪兒看熱鬧。」元啟森不由自主微笑,「你不用去找她,我和滿樓到了她自然會出現。」頓了頓,他又溫和說道,「能讓王小強執意留在訓練營,你大概花了不少功夫,很好」
這輛懸浮車體積龐大,在中間部位隔出一個小房間,書桌沙發吧檯電視齊全,儼然就是個辦公室。元啟森開啟所有反監控儀器後,車裡其餘人誰也不能看見他的動作和聽到他說話。所以他能與自己親自掌握的人放心交談。
「謝少爺誇獎不過王中尉發起挑戰,並不是屬下挑動。」男人聲音有些激動,但還是誠實稟報,「屬下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去找他。昨天在登記處發生了那件事,回去的太晚,所以屬下還沒有時間去訓練營。」
難道還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元啟森微微皺起眉,隨即又釋然。這麼好的機會,想來很多人都不會錯過。誰出的手並不重要,只要結果是他想要的就行了。
又勉勵了綠茶几句,元啟森掛上電話。此時他睡意全無,撩起窗簾望向天空。如此廣闊的天下,他卻只能囿於一個又一個辦公室、實驗室。他想起白選說過,心有多大,路就有多長,不禁苦澀地笑笑。
木川提出的生死戰,元啟森絲毫沒放在心裡。白選提醒過他要小心名字裡有「梅、半、川」這三個字的人,他記得很清楚。但當他發現,木川的來歷是由祖父親自掌控後果斷放棄追查,只在暗中注意此人動靜。今天木川的作為也許是祖父授意,元啟森不認為自己有必要關注。
途中,他看見地面行駛著一輛機甲裝載專用車,猜到花滿樓定然在內。他從脂玉市趕來,雖然路遠,但懸浮車有速度優勢,和花滿樓正好合為一隊。
接通彼此的可視電話,一見花滿樓那興奮模樣,元啟森毫不客氣地噴他一臉:「你這樣子簡直就像發了情的雄荒獸生死戰也是隨便能定下的?你別告訴我,你已經向夏爾挑釁」
花滿樓對元啟森的刻薄言語早就免疫,哈哈笑著說:「不打生死戰,哪裡有激情?夏爾那傢伙,人人都說他是咱們五大封號家族年輕一輩的第一人,我倒要看看他這第一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別用機甲,就拿你水晶中段的武道修為去和他打」元啟森諷刺道,「縮在機甲裡能顯出真本事麼?就該赤手空拳上陣方顯男兒本色嘛」
他不願意好友和凡爾賽城堡交惡。如果生死戰真的進行,花家也許不介意死個瘋子,但鳶尾花家族絕對不會讓夏爾出半點事。
花滿樓尷尬地撓頭:「啟森,你給兄弟留點面子行不行?我有自知之明,現在祼、奔不是夏爾的對手。」他眼神沉了沉,「但異能生來注定等級,過得幾年,夏爾再強,也不會比現在逆天到哪兒去。兄弟就不一樣了,我現在弱,可是以後就能和夏爾裸、奔著一較長短」他重重砸拳。
「你們這生死戰,我看打不起來。」元啟森搖頭,「明顯機甲佔優勢,路易老先生不可能放任夏爾去冒險。」
「是啊,所以咱先提出生死戰,到最後把怯戰的黑禍讓夏爾和鳶尾花去背嘛」花滿樓狡猾地笑。
元啟森自是早知他的性格並不是一味的豪爽,心裡早就有些猜測,此時便衝著花滿樓笑罵幾句。
不過,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二人意料。等他們倆趕到磐石訓練營的山地訓練場,居然沒發現一個年紀在四十歲以上的人。在場者全部是年輕一輩,那些明明就在山上不遠處開會的老傢伙們竟然不冒頭。
同時,訓練場旁邊架起了十幾架拍攝不同角度的攝像機,一應現場轉播的架勢也擺好,數名帶著「軍事頻道」袖標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
花滿樓和元啟森的抵達當然引起轟動,把躲在旁邊瞎琢磨的白某人也從崎角旮旯裡炸出來。方纔她一直在盤算梅半川要生死約戰的真正目的。
一名異端,一名潛伏在天舟不知所圖為何的異端,他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機提出要生死約戰,目的能單純嗎?反正白選絕對不相信他只不過想出風頭。
靜下心來想了想,深知梅半川底細的白選總結出幾個可能。首先,他加入曙光公會,很有可能打著把鬼字營洗白的主意。畢竟那是個地下組織,很多事情不能光明正大著來。如今能夠成為天舟十大公會的成員,自然可以大展拳腳。
從周久人的介紹可以看出,梅半川走的是元家家主元承智的路子,那麼他也許需要功績來證明自己的價值。雖然打倒幾個機甲士不能給曙光公會帶去一毛錢,但至少能告訴元承智——咱能力不錯,您很有眼光。
其次,做為一名異端,梅半川大約想在這場對戰中摸摸天舟年輕一輩幾名翹楚的底細,以做到知己知彼。這是為以後做長遠打算,誰知道會不會有戰爭?
第三,做為一名打算幹點什麼的異端,梅半川挑起生死戰,他的輸贏其實無所謂。但如果花滿樓或者安德羅妮和夏爾之間有任何人出了問題,毫無疑問會給天舟的上層社會帶來一場大地震。他也許能混水摸魚。
現在,五大封號國民家族明面上還維持著一團和氣。如果生死戰中有人翹了辮子,只怕就會撕破臉。白選感歎,梅半川果然是老鬼的兒子,得了老鬼的真傳。原來老鬼就告訴過她,人的真正敵人是自己,一家一國要被摧毀,也是起始於內部鬥爭。
另外,眼光再放長遠些,今天生死戰中或傷或死之人,十幾二十年後未必不能成為名震天下的強者。用內部爭鬥把這些未來的強者扼殺於未成名之時,嘖嘖,這謀劃可真是毒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