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是謂沈風、流(遭和諧的題目),介是45粉票的加更章節——
「八月十日,紅幔帳夜總會。花滿樓宴請遲浩、遲咫和征程公會數名高級幹部。北極熊公會亞歷山大?茹科夫以及曙光公會副會長做陪。」
沈三多回想寫在鈔票上的這行字,微笑著抬頭看向遠方獨霸了半邊天空的巨型霓虹招牌。
那是鐵港市最大的夜總會紅幔帳,從七號開始就被人包了場。但連續三天都空著場地,不見包場的人到達,也不許客人進去消費。
夜幕降臨之後,慕紅幔帳之名遠道而來的人們吃了閉門羹,不免想要藉著酒勁撒撒酒瘋。不過,當他們看見紅幔帳的大門前不知何時矗立著一桿繪著咆哮虎頭的血紅大旗時,大多數人思來想去,還是悄沒聲兒地離開,另尋歡場。
偶爾,也會有幾個不知當真喝高了,還是不怕那桿虎頭血旗的男人兀自吵嚷,光光拍著紅幔帳緊閉的大門。
這時就會從房屋陰影裡走來數人,也不言語,抱胸往前一站,只憑他們前心掛著的黃金虎頭銜刀徽章就能嚇走剩下的人。他們不是黃金資探員,是黃金國民,也是黃金級別的武者。用一隻腳已經邁入高階武者門檻的黃金武者當門童,包場的人這排場夠大的嘿。
有些見識的人便向旁人賣弄,非要得了許下的兩杯酒,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那是血玉花家血色公會的人,虎頭銜刀就是血色公會的會徽。
血玉花家,對於長年混在中低等各大區的人們來說,這是多麼遙遠的稱謂。也對,在五大封號國民家族中,只有花家行事無所顧忌,不像別的家族中人外出時大多很低調。
花家就是這樣,直接、無掩飾。我來就來了,為什麼要遮遮擋擋、神神秘秘?又不是見不得人。
上流社會眾多名門,大概只有花家才會選在夜總會宴請貴客。這個家族的男人出了名的愛混夜總會,所以總鬧出些奇奇怪怪的傳聞。譬如此次大任務,跟隨花傾城小姐下海的花滿樓花少爺,據聞他的親媽就是夜總會的一位頭牌姑娘。
這位頭牌姑娘死於難產,花滿樓分明有十分出眾的武學資質,卻因其母的低賤出身不被家族接納,他在慈心孤兒院過了好些年才回家。
不過,花家講究的是以武服天下。不像許多花家子弟出生沒多久就開始打熬筋骨,花滿樓七歲才正式接觸花家武學。而他今年不過二十三歲,不久之前武道修為卻傲然晉入黃金高段級別。從這方面來說,花滿樓的武道資質實際上已不在花傾城之下。
故此,人前人後皆被稱作十八少的這位,很得花家眾長輩的喜愛。尤其是年已近四旬卻一直未婚的傾城小姐,將這侄兒簡直視如己出。
另外,因早年某事,花滿樓與「曙光二世」元啟森一見如故。兩個人年紀雖相差了六歲,卻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因元啟森的關係,十八少與護衛元啟森的桃夭還有幾分交情。這只來自非人協會妖怪事務局的古怪妖怪,可是連國士先生也不大搭理滴。
此次大任務,花滿樓當仁不讓要為好友盡力。他還說服了已九旬高齡的曾祖父國士先生,請出閉關多日不理外事的花傾城親自統領血色公會和曙光公會兩班人馬。
如今天舟誰人不知花傾城已是花家僅次於國士先生的高手?就連她的父叔輩都甘敗下風,遑論與她同輩的諸人。唯一的遺憾就是她太過執著於武道,以致錯失了最佳婚配時期。時至今日,花傾城也早就熄了成家的打算。
有小道消息,國士先生有意將花家交給花傾城掌管。即使花家與元家是通家之好,能搬動未來的家主出馬,也足見十八少在傾城小姐面前說話確實有份量。
遲浩,水晶遲家的家主,征程公會遲咫會長的父親。作為第一個響應元家和花家召集資探公會同赴雅魯藏布江海域探險的大型公會,征程收穫了來自元家和花家的友誼。
在鐵港市碼頭停泊著征程公會十幾艘大輪船,血色公會比征程要晚幾天到達。在抵達鐵港的當天,花滿樓就鄭重下貼宴請親自來給征程諸人送行的遲浩和遲咫父女倆。
這面子給的夠勁吶,忽略請客地點在夜總會。但這是花家人的慣常作派,遲家父女倆也不會那麼掃興提出異議。人家國士先生還在首都最大的夜總會宴請過元首呢,遲家在水晶大區諸家排得上前列,比起花家和元首又算得了什麼?
