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慈心孤兒院的丁院長嬤嬤嗎?」白選驚訝地問。因為太過意外,她手上用力,揪住了老鬼的頭髮。
老鬼肩膀上的位置,素來為她所喜。反正她的個頭還是那麼嬌小,對老鬼來說,這點重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前往青丘的路上,老鬼為了打消小丫頭不切實際的跟蹤想法,提出讓她加入一個名為初陽的資探公會,做為教給她七殺的報酬。
初陽?貌似在哪裡聽說過。白選眨巴著眼睛想了老半天,終於從記憶中翻出了這個好耳熟的名字。
丁院長留下的三份遺產,慈心孤兒院留給了黑十八;兩座慈心種植園,小型的給了阿羅,大型的捐給了老兵協會;另外還有一家名為初陽的小型資探公會。
對了,當時說給什麼人了?她想了半天也沒有印象。宣讀遺囑時她站在遺體告別室外面,聽得模模糊糊、斷斷續續,丟個一言半語的很正常。再來,除了慈心孤兒院,她對別的東西也不上心,所以當真不記得了。
老鬼知道白選會有這樣的問題,當初聽她說起她是慈心孤兒院的孩子,他亦是驚異。
「我並不認識丁院長,不過聽說過她。」老鬼淡淡說道,無視小鬼目光中的狐疑神色。但他此言確是事實,所以很坦然。白選見老鬼不像說謊,便把這件事當成了巧合。或者有另一個初陽資探公會?
「請你幫我帶個口信給外號是風流鬼的傢伙。」老鬼大步流星趕路,揮揮手就趕跑了嗅著味道而來的夜行動物。他接著說,「告訴他,我會去找買主。」
白選歎了口氣,不甘不願地再度問:「就真的不能帶我去修士盟?」
老鬼搖了搖頭,好脾氣地勸說:「小鬼,那兒可不是好地方。你不仇視修士嗎?不管怎麼說,你的家人都在天舟。慈心孤兒院的孩子,很多都不一般。如果讓你的家人得知你有異能者天賦……」他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白選語塞。她沒有經歷過讓天舟民眾有切膚之恨的衛國戰爭,即使在電視上或者聽孤兒院嬤嬤阿姨們講述過一些往事,但對她來說,那場戰爭還是遙遠得近乎於隔世的事情。並且這具軀殼裡裝著穿梭時空而來的成人靈魂,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固有思維,不會因「故事」而輕易改變看法。所以,她還當真對修士沒有什麼偏見。
也許正是因為白選對自稱異端的老鬼從來沒有流露出半分畏懼恐慌厭惡神色,才獲得了他至少一半的真心疼愛。就算年紀使然令白選如此,但她毫無雜質的清澈目光還是令人感到愉悅又輕鬆。
至於異能者天賦……好吧,異能,這是一種令人倍感糾結的天賦。它並不屬於天舟第二憲章概念當中的異端定義範圍,甚至由於擁有這種天賦的人如今已經很稀少的緣故,天舟官方還算待見。
第二憲章說的清楚,有天賦,但是必須修煉某種功法才能掌握超自然力量的人才被定義為異端。
異能,這自然也是與生俱來的某種天賦,但是異能者沒有功法可以學。上天給你什麼超能力,你一輩子就只能擁有這種能力,永遠都不能改變。
沒有功法就不知道怎麼修行以增長自己的能力,如今唯一被證實可行的方法就是不斷使用異能,使用的次數多了,量變或許會帶來質變。異能覺醒的時機也不定,從出生到死亡,每個時間段都有可能。
老鬼實在磨不過白選,最終還是告訴了她異能者在如今世界的尷尬地位。
異能者沒有培養的方法,只能依靠天生異變。反觀天舟的機甲武士和修士盟各種修士,只要有時間絕對能造就出來。所以異能者不可能成為一個龐大的集群,在幾十年的戰爭中,異能者身殞不少,如今世上還存活的寥寥可數。
異能者是死一個少一個,其異能遺傳給下一代的機率小到忽略不計。異能也不能傳授,除非是獲得同樣異能的人,才可以互相交流。但這種交流注定了局限在非常小的範圍內,不能大規模適用。
故而,對於這種不能再生也不能傳授的能力,擁有它的人不會給家族帶來更多的好處。如果是級別低下沒有太大作用的異能,更加是雞肋般的存在。
另外,除了體質強化者,大多異能者都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身體素質與普通人沒有多大差別。這讓他們在對敵時要萬分小心,戰鬥力不免打些折扣。當然,同時有異能又具備了良好的身體素質可以習練古武術或者體術強化自己的人例外。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不過,天生就具備強大戰力的異能者,還是國家的寶,這點通行於天舟、修士盟和非人協會。畢竟異能的來源基於人體的某種還沒有研究出來的突變,不需要任何投入純自然產生。只要能力出眾,這種零投資就能獲得高收益的優質人才誰會嫌多?
