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十二月,欽天官擇定了吉日,禮部與鴻臚寺更忙得人仰馬翻。雖然整個冊封儀式不過一兩個時辰,禮節上卻不能出一絲絲紕漏,不然就是大不敬之罪,被言官御史參上一本,輕則革職拿問,重則性命不保當然,若是順順利利做下來了,例行的豐厚賞賜是走不掉的,皇上一高興,說不定還能通通陞官一級。因此,禮部尚書與鴻臚寺卿幾次三番的叮囑,禍福相差一線,提醒大家務必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小心謹慎行事。
冊封前一天,胤禛親自在奉先殿告祭,同時派遣鴻臚寺卿祭告天地、太廟後殿。也就是這一日,諸臣才知道被冊立為皇后的是皇上在潛邸時的嫡福晉烏喇那拉氏,絕大部分人暗中鬆了口氣,額手稱慶,大讚皇上聖明
在一班忠心耿耿的臣子心中,除了允祥、張延玉等為數不多幾個在長時間相處下瞭解玉容為人之外,其餘諸人無不背地裡大罵她是個惑主的狐媚子。原先還有言官上折子請求皇上摒棄身旁小人、潔身自好切勿為聲色所迷惑等,還舉出了許多紅顏禍水誤國的歷史事實,惹得胤禛大發脾氣,發怒道:「朕提拔任用一個宮女你們也要管?你們也太操心了吧」若不是允祥勸阻,暗中活動將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難免又要掀起一場風波。
鑒於皇上立後的意態含糊不定,不少人暗暗擔憂,深恐胤禛會拋棄嫡妻而立狐媚子為後。這下子好了,塵埃落定,看來皇上定力還是不錯的,大事上並不糊塗住在儲秀宮的那拉氏也終於吐了口氣,得意的笑了。
到了吉日,一大早禮部尚書便帶著手下侍郎在太和殿中間設下節案;吉時一到,胤禛身著明黃團龍禮服,戴著朱緯紅纓鑲金嵌寶的禮冠在典儀官引導下,由蘇培盛及盛裝的太監宮女各十二名簇擁下自乾清宮行至太和殿,由中間玉階升殿。王公貝勒及文武百官無不按品大妝,依照官階大小早已肅穆立於階下,冊封正、副使者則垂手向北立在丹陛之上,宣制官立在太和殿中靠左邊,皇上升殿之後,眾人齊齊跪拜,三呼萬歲。
胤禛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說了聲「眾卿平身」便走向節案,親手檢閱皇后冊寶,確認無誤後遞給典儀官。典儀官跪接後,起身將皇后寶冊轉遞冊封正使,將寶印轉遞冊封副使。此時,宣制官便從節案上請下聖旨,手捧聖旨滿臉肅穆緩步行至殿外,昂首挺胸站在丹陛之上,向著諸王公大臣朗聲宣讀:「癸卯年甲子月丙午日,冊立嫡妃烏喇那拉氏為皇后,卿等持節行禮」
於是冊封正副使將寶冊寶印恭恭敬敬請到龍亭供奉,鼓樂前導,四名衣飾鮮亮的校尉小心翼翼抬起明黃幔頂的龍亭隨後跟上,正副使又護送在龍亭後,王公大臣們分站道路兩旁,垂首躬身恭送龍亭。
校尉抬著龍亭出協和門,至景運門停下,以冊寶節授早已等候在此的內監,內監捧著盛放著寶冊寶印的鋪著明黃緞面的朱紅長方托盤至宮門,盛裝的准皇后率領內宮女官跪接冊印。行禮畢,內監出去覆命,正副使者又回太和殿向皇上覆命。胤禛點點頭,宣制官悠揚的唱喝一聲「禮成」王公大臣一起跪下朝賀,至此,冊封大典便算完成了從這一刻起,烏喇那拉氏便不再是「那拉主子」,而是「皇后主子」了
同一日,胤禛又下旨冊封各妃:年佳儀為年貴妃,李氏為齊妃,鈕祜祿氏為熹妃,耿氏為裕嬪,武氏為寧嬪,宋氏為樊嬪,都是從前王府裡的舊人,且無一不是按母以子貴冊封。當然,年貴妃是個特例。
為了安撫在西北領兵大年羹堯,胤禛特意冊封了無所出的年佳儀為貴妃,品級在諸妃之上。令人納罕的是諸妃都有封號,只有年貴妃是以姓氏冠封。於是,皇上的意思就變得頗耐人尋味了,外間關於皇上寵不寵年貴妃的猜測爭論也益發熱鬧,大有演變成傳奇的趨勢。
年羹堯得知後,倒不以為意,反而埋怨自己的妹子不爭氣,前些年身子有病不能侍寢,這些年好容易身子調理好了,年年懷孕生子,居然沒有一個活過滿月的也不知她是怎麼當娘的,難怪皇上心裡不痛快,連個封號也不給她他反而覺得胤禛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居然封她為貴妃當然,他也知道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雲兒雪兒生怕玉容這一日會不痛快,兩人小心翼翼伺候著,一舉一動無不暗暗注視著她的臉色。誰知玉容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神色自若,絲毫不以為意,胤禛出門時她還抱著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笑著說外邊天冷,讓他早些回來
