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紀 第一卷火焰 第一章 慈心孤兒院
    電蛇狂舞,猛然暴雷炸響,一道奇粗無比的閃電劃過蒼穹,天空都似乎要被它給撕破。厚重烏雲在半空翻滾,隨時像要壓落下地。

    剛出生只有數小時的嬰兒裹著柔軟的棉布,被人從半空中的懸浮車上扔下來,正好掉在慈心孤兒院專門供人拋棄嬰兒的大搖籃內。

    設在五德玉大區黃玉市的慈心孤兒院,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收留這些被家族遺棄的嬰兒。這些嬰兒之所以被棄,理由多種多樣,但最主要的還是資質低劣,未來不能成長為家族的可用之才。資源如此緊缺的黑潮紀,誰家有多餘的資源去浪費在注定是廢物的成員身上?

    不要說黑潮紀冷酷,天舟的人類能掙扎著活到現在,靠的就是這種無情的優勝劣汰制度。相比起由修士盟掌控的那些人類,天舟的平民活得還算有幾分尊嚴,起碼不會被修士盟的統治階級稱作賤民。

    暴雨傾盆。雨絲密如織線,急促如鼓點打在孤兒院平整的水泥路面上。小嬰兒吮著手指,嘖嘖有聲。她餓了,小肚皮癟癟的。她還未曾品嚐過母乳是什麼甘甜滋味,就被無情冷漠地遺棄。

    嬰兒終於開始啼哭,聲音像貓兒,細聲細氣。她的頭頂天門隨著哭聲緩緩地張合。天空又是一個大雷炸響,更加粗大扭曲的閃電擊下,將嬰兒不停張合的天門照得清楚分明。

    雨絲中驀然顯現無數道扭曲變幻著形狀的透明虛影,其中有一道很明顯看得出四肢著地的虛影后發而先至,不停地閃動著刺眼著光芒。它有頭有尾,奔跑時週身繚繞著金光,與此時天空不斷閃爍的雷電光芒很是相似。它一出現,那些欲往嬰兒天門鑽入的虛影轟然炸開,四散奔逃。

    金光獸影在嬰兒的頭頂蹦來跳去,似乎在向逃竄的透明虛影們耀武揚威。片刻,又有一道細細小小的影子慢慢顯現,飄飄蕩蕩,隨風輕搖。

    這影子不同於那些沒有固定形狀的虛影,它有頭有身體有四肢。在暴雨雷電中,影子呆呆地站著,金光獸影纏繞著它飛快地旋轉,最後如捲起颶風把影子吹進了嬰兒的天門之內。隨即,金光獸影驀然膨脹到足以將嬰兒整個給包裹進去,它也一頭撞向了嬰兒。

    立時,嬰兒遍體閃爍著金色電光,哭得更厲害了。她的小臉兒通紅,顯然正在經受極為嚴峻痛苦的考驗。短胖小胳膊小腿兒不停地踢蹬,其力道大得幾乎把搖籃給掀翻。由此可見,這孩子一點兒也不虛弱,她非常健康。

    金色電光在嬰兒的身體內外飛竄,每一次暴發出強光,嬰兒的肌膚便會在這一瞬間變得透明。骨骼、內臟、在血管中緩緩流動的血液,一切纖毫畢見。

    電光沖刷著嬰兒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這孩子在緩慢地長大。電光驀然暴漲,嬰兒的左邊肩膀突地裂開,傷口隨即又飛快地癒合。混在嬰兒流淌出來的血液中,一枚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楚的黑色圓扣被雨水沖刷進了下水道,無影無蹤。

    從雨絲中出現虛影到黑色圓扣被電光打出體外,其實只經過了短短的七秒鐘,電光隨即消逝。此時,若再有人看見嬰兒,絕對不會把她與早產兒或者多胞胎中的一個聯繫起來,她看上去就是個正常的單胞胎嬰兒,體重最少有七斤。

    金光獸影從她體內鑽了出來,懸浮於她面前,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數秒鐘後,女嬰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慢慢地張開黑白分明的雙眼,迷濛又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最後將目光凝注在眼前金色獸影之上。