譬如白選為老鬼所知的速度和力量異能,在異能當中並不算出眾。你再快,能快得過機甲光子刃的近光速?就算是修士,只要一張加速符,也能超過你去。
至於力量異能,老鬼判斷,哪怕白選長大了,她的力量也最多與同齡的習練內力的古武者相比,遇上天賦特別出眾的古武者,甚至還不如人家。
白選聽了略有些傷心,駝鳥般地想,咱不打算去欺負別人,能自保就夠了。
老鬼聽了她頗有些沮喪的話,又安慰她,這世上沒有失敗的能力,只有失敗的使用者。任何能力都有用武之地,只看你怎麼用。
白選立即接受了這種說法,哪怕阿Q了,她也情願。反正她的異能來自於皮皮,只要皮皮吃得飽,異能就能增長,這與老鬼說的可不一樣。再說,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出現新的厲害的異能?
二人說著話,在即將天明時到了青丘。啟明星掛在東方天空,有微光映照著前方。白選隱約能夠看見綠樹鬱鬱蔥蔥,花木扶疏的景致。不過,隨著老鬼一腳踏入山谷,卻立時有冰涼濃郁的霧氣瀰漫四周。二人前後左右皆是白茫茫一片,根本辨不出方向。
老鬼步伐穩健,沒有絲毫猶豫地前行。白選曾經猜過、也問過他是什麼類型的修士,他總是笑而不答。白選便知道他不願意說,後來就不再追問。
緊緊地揪著老鬼肩膀,白選只覺得自己彷彿在雲團中行走,沁骨的寒意慢慢籠罩了她。她打了個寒噤,越來越活潑的皮皮便傳遞來暖意。
白選下意識捏了捏獸皮袋,那顆紫晶果然沒了。她心疼地扁了扁嘴,老鬼還說她如今已是小富婆一枚,他哪裡知道所有的晶珠、晶石都成了皮皮的補品。這小東西連鑽石黃金都不待見了。
想起皮袋裡躺著的金豆子和數顆賣相不錯的鑽石,白選心裡又樂開了花。這樣回去天舟,她大概不用為生計發愁了。
白選正盤算著,身邊涼意倏地消失,哪裡還有白霧,二人分明身處一座極美麗的山谷。這兒花團錦簇、絢爛多彩,滿目生機勃勃,鼻旁盈繞木葉清香。抬頭一瞧,晨曦已露。
白選的耳朵動了動,她隱約聽見了人的歌聲,很是優美動聽。歌聲輕柔婉轉,應該是女子的聲音。極目眺望,過了腳下這片小草地便是一座樹林。
白選悄聲問老鬼:「你有沒有聽見歌聲?」
老鬼點點頭,悄無聲息地快速穿過草地,進入林中。離那聲音越來越近了,可以清楚聽見這歌聲只是無意義的音調,細細聽來,竟還夾雜著幾聲動物的嘶鳴。
二人自一棵大樹後向前望去,白選低低地驚呼一聲。只見晨光下的低矮灌木叢中,有只長相奇異的生物正在啃食著樹木枝葉。
它長著馬的身體,頭上履蓋著柔軟的白色皮毛,身上卻生滿了虎皮樣的花紋,火紅的尾巴在身後輕輕晃動。它倚在樹邊,神色安祥,張開嘴低吼時聲音像極了滿懷心思的女子在低吟淺唱。世上居然會有如此神奇的生靈?
扯了扯老鬼的頭髮,白選迫不及待地問:「這是什麼動物?虎皮馬?」
老鬼難得地瞪了白選一眼,低聲說:「它叫鹿蜀。」
白選傻乎乎地搖頭,甚至不懂這兩個字該怎麼寫。老鬼心裡一歎,但是知道這些原先只存在於書本和人們想像當中的神奇生靈確實不為人知。
老鬼見白選雙目放光,隱有陶醉神色,輕如耳語般地說:「古籍《山海經》有言,鹿蜀『其狀如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謠,佩之宜子孫』。這是一種傳說中的生靈,性情溫順,不過膽子很小。」
《山海經》?介個白選懂,但她必須要裝作不懂,所以臉上仍是茫然神色。老鬼歎了口氣,叮囑她:「你回了天舟,最好去學堂學點知識。」
白選扁扁嘴,讓她這內裡已經過了三張的大齡女去和幾歲的小娃呀呀唸書?她想想就覺得可怕。
正此時,那頭鹿蜀的歌聲忽斷,取而代之的是淒厲慘叫和另一個充滿了暴戾氣息的尖銳嘶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