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恨極,眸光凌厲似劍恨不能將他們刺穿。他一步一步逼近過來,週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與高壓令人幾乎窒息。「賤人!」他想也沒想,揚手一巴掌對著玉容扇了過去。玉容身子輕顫,臉上「唰」的變得慘白,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你幹什麼!」胤禎伸手格住,怒目相向。
「你才是幹什麼!」胤禛更怒,回瞪胤禎,胳膊用力往下壓,兄弟二人較上了勁。胤禛臂力到底不及弟弟慣常習武之人,敵他不過,冷哼一聲,重重甩下手。
胤禛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逡巡閃爍,不住冷笑,突然一把攥住玉容手腕,粗魯一拽,將她拽了過去,玉容疼得齜牙擰眉,腳下踉蹌,怒道:「你放開我!」胤禛根本不理會她,另一手用拇指與食指勾捏起她的下巴,令她仰頭對視自己雙眸,冷冰冰道:「什麼時候勾搭上的?說!」
玉容身子一顫,腦中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呆望著他,心上彷彿被狠狠插入一把匕首,瞬間痛得失去了知覺。她眼中溢出淚水,拚命扭頭掙扎不得,又氣又苦,一言不發。
「你瘋了,放開她!」胤禎咬著唇,身子輕顫,雙手緊握成拳,死死垂在身側。
「怎麼?心疼了?」胤禛雙眉一挑,含譏帶誚,冷冷注視著他。
玉容不忍胤禎牽扯進來,想也未想,脫口道:「十四爺,這沒你的事,你快走!」
胤禛聽她語氣惶急,彷彿擔心自己為難胤禎一般,妒火中燒,氣得身子劇烈顫抖著,手上加勁,疼得玉容俏臉皺成一團,忍不住呻吟出聲。胤禛不依不饒,心中越痛越恨,越恨越狠,嘴角微揚,惡聲道:「怎麼?你也心疼了?倒真是一對情深義重的苦命鴛鴦!告訴爺,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你閉嘴!」胤禎腦中轟的一下,渾身血液直衝腦門,他再也忍耐不住,揮舞著拳頭向胤禛撲過去!
胤禎身形一滯,有人自身後抱住了他,卻是胤禟。胤禟死死抱住他,急得苦勸:「老十四,你這是做什麼!這是四哥和小四嫂之間的家務事,好端端的你插什麼手,快跟我回去!」
胤禎掙扎不已,怒氣沖沖瞪著胤禛,扭頭沖胤禟吼道:「九哥,你放開我,我今天非揍他不可!」
「除非你想害死小四嫂,她畢竟是他的女人!」胤禟在他耳畔飛快低語,胤禎一愣,情不自禁鬆了勁。胤禟趁勢故意邊拉邊勸:「老十四,你自己心裡煩惱去找我喝酒就是了,幹嘛一個人跑這來了,還瞎摻合四哥家務事!快走,快走,別在這添亂了!」說著向胤禛微微點頭示意,強行拉著胤禎去了。
胤禟的乍然出現,令胤禛腦中猛然清明回神,早放開了玉容。眼看著他們去了,他四下一瞟,暗自鬆了口氣。幸虧將小山、雲兒等隨從留在外邊沒帶下來,不然方纔那尷尬一幕落入她們眼中,即便不傳揚出去,他面子上也下不來!
想到方纔,心中難免妒火又起,他全心全意疼著寵著的女人,竟然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顧忌,與另一個男人相依相擁!她伏在他的懷中,攬著他的脖子,而他則抱著她,輕拍她的背,一如往常他哄她的模樣。好一對如漆如膠的愛侶!這一幕落在他眼中時,他的心憤怒得幾乎爆裂,驚痛而哀涼的感覺瞬息傳遍全身!他不敢置信卻不得不信!
「你還有什麼話說?」胤禛咬牙冷冷瞅著玉容,臉上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憤恨與冰冷。
玉容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整個人卻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輕鬆。她手腳冰涼,淡漠的回視他,月光下的臉色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渾身素衣銀飾,愈顯冷清。她無話可說!
