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元啟森誕生的第二天,元氏莊園就潛入了修士,差點把未來的「曙光二世」給擄走。
天舟舉國嘩然,恐慌情緒瀰漫了全境,多有流言蜚語說戰事又將重啟。此後,警局乃至當地駐軍時常接到疑神疑鬼的民眾舉報,指稱某某是異端。此風潮持續了許久,直到異端監控設備悍然出場才慢慢消失。
如何監控、查找隱藏在人民海洋中的異端,這項研究早就在秘密進行中。元啟森被擄未遂成了加快此項研究的催化劑,天舟科學院將第一代監控設備當作元啟森的兩週歲生日禮物送給了他,並且安裝在了元氏莊園。
這種設備的原理不得而知,但是自從它正式投入使用之後,確實能夠將進入它監控範圍內的異端查找出來。當事人還懵然不知時,已經落入了新成立的異端監控局法眼之中。後來,更是有多名試圖混入天舟的修士盟成員剛到邊境城市就被揪出來。
如今離第一代監控設備面世已有十五年之久,它普及到了天舟全境所有城鎮的出入口,在邊境各地更是嚴防死守。而這種神奇的設備也更新到了第四代,監控範圍更廣、工作時效更長、更具有隱蔽性,並且能夠適應多種環境。
譬如眾多野物出沒、設備很容易被無意毀壞的荒原,在它進出天舟的漫長邊境線上,曾經有長達半年的時間不允許任何資探隊伍出入。原因就是要更換、增加第四代監控設備。
故而,能瞞過無孔不入的監控設備混入天舟絕對不容易。從水晶大區到黑鐵大區途經多個城市,要經歷至少百個監控探頭的掃瞄,這個與老鬼酷似的小眼睛男人,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才保證了安全。
白選思及他方纔的笑容,不安之感加劇。付出多少代價,自然就會想要得到多少回報。假如他當真是來搞破壞的,無關痛癢之事肯定不會做。
過了幾分鐘,會議室的門終於開了。那些坐在台下的紫杉們魚貫而出。他們目不斜視,彷彿沒看見旁邊還站著個大活人,逕自談笑著離開。不過,哪怕在此時,也能清楚分辨出他們分成了兩個陣營。
蔣坤和蔣培從人群後面擠出來,兩個都漲紅了臉,侷促不安地蹭到白選身旁。蔣培飛快地看了白選一眼,囁嚅著說:「小乖姐,讓你久等了,真是對不起。」
蔣坤猶豫了一下,也低聲說:「抱歉,小乖姐。」這還是蔣大少爺第一次這麼喊白選。
白選此時心煩意亂,根本無暇計較這些,她看向那扇微掩的門,問道:「我能進去了?」
蔣坤和蔣培都點頭不迭,兩隻慇勤地幫她推開門,一左一右陪著她踏進門內。
偌大的會客室裡現在只坐著七個人——蔣會長和角落裡的老談、蔣坤的哥哥蔣坍、剛才制止蔣培不讓出去的中年男子、冷艷美女、水晶資探師以及那個小眼睛年輕男人。
白選心道,他能留在這裡,剛才他說話也似乎頗為有用,這是否能說明他在紫杉這支隊伍裡地位很高?她越發憂慮。地位高,自然能辦更多的事情。他獨自一人的破壞力有限,但若是支使那些不明真相的資探員幫忙,也許就能幹大事。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吶
白選倒不十分在意這次任務成功與否,而是她和她的夥伴也身在其中。紫杉與刀鋒的關係如此緊密,日後事發清算後帳,豈不是把她也禍害進去了?
如果能確認小眼睛男與老鬼的關係,她一個人也就罷了,甚至幫忙也未嘗不可,全當還了老鬼當年的教導之恩。可是現在她身旁還站著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的同伴,他們不像她孑然一身。他們都有家室,怎能被連累?