    金光獸影在女嬰眼前歡蹦亂跳,並且很討好地用類似於頭顱的部位在嬰兒的面頰上蹭來蹭去。

    女嬰黑得近乎藍的純真雙眸眨了眨,嘴唇上勾,竟然露出極為成人化的歡喜笑容。幸好此時正值午夜,雷電轟鳴掩蓋了她方纔的哭聲,慈心孤兒院裡還沒有人發現怪異的不速之客已經降臨。

    女嬰斂了笑意,微微蹙起眉,似乎在回味著什麼。驀然,她露出驚恐萬狀和悲痛欲絕的神情。小臉兒急劇變幻,最後又笑成了花朵。她曾經親眼目睹了世界末日,並且被滔天的洪水淹死。如今,她居然重新活過來,實在沒辦法不悲中生喜。

    人生真是虛幻吶!女嬰淚眼朦朧地想,我一定好好活下去,為了親愛的爸爸媽媽和所有的親人朋友。

    不過,究竟是誰這麼沒有公德心,居然把個嬰兒扔在下著潑天大雨的屋外!全身濕嗒嗒的,可千萬別讓老娘得肺炎吶!電閃雷鳴,照亮了她憤怒地努力晃動的胖乎乎小拳頭。

    雨水濺在她臉上手上,餓極了的女嬰拚命地吮吸著水滴,小腸小胃直抽抽。她只好再一次哇哇大哭,中氣十足。那團金光獸影忽然一閃而逝,而女嬰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卻突然出現了幾乎遍佈整張臉的醜陋黃癬。

    頭上垂下一片陰影,女嬰避之不及,純真無邪的大眼睛落入來者美麗的蔚藍色雙眸中。還穿著睡衣,僅僅披著一件外套的灰髮女士憐惜地抱起她,歎道:「真是造孽喲!」

    灰髮女士的懷抱很溫暖,女嬰愜意地蹭了又蹭。女士仔細地翻看著包裹著她的棉布,喃喃道:「這麼細膩軟滑的棉布,怕只有那些高等國民家裡才擁有吧?為了什麼原因你的父母要拋棄你呢?幸好我起夜聽見了你的哭聲,要不然在晚春還很寒冷的大雨之夜,你非得生病不可。造孽喲!」

    一道閃電砸下,照亮了女嬰臉上顏色難看的黃癬,女士瞪圓了眼睛,剎那間想通了孩子被遺棄的原因,不禁再歎息。

    女士打著傘,抱著女嬰從左側的小門裡進了孤兒院。女嬰躺在女士的臂彎中,用下垂的眼簾遮掩了自己打量四處的好奇目光。雨水將庭院沖刷得很乾淨,閃電不時照亮天空,她隱約可見十數棟房屋掩映於樹木蔥籠之中,四面圍牆皆可見。環境還不錯,就是小了點兒,她做了鑒定。

    身體一暖,卻是灰髮的愛嘮叨的女士將她往自己懷裡緊緊地帶了帶,防止雨水濺上她的小臉兒。雖然很餓,但是女嬰更疲憊,女士走動間有輕微的晃動,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灰髮女士加快了步伐,直接把女嬰帶回了自己的臥室,入院手續只有等到明天院長嬤嬤上了班再辦。為了防止孩子生病,女士想給女嬰擦擦身體。

    匆匆弄了一大盆熱水,女士先試了試溫度,滿意地點點頭。把熟睡的女嬰抱過來,熟練地解去裹著她的棉布扔在地上,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女士很有職業素養,她強壓好奇心,飛快地將女嬰渾身上下用溫熱的濕毛巾和乾毛巾各擦拭了一遍,再裝入慈心孤兒院統一制式的襁褓,最後把女嬰放在臥室避風放置的搖床裡面。低聲哼著歌謠,女士輕輕地搖著小床。

    見女嬰睡得更熟,女士這才撿起了棉布,翻出一根項鏈。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吊墜的鏈子是白銀,而那有女士拇指大的墜子卻是黃澄澄亮眼之極的黃金!

