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倦大清 第四卷歸來 第202章 收伏惡奴(一)
    玉容瞧著胤禛陰狠的神色,猛然意識到年羹堯此舉意味著什麼,忙撫了撫他胸口,溫言勸道:「爺不用著急,怎麼說他的親妹妹也是爺的人,他又是爺門下的奴才,料想他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說不定,說不定他連那個心也沒有,只是被什麼事絆住了,一時半刻來不及拜侯爺吧!」

    「哼,他又不是死人!北京城就那麼大點地方,即便他真有什麼急事,就不能給爺遞個信?爺瞧著他這是存心!」胤禛冷笑,擰著眉頭陰沉沉瞪著前方。

    玉容輕歎一聲,伸手去撫平他皺著的眉,柔聲道:「爺何必為了這等不知好歹的奴才生氣,哼,他也配!反正他遲早得到府上去,到時候爺想怎麼整治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胤禛撫上她的手,握在掌中,不知為何,她略帶涼意的小手一撫上自己眉間,彷彿酷暑裡吹來一陣涼風,心頭霎時輕鬆許多,聽著她軟語溫言,情不自禁便消了大半的氣,不由笑道:「容兒說的是,他終歸是爺門下的奴才,爺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他想要另攀高枝,那也得看爺許不許!」

    「爺說的是!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玉容說著拉著胤禛起身,她與他相處多年,如何不瞭解他的脾性?年羹堯如今官運享通,翅膀硬了,胤禛還有許多用得著他的地方,自然不會要他死,至於怎麼要他死心塌地不敢去盤算高枝,卻非得下一番功夫手段不可了!此刻胤禛表面看起來波瀾不驚,心頭定然早已煩亂不安,迫不及待要回去查探、商量對策,她便主動說了出來。

    胤禛望了望尚早的天色,知道她的體貼之意,心中一暖,便微笑著說好,與她攜手同歸寺裡。玉容又將他送下山去,戴澤守著馬一直在山下等候,見自家主子這時候就下山來了有些詫異,也不敢問,恭恭敬敬搶上來行禮。胤禛擺擺手示意他把馬牽過來,牽著玉容的手卻有些不捨。

    玉容心中甚甜,捏了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輕輕笑道:「爺快些回去吧,晚上記得給容兒留門。路上小心些!」

    「容兒晚上早些回去,爺叫李忠注意著。」胤禛接過韁繩,溫言囑咐。

    「知道了!」玉容眼波流轉,似嗔非嗔一笑,又向戴澤道:「路上照顧好爺!」

    「奴才明白,側福晉放心!侍衛們都在三里之外等著呢!」戴澤深知玉容在胤禛心中份量非同小可,對她越是恭敬胤禛越喜,因此一聽她開口慌忙躬身垂首陪笑回答,絲毫不敢怠慢。

    玉容倒是一笑,道:「那就好!爺,一路順心!」胤禛知道她指的是年羹堯的事,會意一笑,翻身上馬揚鞭而去,玉容站在山下看著他們去得無影無蹤了,這才回轉身一步一步上山回寺,去給方丈辭行。

    胤禛急急回府,沉著臉進了書房,立刻交代戴澤去查,戴澤吃了一驚,這才明白主子如此匆忙回府的意圖,連忙帶著妥當的人去了。

    不久回報,年羹堯果然是兩天前就回來了,據說一回來就關在自己在京的院子裡,一步也不曾離開,連康熙都沒去見,還是今日上午才進宮見了康熙述職的。

    胤禛挑了挑眉,背著手緩慢踱步,突然停住,銳利如電的目光猛然盯著戴澤,冷笑道:「你說他關在自己家中兩天一步也不曾離開?這不可能,這個奴才不是那麼安靜的人!越是這樣越是有鬼!再去給爺查,說不定他白天避人耳目,卻學夜貓子去幹那不可告人的勾當!去打聽清楚了!他今兒既然見了皇上,只怕快則今晚,最遲明日,一定會來見爺!」