所以白選十分希望這個跑到天舟來意圖不明的異端,只是長相與老鬼有些相似,其實與那人沒有半分關係。否則她真的很為難。
心裡轉著念頭,白選的臉色被面具遮住看不見。但,凡是注意到她緊緊抿著的嘴唇的人,都以為她在生氣方纔的被冷落。
主席台正中緩緩站起一名青年,正是蔣坍。他滿臉歉意,朗聲說道:「實在是怠慢了,讓白執事久等,還請見諒。」白選掛的是鐵木分部執事的職務,老談的副手。
「想必你們有不能讓外人參與的事務要商量,我理解。」白選無所謂地擺擺手,直截了當地問,「蔣家承諾給我們小隊的裝備什麼時候到?我們還等著熟悉性能,時間很緊。」小眼睛男人的出現,讓她把新裝備拿到手的心情更為迫切。
蔣坍笑意立僵,眼角餘光向蔣會長瞟了一眼,打著哈哈說:「白執事不用著急,我們坐下來談。」
有變故白選霍然扭頭,分別去看蔣會長和老談,卻見那兩個人都不敢與自己對視。心沉到谷底,她扭臉問蔣坤:「怎麼回事?」
蔣坤的頭快埋到胸口,腳在地上一蹭一蹭,沉默不語。蔣培性情直爽,心裡藏不住事。他剛才已經忍了許久,現在被白選用森寒的目光盯著,再也顧不得父親給自己頻頻使眼色,哭喪著臉說:「乖姐,裝備沒了。」言而無信,太丟臉了。
「不是沒有,而是……」在蔣坍的示意下,蔣會長硬著頭皮說,「只有一套。」
「什麼意思?」白選強抑憤怒,只是聲音仍顯尖利。
「只要你加入紫杉,自然就有裝備可供使用。」老談冷冰冰地說,「會長向他們強力推薦,又有幾位蔣少爺和孫少爺的煽風點火,紫杉勉為其難決定收下你。」
這話可不對味。白選聽出了老談的憤怒和不滿,她看向蔣坍,冷笑:「這麼說,我還要多謝你們的好心收容了?」
「白執事資探水平一流,在刀鋒實在是屈就,到了紫杉想必會有更廣闊的前景。」蔣坍笑容滿面地說,「這段時間白執事對舍弟多加照拂,舍弟很是感念,還請白執事不要拒絕舍弟的這番好意。」
聽出來了,原來紫杉收留自己還是蔣坤的功勞,其實人家根本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什麼水平一流,不過是客套話。也對,一名資質為草木的資探員,未來能有多大發展?
白選翹起嘴角譏諷地笑,心情竟然平靜得很。她問蔣坤:「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沒有裝備要怎麼樣?」這種話她原來開玩笑般的提起過,惹得蔣大少爺大怒,認為白選侮辱了他的人格。
哪裡想到這種事還真就發生了。蔣坤抬起頭,看向這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具,老老實實地回答:「你說,拿了你的要還回去,吃了你的要吐出來。」他咬了咬牙,青春痘泛紅,把胳膊伸到白選身前,「我無話可說,你撅吧。」
「等等」蔣坍快步離開座位,要從主席台上繞下來,「蔣坤你要幹什麼?裝備的事情自有……」
「不用你管」蔣坤毫不客氣地打斷蔣坍的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抬下巴,極為傲慢無禮地說,「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混血庶子來指手劃腳。如果不是你廢物到連東西都看不住,我怎麼會失信於小乖姐?哼,上不得檯面」
白選挑眉,蔣家兄弟倆情形不對。有這麼說自己哥哥的麼?蔣坤的壞脾氣又抬頭了。皮皮驀然示警,白選手疾眼快,扯著蔣坤的胳膊大力向後甩,上前伸腳大力踩住了地上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一截碧綠籐蔓。
被蔣坤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羞辱,蔣坍卻仍然保持著溫和笑容,他回頭揚聲道:「班川,別動手。」
這句話,讓眾多目光集中在了那名面相純樸的年輕男人身上。白選心裡一動,他不姓梅?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麼。當年她與老鬼相識時,老鬼改頭換面不說,直到他離開才說了他的姓。
但是這截籐蔓?白選悟了,這傢伙原來用的是異能者的身份。異能者的能力來自於天賦,異能因子與自身融合。髮膚骨胳血液,象徵著能量光輝的色彩遍佈於全身各處,丹田之內根本就沒有力量源泉。
所以,白選根本就將這個名字大概是「班川」的人排除在了異能者之外。從他體內色彩來分析,他應該是擅長木系法術的修真者,確實能偽裝成操控植物的異能者。
蔣坤被摔得七犖八素,蔣培撒腳丫跑過去,把他從地上扶起來。看見如蛇般在白選腳下不安扭動的青籐,他氣得眼裡噴火,向著台上大吼:「班川,你竟敢對我動手?」
班川咧嘴笑,露出白生生的兩排牙齒。他摸了摸後腦勺,憨憨地說:「坤少爺,我雖然是你父親聘請的供奉。但是,我還是坍少爺最好的朋友。並且我妹妹也是他救的。你不能那樣對他說話。」他收斂了笑容,努力瞪圓小眼睛,很認真地宣告,「再敢對他無禮,下次我直接讓小青扎你的嘴。」
「你你你」蔣坤跳腳,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是班川就是這個死板性子,他也沒辦法。
「白執事,請你不要再踩著小青了,它很疼的。」班川臉上是誠懇憨厚且帶著委屈心疼焦急的諸般表情。若是旁觀者沒有看見方纔他要傷人的那幕,絕對會認為他受著欺負。這張老實純樸的臉,能輕易讓人放下心防戒備,欺騙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