「沒有。」她簡短回答,唇邊卻揚起一抹滿不在乎的笑意。
「你!」胤禛氣得渾身發顫,直直瞅著她,連連冷笑,嘴唇哆嗦著顫聲道:「好,好,你終於變了!這樣也好!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你不配,你不配爺的寵愛!滾回積香寺去懺悔,別弄髒了爺的府邸!」
胤禛霍的轉身離去,再也不看她一眼。走了幾步又住了腳,冷冰冰道:「往後莫要再見老十四,不然,管教你見識爺的手段!」
玉容不答,只是冷笑不已。
「你若不信,只管試試!」胤禛冷哼,大步離去,再不停下。
晚風吹亂了鬢角,吹起了繫在裙邊的宮絛,玉容怔怔的仰起頭,望著深遠空中那一輪如銀圓月,長長舒了口氣。微涼的空氣吸入肺中,令她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不知廉恥的女人!」她怔怔念著,虛空的目光在空中飄散,突然呻吟一聲,雙手撫在胸前彷彿心痛極了似的猛然蹲下身去,大顆大顆的淚珠簌簌滾落,瞬間打濕了衣襟……
胤禛怒氣沖沖而去,小山與雲兒都嚇了一大跳,看他去了,才急忙下河岸去尋找玉容。見她蹲在地上嗚咽有聲,鼻息窸窣,兩人心下均是一沉,低喚「主子」,上前小心翼翼扶她起來。
玉容見她二人前來,便強忍著收了淚,舉袖拭了拭臉上淚痕,吐了口氣歎道:「你們怎麼來了?」
她眼中的淒絕未能逃過小山雲兒的眼睛,小山雲兒相視一眼,知道這個主子是個執拗性子,最不聽人勸的,何況要勸也無從勸起。愣了愣,雲兒便歎道:「主子,咱們回去吧!這兒夜深風涼,別傷了身子。」
「主子,您何不體諒王爺些呢,王爺也有他的難處……」小山小心翼翼瞧了她一眼。
玉容苦苦一笑,怔怔的發呆,忽然歎息般道:「體諒,是啊,我得體諒他些!不過,今後都用不著了,再也用不著了!」說著她彎腰從竹籃裡拿出最後一盞荷燈,隨手從髮髻中拔下銀釵,就著清亮的月光,在那荷燈心一截小小的紅燭上刻寫著什麼。她一筆一畫十分仔細的刻著,目不轉睛,神情說不出的專注、投入和莊重。
刻好之後,隨手將銀釵拋入河中,銀光一閃瞬即沒入波心。她輕輕蹲下身來,用火折子點燃荷燈,怔怔托在掌中,凝視半響,輕歎一聲,將荷燈小心翼翼放下水面,素手輕輕划動柔波,那荷燈暈著霓紅的光,一蕩一蕩往前去了。玉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淚水忍不住又順勢而落。
「主子,別再哭了!」小山與雲兒一邊一個苦勸著扶她起來,小山又憐又心疼,情急之下握著她冰涼的手,柔聲勸道:「主子,小主子已經去了,您還要傷心到什麼時候啊?您這樣作踐自己,一味悲痛,別說爺,就是我們看著心裡也難受!」
玉容緊緊回握她的手,感激一笑,只低聲道:「咱們走吧,我以後什麼也不想、不念了!就這麼完了,也好!」說著深深的望了那搖搖曳曳漸飄漸遠的荷燈,眼中徒然升起一股決絕的泠然。
小山雲兒並不知道,她在那燭上刻下的是用拼音拼出的胤禛和自己的名字,她順水放走的,是她們之間的情。她們的情,也許真到了走到盡頭的時候了!與其拖沓糾纏不得善終,倒不如她自己果斷些,尚能添上一個華麗的尾巴!順水而去吧,乾乾淨淨,了無痕跡,並且,再也無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