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國家資探總局舉行的新年慶典為期三天,包吃包住包玩。不只是總局各機構主要人員有份與會,因異能者特種部隊也掛在其名下,但凡天舟註冊在案排名靠前的異能者都接到了邀請函。
有心人發現,每年新年慶典過後,受邀的民間異能者裡總會有人脫離原屬資探公會或者家族,加入能享受軍職待遇的國家異能者特種部隊。但公務異能者們卻極少脫離國家隊伍,投向私人懷抱。
所以對於國家資探總局的這張鑲金幣燙銀邊邀請函,許多人恨得牙根直癢癢,卻又不好阻止名下異能者與會。不說別的,只要資探聯合總會尋個借口讓哪家資探公會停牌整頓兩三個月,其損失就夠這些頭頭腦腦們心疼的。
國家資探總隊和資探聯合總會正是隸屬於國家資探總局的兩大實權部門。前者統率為國家服務的五萬餘資探員,後者管理註冊掛牌的近三千家民間大小資探公會。
身為總隊長和總會長,這二位的權柄在某些時候比國家資探總局的副局長還要重。事實上,鍾木蘭總隊長和尼古拉斯?阿登納總會長,與國家資探總局的一正二副三位局長並稱為天舟資探界的五巨頭。
不過,相對於另外四位巨頭,鍾木蘭這位總隊長顯得極其神秘。將近二十年,她根本就沒有在新年慶典上露過面。國家資探總隊的大部份事宜也都是由副總隊長署理,只有極少數公務才會送去最高法院請鍾木蘭定奪。
首席大法官閣下年事已高,又管著最高法院那麼多事體,些許小事就不要打擾總隊長嘛這是某任國家資探總局局長的原話,並且被大多數歷任局長貫徹執行。
因此,當迎賓處的國家資探總局工作人員接到停車場那邊的電話,說鍾木蘭大法官穿了資探員制服抵達時,立刻呆立當場。
一則,賓客名單裡根本沒有首席大法官閣下;二來迎賓處也不明白老太太怎麼會穿著一身資探員制服,而不是一年四季不曾更改過的大法官黑袍?
可見鍾老太太在國家資探總局的存在感,已經被削弱到許多工作人員根本不清楚她身份的地步。她名義上還是總隊長,但她的命令能夠被有力執行的估計只有異能者部隊那些工作時日比較長久的人。
迎賓處立刻致電負責慶典所有事宜的總局秘書部,接電話的人還以為開玩笑,惱怒地咒罵了幾句就重重掛上。迎賓處急忙又撥電話過去,也大大地發了火,秘書部的人才相信確有其事。
慶典明天就要開始,傳聞連元首和不少高官都會在某一天撥冗蒞臨。這消息剛傳來沒多久,為了迎接頂級大人物們,秘書部要做的事情又徒然增加了一大截。
正吵吵嚷嚷著忙得不可開交,聽聞鍾木蘭大法官穿著資探員制服已經到了停車場,親自坐鎮指揮的秘書部部長差點跳起來。他親自抓起電話告訴迎賓處,大法官其實還是咱們資探總隊的總隊長。
一時雞飛狗跳。沒得到回復之前,迎賓處還以為越老越小的首席大法官閣下這是促狹心理發作,也有可能是應元首之請才前來。聽聞她居然就是資探總隊的總隊長,迎賓處傻了眼,慌慌張張打電話給停車場安排車輛,將鍾木蘭一行人送去專門接待資探總隊所屬來賓的入口。
當老太太乘車抵達早已得知消息的二號入口,一眾緊張又興奮的迎賓們又驚悚地發現,她肩膀上的肩章竟然是代表武職人員的血色鑽石上將徽章。
這說明鍾老太太是正兒八經的戰鬥軍人,而非如參謀、情報、後勤等等文職軍人。如今承平日久,天舟軍方的上將屈指可數,何況是武職上將。有些工作人員想起某些流傳得太久以致被人認為是謠言的傳聞,再偷覷鍾木蘭的肩章,神情不僅恭敬且隱含畏懼。
不僅如此,這些簇擁著鍾木蘭抵達入口的人們,也個個身穿掛有閃亮肩章的資探員制服,迎賓們由此立刻想起異能者特種部隊。此時出現的這些異能者,普遍年紀都在四十歲往上。他們的軍銜大部份是校官,有幾位也是將官——血色鑽石少將。