因為冊後大典,普天同慶,照例各衙門放假一日,胤禛親閱印冊、禮成之後便回養心殿去了。
他的心裡和雲兒雪兒一樣,應該說他比她們對她還多了點愧疚。冊封皇后之後,他竟有點心慌意亂,迫不及待只想馬上見到她,彷彿只有把她抱在懷裡,才能讓他安心。
胤禛忙忙往養心殿趕,一進殿便張口叫著「容兒」玉容正叫人從御花園中折了兩枝梅花回來,在東暖閣中灌水插花,聽到胤禛有些惶恐不安的聲音吃了一驚,忙奔了出來,才叫了聲「皇上」便被胤禛整個攬入懷中。
「容兒」胤禛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將她緊緊摟著按在胸前,埋頭在她的發間貪婪的嗅著吻著,好似愛不夠、憐不夠
「皇上,你怎麼了?」玉容有些困惑,貼在他的胸前,感覺到他的心怦怦的跳得劇烈,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他的感情突然之間如此強烈,抱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
許久,胤禛才稍稍放開她,貪戀的目光在她臉上、眼睛上、鼻子上、唇上流連,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對上她困惑眨巴的雙眸,他忍不住自嘲一笑,緩了緩神,道:「沒什麼,朕就是想你,想好好的疼你、愛你」說著打橫抱起了她轉入東暖閣。
「皇上」玉容雙頰忍不住飛起兩朵紅雲,這個男人怎麼搞的?不就是個封後大典嗎?怎麼一回來就興奮成這樣
胤禛沒有將她按倒在炕做什麼,只是抱著她坐在自己懷中不住親吻她的臉、眼、鼻、耳垂、頸脖,輕輕磨蹭揉搓著,引得她忍不住有些情動,一邊回應順從著他,一邊喘息著輕輕問道:「皇上,封後大典這麼快結束了嗎?」
胤禛動作一滯,道:「還快什麼,都老半天了容兒,你,你放心,朕對好好待你」
玉容不覺失笑,道:「我什麼時候不放心了?你對我怎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胤禛笑了笑,又道:「今兒難得清閒,你想朕怎麼陪你?還有,晚上想吃什麼,告訴朕,朕讓御膳房給你做去」
玉容彷彿不認識般瞅了他半響,心中有些著慌,臉色頓時一變,神色凝重道:「皇上,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要說啊?你不用這樣,你說吧,我聽著呢」
「朕何嘗有什麼為難事要說了?」胤禛睜大了眼,莫名其妙。
「那,那你幹嘛這麼不對勁嘛忽然對我這麼,這麼客氣巴結」玉容有點哭喪著臉道。
胤禛回過神來,忍不住在她柔軟的胸前擰了一把,笑道:「朕真是不明白,平日裡那麼聰明一個人怎麼有時又笨得可以唉,朕還不是怕你心裡不自在」
玉容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果然自己應該有不自在才對,誰知這麼一想,還真有點不自在了,頓時有些喪氣,瞪著胤禛捶了一下:「人家本來好好的沒多想,都怪你招惹起這話來」
胤禛大為懊悔,摟著她千哄萬哄,好話說盡,玉容方才一笑,起身笑道:「你進來這半天還穿著這身衣裳也不嫌累,換下來吧」
「好」胤禛起身,笑吟吟瞧著她替自己換下吉服,穿上常服,心中不知怎麼就想起許多往事,感慨萬千:這個女人到底是何等心腸,識大體時比誰都懂事,讓人心憐,刁鑽起來那股蠻不講理的勁又叫人氣得無話可說
隨著封後大典告一段落,宮裡又漸漸的恢復了平靜的生活。一開始,禮部和鴻臚寺官員做準備工作時,不只宮外,宮裡太監宮女們背地裡也猜測議論不住,基本上分成兩派,一派看好那拉氏,理由有三:她是先帝指婚的嫡福晉、她端莊賢德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大婚多年她管理家務從來沒有出過錯;另一派則力挺容姑姑,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得到了皇上出格的獨寵畢竟,只要皇上有心抬舉,那是什麼也無法阻擋她前進的腳步的因此這場下人們的口水仗中,玉容穩穩佔著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