至於做陪的亞歷山大?茹科夫,此人來頭也不小。他與花家十八少曾經在同一家孤兒院長大,並且還是很親密的友人。少年時,他經歷過一場磨難。不過因禍得福,亞歷山大居然能認識五大封號國民家族捨甫琴科家的大小姐。
外人風傳,這位大小姐非亞歷山大不嫁。若不是家族方面還有點阻撓,兩個人早就結婚了。如今,亞歷山大是北極熊公會的高層幹部。這次任務結束,只要他有點成績大概就能抱得美人歸。
與三大封號國民家族扯上關係,遲浩大概做夢都會笑醒。沈三多嘴角微翹,蹲在臭水溝旁,仔細打理自己的妝容。
今天他的身份是鐵港市近年來很出名的夜總會駐唱歌手,不僅有非常性感迷人的聲線和足以令女人母性大發的憂鬱眼神,還長了張顛倒眾生的妖孽臉蛋。可惜,因其身後有某位大佬,這位歌手只賣藝不賣身,不少女性和男性為此扼腕歎息不已。
從包裡拎出叮光作響的演出服,它上面鑲嵌著起碼上百個黑亮閃光大小不一的鈕扣。沈三多屏息凝神,正了正一枚鈕扣的位置,確保從任何角度,那三支小箭都至少有一支能命中目標。
客人抵達的時間是八點整,沈三多則必須在六點鐘之前就位。饒是他這身份的主人名氣不小,在今天也只能唱一首歌。不到五分鐘的演唱,卻需要事先花費一個半小時來排練。事實上,這幾分鐘用去了他兩個多月的時間來準備。
臭水溝裡的這張臉顧盼生輝,比女人還漂亮三分。沈三多蘸了點水把眉毛梳理得更柔順,讓整個人看上去有低眉順眼的乖巧感覺。他微微瞇起眼睛,深情地凝視著自己的倒影。不過兩分鐘,他猛然打了個哆嗦,晃晃腦袋,慢慢站起身。
把不應該出現在夜總會的東西都扔進垃圾箱,拍拍嘩啦作響的衣服,沈三多拎著乾癟的小包,轉身慢騰騰地向街道走去。不過十幾分鐘的路,他卻足足走了大半個小時。到了紅幔帳門前,他已經大汗淋漓。
大門自然不會為他開啟,沈三多繞到一側的小門,向駐守的保鏢出示了准入證。這些保鏢很顯然不屬紅幔帳所有,哪怕紅幔帳的後台是鐵港市市長,也請不動諸多黃金武者守衛。這些都是血色公會的人。
目光冷凝的保鏢上上下下打量沈三多,把他和准入證上的頭像反覆印證,最後取過指紋驗證機做最後一次檢查。沈三多自然不懼這個,鐵港市著名的夜總會駐唱歌手申山原本就是他的身份之一,所有的資料都是真的。
人驗過了,東西還得仔細檢查。足足又花了一刻鐘,直到又來了一位演出者,沈三多才被允許進去。這期間,他一直用令人汗毛直豎的深情目光在幾名保鏢壯碩的身體上掃來掃去。但令他失望的是,這些保鏢個個氣定神閒,根本就沒把他的目光騷擾放在眼裡。
「帥哥,人家今天只唱一首歌,但是要等到演出結束以後人家才會走。」沈三多貼近一名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保鏢,諂笑著捏起嗓子說。
這名保鏢嫌棄地重重推開沈三多,沉聲喝道:「進去進去一大男人怎麼長成這樣兒?」還厭惡地瞪了他幾眼。
沈三多噘起嘴,朝天直哼哼,拎了花裡胡哨的小包氣咻咻地往裡沖。他的臉色更顯青白,縱然抹了再多的脂粉也快要遮掩不住。瞅見旁邊無人,他趕緊把才纔藉著推搡之機從保鏢手裡接過來的藥丸放進嘴裡囫圇吞下。
這種藥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提聚起全身的精氣神,令人獲得難以想像的力量。哪怕內力全失的殘廢,也能暫時找回以前的修為。不過,服藥後產生的後遺症也極為兇猛。像沈三多這種廢了又再度燃燒起生命力的,下場只有一個字。
這是元氏藥劑中心從不公開銷售的昂貴珍稀藥物,從來只供軍方特種部隊以及與元家交好、也有條件購置的資探公會使用。它是有限額的,每顆藥都編了號。為了弄到它,鬼字營至少有二十個人再也不能回到原先的生活狀態中去。
思及方纔那保鏢眼中深藏的擔憂之色,沈三多搖頭笑了笑。他命不久矣之事,以前除了老談老池這兩個人誰也不知道。不過現在,想必很多人都聽說了。
走出過道,已聞人聲。這藥力果然霸道且有效,沈三多握了握拳頭,感受著睽違已久的澎湃力量充盈在體內,他深呼吸數次。
今天,他的主要目標是遲浩,次要目標是花滿樓。幾支毒箭若不能在有效距離之內發射,不會給兩名黃金武者帶來太大的威脅。但是,遲咫也會來。同時,他找回了修為,而遲咫仍然以為他是個廢物。
沈三多嘴角噙著微笑,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進了排練場。他在紅幔帳唱了一年多的歌,對這兒很熟悉。忙前忙後的工作人員見他到了,笑呵呵地問,今天要唱什麼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沈三多對發問的這人俏皮地眨眨眼,惹來一陣自以為明白他意思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