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被胤禟強行拉著去了,一路上猶滿腔怒火不可熄,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胤禟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陪著他。
到了歧路,胤禟住了腳,聳了聳肩,道:「你是回府還是上我那喝兩杯?」
胤禎呆了呆,一跺腳歎了口氣,煩躁的撫了撫頭,皺眉道:「回去也是煩,罷了,我去你那喝兩杯吧!對了九哥,怎麼那麼巧你也在那?」胤禎這才想起這個問題。
「可不是巧,我順著人流就到那了!」胤禟避開他疑惑的眼光,有些不自然抬手擋在唇邊,輕輕咳了兩聲。
胤禎聽出他話裡的搪塞,低哼一聲,與他一邊走一邊道:「反正你也看見了,我也不怕你笑話!沒錯,我喜歡容兒,自打第一次見她我就忘不了她,可惜,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緣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
「老十四你瘋了嗎!」胤禟皺了皺眉,臉上是難言的正肅,冷冷道:「你最好打消這念頭!若她是平民甚至官宦之家的人,你使些手段都不打緊。你別忘了,她可是四哥的人!咱們這個四哥刻薄寡情,心智陰沉,哼,你想從他手裡搶人?你做夢!今晚的事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說,你最好也忘得一乾二淨,不然,雍親王遷怒下來,你是無所謂,小四嫂就不好說了!」
胤禎渾身一震,猛然回想起胤禛看到玉容伏在自己肩頭哭泣後那雷霆威怒以及他粗魯對待玉容的手段,他不由心頭大沉,臉色都變了,急惶惶道:「糟了!我們走了,容兒怎麼辦?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回去看看!」
「老十四!」胤禟又氣又急,哭笑不得,一把拽住胤禎,氣道:「你讓我說什麼好!你就是罪魁禍首,還嫌不夠亂,還想回去添亂嗎?你清醒清醒,那是四哥的家務事,他要怎麼處理是他的權力,就算你在跟前你能怎麼樣?跟他打一架?事情鬧大了傳到皇阿瑪那裡,最後倒霉的還不是小嫂子!」
胤禎頓時愣住,腦中一片茫然,他不甘心、不服氣,腳一跺,咬牙恨道:「他若真對容兒怎麼樣,我不會放過他!」
「容兒?叫得真親熱,你當你是人家什麼人!」胤禟俊眉高挑,薄唇微揚,含譏帶誚白了他一眼。
「你!」胤禎氣得捏緊了拳頭,又忽的放下,輕輕哼了一聲。
「老十四啊!」胤禟輕歎,一手在他肩頭拍了拍,勸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千萬別在人前叫順了嘴,不然又給她招禍了!」
胤禎臉色一黯,長長歎一聲垂下頭,低聲道:「九哥,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辦!算了,不想了,走,上你那喝酒去,今晚你可得陪我喝痛快了!」胤禎忽然又抬起頭,目不轉睛頗有深意上下打量著胤禟,揚眉道:「九哥,說了一晚上,你這話裡話外比我還關心容——小,小嫂子呢,難道你也喜歡她?」
胤禟大怒,圓睜著眼一動不動盯著胤禎,冷冰冰逼近道:「你什麼意思?」
胤禎自悔失言,被他氣勢所壓,情不自禁向後退了一步,復又坦然自若,「嗤」的一笑,不以為然悠悠道:「喜歡她也很正常,這世間有誰及得上她好呢?我都替你可惜,」胤禎瞥了他一眼,惋惜道:「當初皇阿瑪是要把她指給你的,陰差陽措卻給了四哥!唉,真是造化弄人!」
這句話胤禟私下裡有意無意不知在腦中閃現過多少次,此刻卻是頭一遭聽見從別人嘴裡說出來,他不禁有些慌亂,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微微仰首,淡淡笑道:「是福是禍誰知道呢!她在四哥那是這樣,說不準在我這便不是這樣了。女人是這世上最複雜的動物,你我永遠也猜不透她們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和心腸,永遠!」
想到自己歷來敬服有加、人人交口稱讚、賢德端莊的四嫂和青梅竹馬、文雅高貴、不染塵埃的表妹都是心狠手辣害人不眨眼、工於心計、善於偽裝之人,他實在對天下女子再也不敢懷以任何的信任。
胤禎自然不知道他這段心事,聽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看他悵然若失的神情又不像開玩笑,再想想那句話,樂了,忍不住呵呵大笑,道:「九哥,真有你的啊!難不成你這『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阿哥也著了女人的道?哈哈,是哪個小妞這麼有本事,我十四爺倒很想見識見識!」
胤禟一愣回神,暗自後悔,鼻腔中哼了一聲,順著他的意思,切道:「你當你九哥是什麼人?就叫一個女人拿住了?見識什麼見識?敢在我面前玩心計的,我能留著?早解決了!」
胤禎將信將疑,一想胤禟確實是這樣的人,便歎笑道:「可惜了!早知道你送了我豈不是好?我就愛那潑辣不聽話的!」
「哼!」胤禟翻了個白眼,道:「那麼多廢話,再囉嗦滾回你府上去!」說話間已到了自家門口,一徑進去了。
「別啊,九哥!不說就不說嘛,生什麼氣嘛!」胤禎忙抬腳跟上。
自打七月十五之後,玉容依然住在積香寺,她的神情越來越淡漠,沉靜的如一潭秋水。每天除了抄抄佛經,便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裡,誰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想什麼。
小山和雲兒發現,她們居住的院子突然增添了十幾位守衛,四王爺再也沒有派身邊人過來詢問自己主子的消息,他本人更是再不露面,而且,從府中送來的東西也一次比一次少了。看著自己主子一副漠不關心、毫不在乎的樣子,小山與雲兒暗暗擔憂,試探著說了一句半句,玉容只是微笑,斜她們一眼,淡淡道:「這樣不是很好嗎?難得清靜!」
小山愕然,忽然感到深深的驚疑和不安,她的主子,從小便不是個好清靜的人,她也從沒想過她與「清靜」二字沾得上邊。思前想後,難以釋懷,小山不由怨上了胤禛,慨然向玉容道:「小姐,奴婢會永遠陪著小姐!哪怕在這佛寺中過一輩子,奴婢也絕不離開小姐!」雲兒雪兒心中亦替她難過,皆表示願意一生一世留在她的身邊,絕不變心!
玉容心中感動,眼中情不自禁現出一絲溫暖,她笑了笑,輕輕搖頭道:「留不留在我身邊,有什麼關係呢?我只要你們答應我,今後無論怎樣,一定要好好照顧、保護弘歷弘晝兄弟,可以嗎?」
「主子好端端怎麼說這話,這是奴婢們的本分!」雲兒道。
玉容目光掃過她們,微微歎息,正色道:「我不管什麼本分不本分,我只想你們自己心裡願意,心甘情願答應我!」
「奴婢願意!」小山、雲兒、雪兒聽她說得嚴肅正經,齊齊跪了下去,俯首在地。
玉容彷彿鬆了口氣,面露喜色忙扶起她們:「你們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一連在佛香寺住到了八月初,胤禛彷彿已將她們遺忘,沒有半點要將她們接回去的意思。
小山、雲兒、雪兒一開始還盼著王爺和主子冰釋前嫌,至此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大家心照不宣:這一次,主子是徹底失寵了!
她們小心翼翼、故作歡顏陪著玉容,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任何有關王爺與王府的言語,生怕觸動主子的舊情。玉容一一看在眼裡,感念她們的苦心,也故作不知,主僕幾人日子過得倒也平靜。
直到八月初八那日,綰綰忽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