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紀 第一卷火焰 第三十五章 如此斷案
    這老太太在幹嘛?神遊宇外?別是睡著了吧!

    眾人等了足足一刻鐘,鍾木蘭大法官仍然不說話。她身旁的兩位法官斜眼向上瞧了瞧老太太,原本嚴肅的表情有崩潰的跡象。無奈大法官坐席離他們甚遠甚高,哪怕伸長手腳也碰不著。

    旁觀席內竊竊私議聲四起,有人甚至故意站起身,令座椅撞得「光光」作響。正此時,那位極像在闔目打盹的老太太倏地掀開眼皮,平靜目光直直射了出去,輕聲卻嚴厲地說:「咆哮法庭,驅逐!」

    這人僵在原地,還保持著半躬著身子前傾的可笑姿勢。不過是座椅彈起時發出了點聲響,介就咆哮了?法警如狼似虎撲過來,把這人夾在中間,直接鉗著手臂往外走。這人也算識相,低垂著頭不吭聲。

    此人也算犧牲我一個,成全大傢伙了。不管怎麼說,鍾木蘭大法官總算肯好好看看底下坐著的人們。她掃了法庭內眾人一眼,問左右兩位陪審法官:「完了?」

    兩位法官一起點頭:「完了。」您老剛才幹嘛去了?

    大法官「嗯」了一聲,拿起醒堂錘輕輕地響了一記,有氣無力地說:「退庭!」

    九天雷霆轟隆直響。人們差點被這兩個字給砸暈過去,這還沒辯論、宣判呢,就退庭了?

    兩位陪審法官嘴角直抽抽,心道大法官您好久沒有親自審案了不假,可也不至於把庭審程序給忘了吧?

    左邊的七分頭法官心裡雖嘀咕,但一聲不出,也做勢要起身。話說,今天這案子不管怎麼斷,都必將得罪人,得罪封號國民家族的人。七分頭法官很清楚其中利害,要不是今天輪值,他才不來趟這混水。大法官閣下要弄這麼一出,他沒有意見,反正責任不用他擔。

    而眼看大法官和同僚已經離座,右邊的鷹勾鼻法官神色變幻,開口說道:「大法官閣下,此案還沒有辯論和宣判。」

    「啊喲?」鍾木蘭大法官驚訝地扭過頭問禿頂法官,「還沒有宣判?」見禿頂法官點頭不迭,她抓起醒堂錘又敲了一記,稍微大了一點聲音,卻仍然很沒有精神地說,「本庭宣佈,所有證據有效,所有提請訴訟者平均享有繼承權!」

    鴉雀無聲。法庭內外所有人都愣住了。白選捅了捅黑十八,驚訝地問:「這位就是你前兩天說了一籮筐讚美之詞的首席大法官?她就是這樣審案的?」這不是兒戲麼?

    黑十八也傻了眼,愣了半響才說:「好像大法官閣下今年已有七十四歲高齡。」

    白選笑嘻嘻地擠兌他:「你的意思是說她老糊塗了?」黑十八不吭聲,嘴裡不說,心裡確實是這般想法。

    但是,法庭裡面那些人精可不認為大法官老糊塗了。這位叱吒法壇近半個世紀的老太太,看似渾濁昏花的老眼,從來都是直接盯死了案件的核心。

    有腦子反應快的,隱約猜知了幾分大法官此舉的深意。花傾城在整個庭審過程中都是眼簾微垂的冷淡模樣,此時她也終於正眼看向了審判席。

    站起身來,花傾城對著站在主審法官席之上的鍾木蘭大法官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地說:「大法官閣下,花家撤訴。」

    大法官板著臉說:「為什麼要撤訴?花家享有繼承權,可以到慈心孤兒院拉走……我想想……」老太太自言自語,「不包括死去的和失蹤的,現在慈心孤兒院還活著的孩子一共有四百五十二名,剛才提請繼承權確認的訴狀是六份。四百五十二除以六……」她劃拉過筆和本子,寫寫算算,滿意地得出結果,「七五點三三三。」

    「花傾城,」大法官無視底下人們精彩的臉色,一本正經地說,「別人可以帶走七十四個孩子,剩下的都歸花家。這下你沒有意見了吧?」

    74?您老這是要氣死這些人吧?白選笑得前仰後合,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了這位有趣的老太太。瞧瞧人家這案子斷得多公平多公正!所有人的證據都有效,人人得享繼承權。這麼個權益分配法真是讓白選大開了眼界。

    花傾城苦笑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太太明顯在胡攪蠻纏,大家要爭取的是整座孤兒院的繼承權,可不僅僅包括孩子們。再說了,孩子們可以分拆帶走,但是房屋樹木也平均分成六份給這些人麼?