亮閃閃的肩章晃花了迎賓們的眼睛,也讓數十名匆匆趕到的與會人員瞠目結舌,僵立在旁。眼見那群人緩緩走來,無論正在登記或者排著隊準備登記的人們都趕緊站在道路兩邊投以注目禮。
一眾老牌異能者眾星拱月般把鍾木蘭圍在當中,經過這些來賓和迎賓們時,不少人對微微彎下腰對自己表示尊敬的人們頷首或者微笑。
尤其是鍾老太太還特意站住了腳。她笑瞇瞇地環視迎賓們兩眼,咯咯笑了兩聲,道了「辛苦」二字,又回頭對神情激動的人們揮了揮蒼老的手。
瞧瞧人家的溫和氣度,再想想近些年入隊的那些囂張小年輕,迎賓們和不少與會人員都感觸良多。校官將官們還沒怎麼樣,那些尉官反倒天老爺第一,老子第二。而且大家真沒想到,電視屏幕或者報刊雜誌上總是顯得很嚴厲的首席大法官閣下,居然如此可親可愛。
所有迎賓和登記員都停止工作,用景仰目光恭送這群人進入會議中心。各項入住登記事宜,由一名留下的水晶少校全權辦理。很快,這位不時微笑的俊朗少校拿了一疊號牌離開。
鍾木蘭一行人走了沒多久,又一批快要遲到的與會人員在入口附近跳下車。遠遠的便聽見喧鬧之聲,再一瞧這夥人大多數是嘴上**的那種,迎賓們表面仍舊恭敬,但眼裡多少有些異色。不怕沒有貨,就怕貨比貨,誠不欺我。
故而白選晃晃悠悠拖著行李過來排隊時,總覺得不少迎賓皮笑肉不笑。她搖搖頭,心說話今天被沈閒纏得腦袋發昏,我這是幻覺吧
愛怎麼看怎麼看,咱反正是來打醬油的,白選不理會迎賓們盯著自己的怪異目光。戴墨鏡穿風衣又不犯法,和她同車過來的人裡各種裝酷的不在少數。
「尊敬的來賓,您好」一名迎賓小姐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攔住白選的去路,「請出示您的證件,在禮賓台登記之後再憑號牌入住。」
每一位賓客都必須先由負責核對身份的工作人員再次查驗證件。如果沒問題,電腦屏幕上會立刻彈出這位來賓的住宿和座席安排,再打印成卡片交給來人。此後三天,來賓憑這張號牌所示食宿以及參加會議。
今年的慶典,國家資探總隊分佈在天舟全國各處的分隊都派了精銳前來與會。現在已是報到日的最後一天下午,此時到達的基本上都是路遠的來客。原本頗為安靜的登記大廳,在白選這車人下來之後,立時沸反盈天。
那些安安靜靜的禮賓台前,大多是肩上無章的資探員在等著,但人家胸前掛著的也至少是白銀以上的資探員身份標牌。
這些人無論男女,沉默者居多,就算交談也是輕言細語。哪怕個別嗓門天生大的,也會下意識壓低聲音。能憑真正的資探功勳參與全國型會議的資探員們,誰的經歷都能寫成一本厚厚的自傳,他們不需要用言語來彰顯自己的身份。白選瞧著這些人特別可親。
而吵嚷喧鬧之處,必有三五成群的異能者資探員在內,基本上都是與白選同車的那些年輕人。如白選這樣安靜又孤身一人的異能者資探員,起碼現在她還真沒看見有別人。她聽著那些肆無忌憚的大笑聲,心說年輕是好,但若是仗著年輕就不知天高地厚,今後少不得苦頭吃。
攔住白選的迎賓小姐有些猶豫不決。雖然面前這位墨鏡女沒穿制服,但看著那麼年輕,又是和一群異能者資探員下的同一輛車。這位頗有識人之明的迎賓小姐便估計白選應該也是異能者資探員。
她試探著帶了白選去往異能者資探員扎堆的地方,可是走了幾步扭頭瞧去,墨鏡女根本沒跟著自己,卻是逕自排到了比較安靜的一列隊伍之後。
這列隊伍除了白選,全部是肩上無章的資探員。她戴著一副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墨鏡,有點生人勿近的冷漠意味。許多老牌資探員心裡大概和那位迎賓小姐一樣有相同的想法,儘管不能從外表判斷白選的確切身份,但他們都很安靜地排著隊,沒有人向白選冒然搭訕。
