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紀 第二卷荒原 第三章 神不知鬼不覺
    白選縮成一團,呆呆地盯著烏七八糟的車廂地面。她不敢閉眼,如果沉入黑暗之中,她的腦海裡就會出現那三個試圖逃跑卻慘死於鬣狗利齒之下的孩子。

    在驅趕孩子們回返車廂之前,那個被薩雅特讚美過的約翰先生把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拖到了所有孩子上車的必經之路。

    孩子們都被強迫近距離地「欣賞」了一番逃跑者的下場,白選和薩雅特當時就狂吐不止,連膽汁都嘔出來了。兩隻直接軟倒在地上,青四冒了極大的風險,大著膽子把她們拎到車廂裡,還好言安慰了一陣才離開。

    不過,只要不逃跑,人販子對孩子們的行動不多加干涉。青四見白選和薩雅特哭成了小花貓,脫下外衣在湖裡浸濕,然後擰出水來給她們擦臉。

    車廂裡慢慢響起哭泣聲,除了那個襁褓裡的嬰兒,每一個人都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早死、晚死,都是死。

    青四隻待了幾分鐘,車廂門關閉之前在人販子的森寒目光中回到他待的第一輛車裡。白選和薩雅特緊緊挨著坐在一起,可憐巴巴地目送他跳下車。

    車門「光啷」關閉,白選怔怔地仰望著那個只有一塊磚頭那麼大的小窗戶,心裡有個聲音在反覆咆哮——逃,逃,逃!

    薩雅特緊緊握著白選的手,魔怔了也似自言自語。白選偶爾聽得一句兩句,她似乎在不停地說,快來快來!?

    怎麼辦?就這副小身子骨,夠不夠那些鬣狗咬一口?白選心中悲哀蔓延,渾身上下涼沁入骨。重生只不過一年,莫非就又要塵歸塵、土歸土,往生去也?

    暖意自左眼緩緩流淌而入心間,白選仍然無精打采。皮皮再厲害,這回只怕也救不了自己,難道說死了以後再由它護著重生一次?

    值此朝不保夕之際,白選居然被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念頭給逗樂了。她摸了摸臉,在心裡念叨,皮皮吶,我死了以後,你再找個主人吧,找個強大的、不會隨隨便便就死翹翹的主人。

    一道模糊的意識不請自來,闖入白選腦海。她啞然失笑,皮皮又發現了美食。

    ——去吧,去吧。我不管你了,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金光跳躍著一閃即逝,白選也沒那心思去提防別人發現這道光,反正大家都是活死人。

    她睡不著,乾脆使用了透視的能力,看看外面情況如何。目光透過車廂鋼鐵壁板,她看見了星光之下的湖泊。

    弦月半掩於流雲之中,灑落點點光斑在水面跳躍,湖水微泛漣漪。高大蒼翠的樹木幽然站立,徐徐搖擺著細長枝椏,似和著輕風款款舞動。

    若白選此時能漫步草地之中,只她一人獨享月色與夜風,這片幽寂小湖為她一人所賞,不啻為人生樂事。

    然而湖旁燃起一堆不和諧的篝火,人販子歪東倒西、大聲呼喝,酒瓶與食物殘骸扔得遍地都是。更有數人圍著那個腰肢如蛇的女人,幕天席地大行苟且之事。

    白選恨得咬牙切齒,急忙移開眼。瞥見金光在夜色中直奔帳篷而去,顯然有所發現。她凝聚目力,感知到皮皮的欣喜之意,隱於黑暗中的遙遠景像瞬間拉近且變得清晰。

    她「看見」金光鑽進帳篷後,直接撲向睡袋,頗有點迫不及待的架勢。原來睡袋的夾層裡藏著一個小布包,內裡裝著一些顏色不一、大小不同的珠子。

    金光直接把這些珠子包裹住,白選似乎聽見皮皮開心的笑聲。不多時,那布包裡便空空如也。

    幾分鐘過後,皮皮回返,白選腦海裡似乎響起了一陣接一陣的飽嗝。她幽幽歎了口氣,吃一頓算一頓吧。

    白選側頭看向薩雅特,卻見小姑娘已經睡著了。她捲曲濃密的睫毛上掛著淚滴,眉毛緊緊擰著,臉上尤有驚恐之色。

    白選閉上眼睛,努力清空腦子。不管前面的路怎麼難走,當下還是要緊緊抓住。也許明天就有「救世主」降臨呢?!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光」地一聲重響,白選驀然驚醒。循聲望去,一個巨大的人形黑影矗立在不遠處。被吵醒的孩子們揉著眼睛抬頭,立時尖叫出聲。