    花家的家族首席律師低聲說道:「小姐,大法官閣下現在很生氣。請您稍安勿燥。」

    花傾城知道自己冒失了。她原本就不願意來出席這次庭審,方才琢磨出了一些大法官「所有繼承權都予以確認」的宣判有弦外之音,心中很是羞愧,這才提出撤訴。此時聽家族首席律師這麼一說,不禁輕歎,重新落坐。

    鍾木蘭大法官環視法庭內,寒聲道:「在開庭之前就要提交撤訴狀,現在晚了!你們當最高法院是什麼地方?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菜的成色不好、對菜價不滿意,或者看賣菜的人不順眼,就可以把菜拋下不買?」

    忽然有人不知死活地插嘴:「大法官閣下,您只宣判了孩子們的分配方式,還有孤兒院的動產與不動產,您似乎遺漏了。」

    大法官撩起眼皮瞥了這人一眼,慢條斯理地說:「不經法官允許不得發言。擾亂法庭秩序,驅逐!」

    法警又一擁而上。這人拚命掙扎,氣憤地大喊:「剛才花傾城也不經允許就說話了,為什麼不驅逐她!?」

    大法官鄙視地瞪了這人一眼:「你若是有一個封號國民祖父,也能在法庭之上隨意發言。」她嘲弄地說,「如果不是兩大封號國民家族相爭,我為什麼要坐在這裡?真正能合法繼承孤兒院的人不敢堂而皇之提請訴訟,當中有沒有蹊蹺?法律的尊嚴已經被踐踏到底,還想要我怎麼判?!」

    老太太的聲音沙啞暗沉,滿臉老態,疲憊地說:「這樣的結果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慈心孤兒院的動產與不動產將會折算成舟幣,均分給每名孤兒,不等於也到你們手裡了嗎?」

    白選聽到這裡,沉沉歎了口氣。大法官顯然很不情願來主持這場審判,正如她所說,真正合法能擁有慈心孤兒院繼承權的那一方偃旗息鼓,反倒竄出這麼多跳樑小丑爭來奪去。對畢生維護法律尊嚴的首席大法官閣下來說,最為痛恨的大概就是這種倚仗或者屈從於權勢,不將法律放在眼裡的行為。形同兒戲一般的審判過程,毫無疑問說明了她對於此案的態度。

    黑十八突然站起身,白選趕緊扯住他的衣角,急問:「你去哪兒?」

    黑十八扭頭,小臉上滿是肅穆之色,認真地說:「當然是到裡面去。如果我再不出現,大法官閣下真的會把孤兒院給拆分。她不會讓任何一方獲得全部的繼承權。」

    白選鬆開手指,有些擔心:「你就這麼出去,不會惹來麻煩吧?」

    原本的計劃是,桃夭在場的時候黑十八再出現。畢竟當時有很多人都看得清楚,黑十八被火焰給吞沒。他這麼冒冒然闖進去,首先就要說明自己為什麼能死而復生。

    黑十八推開陽台的門,頭也不回地說:「就算會有麻煩,有些事情該面對的時候就必須去面對!」他大踏步地走出了陽台。

    這扇門無風自動,卻沒有吸引太多人的注意。不過,高踞於法官席的三位法官還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名突然出現的兒童。

    黑十八深吸一口氣,大聲說:「我有意見!」

    人們被這個洪亮的兒童聲音嚇了一跳,紛紛移目。花傾城眼瞳微縮,情不自禁站起身來,輕呼:「十八!」

    首席律師聽得真切,雖有不可思議之感,卻還是向花傾城確認:「小姐,您的意思是……」

    花傾城側臉對首席律師粲然笑道:「這孩子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他還活著!」素來清冷的少女喜悅地展顏而笑,就連已經五十開外的首席律師都有心跳加快的感覺。

    鍾木蘭大法官抓起桌上的老花眼鏡架在鼻樑上,目光落在小少年筆直的小身板和那雙如墨刀般的濃眉之上,她問:「你是黑十八?」

    黑十八給大法官深鞠一躬,抬起頭來說:「大法官閣下,我是黑十八。」

    法庭沸騰。那個已經死了的遺囑繼承人?黑十八?他還活著!他既然還活著,這場官司還有什麼繼續下去的必要?

    大法官抓起醒堂錘「咚」大力地敲擊,在人們的議論聲停歇之後,又連續敲了十幾下才罷手。這下,別說那些對大法官有所瞭解的人們,就連躲在陽台上的白選也看得出來,老太太十分十分地不爽。

    「黑十八!你為什麼現在才出現?你身上沒有半點受過傷的痕跡,本庭是否可以判斷你一直都很安全?你是在用莊嚴的法律來替你檢測人心嗎?」鍾木蘭大法官半身傾出審判桌之外,厲聲喝斥,「你小小年紀就敢藐視法律的尊嚴,日後還會遵守它、敬畏它、在法律的框架內行事嗎?丁院長就是這樣教你的?!」

    黑十八蒼白了臉龐,想要說什麼,又頹然閉嘴。儘管假死的事兒是桃夭一手策劃的,但是他也贊成躲起來瞧瞧都有誰在打孤兒院的主意。所以,面對大法官憤怒的指責,他無言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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