被資探總隊副總隊長親切地稱呼為「我的孩子們」,這些有軍銜在身的年輕異能者資探員們,那可是老虎的尾巴——摸不得誰摸誰挨咬
很快就輪到白選趴到禮賓台上,將自己的證件遞給裡面這位登記員。駕輕就熟地把證件往儀器上一晃,條件反射般掃了眼電腦上彈出的號牌打印界面,登記員忽然陷入石化狀態。
鑽石區六棟三樓A座。屏幕上輕描淡寫的一行字,卻讓這位登記員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再度望向屏幕,微張著嘴半響沒動靜。
原本白選後頭再沒人排隊,但也許她這兒的工作進度特別快,惹來還在另處等候的某些人注意。登記員這麼一僵,從白選身後忽然擠上來好些年輕人。他們大部份肩上掛著黃金少尉的肩章,還有幾個掛著中尉肩章。
搖了搖頭,白選往後退了幾步,好脾氣地讓出道路。不過對於裡面那名登記員工作效率突然變得如此低下,她也有幾分不解。按理說舉辦如此規模的盛會,怎麼著也得抽調精兵強將吧?
一個頭髮半黑半白、敞著制服的青年倚在禮賓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登記員,語氣不鹹不淡,說道:「哥們兒,你快著點幹活行不行?餓肚子事小,磐石中心這麼大,你想讓兄弟們到半夜還找不到住的地方嗎?」他把自己的證件扔到禮賓台上,不滿地說:「要是有問題的人,直接按報警器就是,值得你看這麼久?」
聞聽此言,登記員眼皮直跳。他趕緊站起身,雙手捧著白選的證件,眼睛掃過站在禮賓台前的這幾人,卻沒發現剛才那位的身影。這下把登記員急得不輕,踮起腳尖大喊:「白少尉,白少尉……」
「我在這裡。」白選鬱悶地盯著自己身前這名體型活像大狗熊的高壯大漢。她努力向上跳了兩跳,還是被人家遮住了半個頭。
此時,登記員身邊那只印刷機已經將製作精美的卡片吐出來。禮賓台裡另外一名工作人員利落地拿印著國家資探總局LOGO的紅繩把卡片穿好,他強忍怒意,對這些「寵兒們」笑著說:「各位長官,還請你們讓一讓,剛才那位少尉的證件和號牌都還沒取走。」
白選趕緊又跳了兩跳,並且捅捅身前這名狗熊巨漢,客氣地說:「這位先生,請讓我過去拿號牌。」
狗熊巨漢慢吞吞地轉著脖子,甕聲甕氣地說:「你過去就是,我又沒攔著你」他眨巴著小眼睛,困惑地問,「說話的人在哪兒呢?」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連一些老成持重的資探員也不禁彎了彎嘴角。趕著報到日最後時刻抵達的人竟不在少數,很多年輕人進入登記大廳,呼朋喚友之聲不絕於耳。
禮賓台前越發被堵得水洩不通。那些人來瘋的年輕人連聲催著登記員快點登記,但是有幾人就是堵住路,不讓被擋住的白選擠到前面去。
白選的眉慢慢皺起來,她隱約覺得,今天這件事似乎並不是偶然。為什麼核實自己身份時,那名登記員會如此失態?為什麼在別處排著好好的隊,那些年輕人會突然擠到自己身邊來?
察覺到許多不明意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瞟來瞄去,白選再度往後退。她身前立時又湧上更多的人,哪怕別的登記隊伍只有小貓兩三隻。
看來是太平不了哇白選很煩,她不想惹事,但有些人就是要逼著她去招惹事非。她希望這個人不是鍾木蘭,老太太應該知道她的脾氣。
深深吸了一口氣,白選又退。被墨鏡遮住的目光冷漠地投在這些似乎什麼也不怕的年輕人身上,她心想,既然如此,那就讓低調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