    女士不斷地深吸氣,蔚藍色的眼瞳中掠過掙扎。如果昧下這根項鏈,她心愛的孩子就能進入高等學院就讀,也許會被某位武士世家的少爺看中,獲得青睞之後學會高深的體術,他的人生將不會像自己以及他死在資源探索任務中的爸爸一樣艱難。

    女士緊緊捏著這根項鏈,身體在發抖。眼角餘光瞟向棉布,它的反面似乎有字?她撿起棉布,走馬觀花地將內容過了一遍。重重地喘了口氣,女士將項鏈藏進床底下她早先掏出的暗隔之中,想了想,連同那塊棉布一起放了進去。

    女士的神色不再惶恐害怕,反而很安寧。棉布上寫得清清楚楚,請第一個發現女嬰的人好好地照顧她,這根價值不菲的項鏈權當謝禮。

    女士心想,這孩子生得如此醜陋,日後就連聯姻也只怕沒有人會要,這才被拋棄。

    女嬰睡得鼻息沉沉,並不知道只是因為一根項鏈,她在未來就將被這位心中有愧的女士灌輸錯誤的身世。誰叫她來得那麼晚,啥事也沒趕上呢?

    女嬰在天微微明之際被餓醒,暴發出地動山搖一般的哭嚎。女士昨夜睡得極不安穩,翻來覆去好半天才瞇了會眼。聽見女嬰嘹亮的哭聲,女士很高興她身體的健康,不禁猜測這孩子是否出自武士家庭?畢竟,那些整天埋頭研究與實驗的科技狂人身體舉世皆知的孱弱。

    女士輕車熟路地給女嬰泡了米糊糊。奶粉?這種昂貴的東西是棄嬰該享受的嗎?女嬰餓得狠了,就著女士的手,一口一口吞下了整整半碗米糊糊。女士於是越發肯定這孩子的家世,這麼好的胃口,真是不多見吶!

    成人靈魂裝在嬰兒的軀殼內,自然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哪怕這米糊糊難以入口,女嬰都會強迫自己多吃一些。她是生命脆弱的小嬰兒,傷不起。

    早晨七點鐘,院長嬤嬤上了班。給女嬰洗了把臉兒,灰髮女士抱著她去了院長辦公室,交待了頭一天晚上撿到這孩子的事情。

    院長嬤嬤有一雙銳利的鐵灰色眼睛,她審視著裝天真賣萌的女嬰,目光在醜陋的癬斑上駐留了片刻,淡淡道:「這孩子看上去不傻。」

    灰髮女士神情中帶著恭謹,笑著說:「暫時能確定的是她很健康,您瞧她的大眼睛多麼有神。只是可惜……」

    女嬰仍然張著賣萌的大眼睛,半點不怕生地望著嬤嬤呵呵笑。她已經穿上了慈心孤兒院的連體嬰兒服,軟軟嫩嫩的粉紅色襯得她很可愛並且無害。

    院長嬤嬤終於卸下了嚴肅古板的面具,輕聲地笑了。她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笑意溫柔和暖。愛憐地摸了摸女嬰的臉蛋兒,觀察了一番女嬰的天門,她判斷:「最多一個月大。」

    灰髮女士點點頭,雖然棉布上並沒有記載女嬰的生辰,但她也是這麼認為。

    院長嬤嬤捏著女嬰的小手,微笑著說道:「不管她出生了多久,昨天才是她真正的生辰。」

    這是慈心孤兒院的規矩,也喻意著——無論你們曾經降生在多麼顯赫的家族,哪怕是天舟第一科技世家、第一武士世家,從你們被扔在孤兒院門口的大搖籃裡起,你們的人生就等於重新開始。

    院長嬤嬤問起撿到孩子時有沒有什麼東西留下,阿羅用非常自然的語氣告訴她,孩子穿著很普通,裡面也只有一個白銀戒指。阿羅用自己的嫁妝替換了那根價值昂貴的項鏈。

    阿羅帶著女嬰去醫務室進行了各項身體檢查,確定這孩子真的很健康。從骨齡來看,她正好滿月。而她臉上黃色癬狀斑痕被定義為胎記,所有見到女嬰的大人都同情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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