    「是,王爺!」戴澤見胤禛是真動了怒,心中一緊,忙答應著去了。

    第二日上午,胤禛剛剛從戶部轉了一圈回來,剛在府門前下了轎,便見年羹堯一身簇新的棕黃色暗花葡萄紋長袍,外罩寶藍色漳絨小團花大襟馬褂,雙目炯炯、精神勁十足的搶上來單膝著地請安,口內陪笑著道:「奴才年羹堯給爺請安,爺吉祥!」

    若不是得知他背地裡的舉動,見他如此低聲下氣、循規知禮胤禛定然十分受用,早笑著一把扶他起來,此刻瞧著他一張謙卑的笑臉,心中卻覺著說不出的厭惡,只漫不經意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向身邊的戴澤吩咐道:「你明天到西郊去點一點放養在馬場的馬匹,看看養的怎麼樣,夠不夠用?還有十四爺那邊,問問他現如今有多少兵馬已經到了陝西,第一撥糧草是不是該起運了,凡事還是早做準備的好,省得事到臨頭懊悔遲……」

    胤禛說一句戴澤答一句,二人說著便進府去了,轎夫及隨從們也都垂著頭規規矩矩靜靜的跟著去了,誰也沒有瞧年羹堯一眼,哪怕的一個好奇探究的眼神也沒有,彷彿當他不存在一般!

    府前霎時空蕩安靜下來,只有年羹堯突兀的跪在那大塊青磚鋪就的地坪上,陽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映在身後。

    年羹堯又羞又氣,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尷尬得從臉紅到脖子!一層細密的汗從頸上、額上冒了出來,霎間聚流成行,像一條條小蟲子順著他的臉頰、頸脖流淌,麻麻癢癢,十分難受。

    他滿腹狐疑,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在生什麼氣,跪了一陣,只得硬著頭皮起身,擦了擦汗,仰天吐了口氣,垂著頭慢慢進了雍親王府,請家人通傳求見主子。

    那門房瞟了他一眼,也看不出什麼異樣,讓他稍候,自己便去通傳。又是好一陣功夫,李忠才笑瞇瞇的來了,道:「年大人,請年大人隨老奴來,爺在西花廳等著大人呢!」

    年羹堯終於心頭一鬆,勉強笑道:「勞動李公公,羹堯怎麼受得起呀!」說著暗暗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票塞到李忠手裡,李忠「哎喲」一笑,假意推辭兩下也就收了折入袖中,一時將年羹堯帶到西花廳。

    這是在書房西側的一座廳堂,專以迎見門人奴才或者十分親密的朋友之地。

    此刻胤禛正端坐在花廳正靠坐在中間左側太師椅上,姿態閒閒,若無其事。年羹堯在廳前乍見了他,卻沒來由一抖,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慌忙快步上前一撩袍子順勢跪下,磕頭道:「奴才年羹堯給爺請安,爺吉祥!」

    胤禛依然不出聲,灼灼的目光卻在他身上逡巡不已,盯得年羹堯如針芒在背,大氣也不敢出,頭也不敢抬,只覺背後冷汗直冒,又濕又粘。

    「什麼時候到京的?」胤禛淡淡開口,不帶一絲波瀾,也聽不出半點喜怒,彷彿朋友久別一句極其平常的一句問候。

    這看似無害的一句話卻把心懷鬼胎的年羹堯嚇得一愣,嘴唇動了動,一個字也不敢說,頭伏得更低。

    「怎麼?今天有空到爺這來了?不忙了?這兩日把該辦的事都辦完了?」胤禛一手端起定窯白瓷茶碗,一手捏著蓋子,輕輕吹拂撥弄,啜了一口,聲音聽起來依舊無害,彷彿再平常不過的閒聊。

    年羹堯彷彿遭了晴天霹靂、平地驚雷,腦中「嗡」的一下,暗叫完了!身子一軟,忍不住輕輕發起抖來。他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如此小心翼翼回京,而胤禛竟然知道了,這是不是表示他甚至還知道別的……

    他的心底徒然升起徹骨冰冷的寒意,彷彿掉進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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