    白選和薩雅特抱成團,瑟瑟發抖。黑影連聲大吼,又重重地砸門,把孩子們的尖叫聲給壓過。睡在門邊的一個孩子被黑影抓住,抖手扔出車外。

    此情此景更加讓孩子們驚恐萬狀,盡數都往車廂裡面爬。擠擠挨挨人疊人,差點把白選和薩雅特給擠成人干。

    黑影竄上車廂,手拎腳踢,孩子們哭號不止。從小窗戶中投射進來的微光照在黑影頭上,白選看見了一張滿是傷疤的猙獰面孔。

    薩雅特驚叫:「約翰先生!」

    傷疤男以非人的速度把所有孩子都扔到了車下,白選和薩雅特同樣不能例外。好在白選機靈,在約翰熊掌也似的大手掃過來之時,順著掌風,扯了薩雅特連滾帶爬地撲出去。雖然從車上摔下來之時頭重腳輕,但是比起那些實打實挨了揍的孩子,兩隻還算幸運。

    從地上爬起身,白選茫然四顧,卻見三輛卡車裡的孩子都被轟下了車。此時,弦月無蹤、星光黯淡,哭哭啼啼之聲不絕於耳。白選覺得,孩子們被無情打罵的情景,就連月亮都不忍卒睹,這才躲在了浮雲後面。

    薩雅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眼睛裡滿是絕望之色。白選亦滿面慘然,木偶一般呆立。

    傻站了許久,她聽見有人在嘰哩咕嚕說話,聽著像是英語。前世的白選英語可學得不咋的,只限於簡單會話。她踮起腳尖張望,卻是那個花襯衫肥胖子揮舞著雙臂在咆哮。

    支著耳朵聽了半天,似懂非懂。還是薩雅特小姑娘翻譯了幾句,白選才恍然大悟。肥胖子丟了寶貝,所以才把孩子們轟下車來要逐個搜身。

    白選心裡一咯登,肥胖子要找的該不會是皮皮吃掉的東西吧?肯定就是!

    皮皮嘴刁,一般二般的東西看不上眼。反言之,被它看上的絕對是好貨。白選立時不安起來,如果因為皮皮的緣故連累了這些孩子,那可真是自己的罪過。

    所有孩子被勒令脫光衣服,被搜身。白選知道人販子在孩子們這裡指定一無所獲,不過要是沒找到東西,人販子遷怒於孩子們,那可怎麼辦?

    另外,白選還穿著孤兒院的制式衣褲,在褲腰的暗袋裡藏著她從丁院長辦公室順來的小玩意兒。有大頭針數枚和一把小刀。這些東西一旦被人販子發現,拿走是小事,提前惹來什麼大禍就真的悲摧到了極點。

    在人販子的恐嚇聲裡,孩子們一個接一個開始脫衣服。脫下來的衣物被人販子拎在手裡使勁抖,然後還要仔細地摸索一遍。

    白選害怕地牙齒咯咯作響,薩雅特同樣白了小臉,神情卻很坦然。她奇怪地看了白選一眼,低聲問:「小乖很冷嗎?」

    白選哭喪著臉說:「脫掉衣服會很冷。」

    薩雅特抹了把淚花,安慰白選:「很快的。你看,搜完就可以穿上了。」

    白選暗自哀歎,也不知道搜到咱這裡之後,咱還有木有機會看見明天的太陽。

    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人販子要真的搜出了那些東西,自己只管裝小孩就是。想來,這麼一點大的孩子,就算裝備有大頭針和削鉛筆的小刀,也不可能有什麼殺傷力吧?

    忽爾,前方死寂。白選從人縫裡看過去,只見眾人的目光都盯著一個孩子的腳下。

    那孩子大聲喊叫起來,聲音裡滿是驚惶恐懼。白選這回聽懂了,他說,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負責搜查的大漢光著膀子,背上滿是刺青。他劈手就是一個耳刮子,把這孩子給打飛到好幾米外。緊跟著他抬腳就踹,只踹了兩腳就被那個花襯衫肥胖子給制止。

    接下來是語聲急促的爭吵叫嚷怒吼,白選反正聽不懂。從兩個人吵,到三個四個,最後除了那個蛇腰女人和傷疤臉約翰,另外五個人吵成一團,就差直接打起來。

    最後,花襯衫肥胖子突然抽出了手槍,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頂上刺青大漢的心臟。槍聲在四野迴盪,刺青大漢仰面摔倒。孩子們嚇得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稍微用點力氣呼吸。

    傷疤臉約翰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刺青大漢身旁,蹲下身體在屍體上摸索,並且很快掏出了三、四顆閃爍著微光的珠子。

    薩雅特渾身打顫,輕呼:「晶珠!」

    這玩意兒白選聞過其名,這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黑十八差點小命不保,只是配合資探公會的人拿到了一枚品級不高的晶珠,都能換來大筆的功勳點,晶珠的價值可想而知。白選一時頭疼,皮皮的胃口果然大。

    不知道那個花襯衫肥胖子是否已經認定出了內鬼,後來的搜身行動便有些馬虎。像薩雅特和白選這樣的幼童,都只是被傷疤臉約翰草草摸了摸就放過。

    那只粗糙的大巴掌飛快地掠過身上時,白選雞皮疙瘩直立。要不是用極大的心力控制住自己,她當真會拔腿開跑。並且,她感覺這個傷疤臉目光冰冷地盯了自己一眼。

    嗚嗚嗚,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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