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愣,那拉氏忙搶著笑道:「喲,你這小丫頭還真是有心!那麼久的事還記得那麼清楚,燕兒,快去把年小姐送來的酒拿一壇來,讓我和容側福晉都借借王爺的光!王爺,您捨不捨得啊?」
胤禛料不到年佳儀連自己隨口一讚也記得那麼清楚,心裡到底有些感動,望了她一眼,笑道:「難得你有心!福晉這是什麼話,燕兒快去取來吧!」
「山野粗糙東西,不值什麼!王爺福晉若是喜歡,奴才叫人再從家裡送些過來。」年羹堯也陪笑著。
只有玉容心裡越發堵的慌,懨懨無神,無從發洩。聽著耳畔各人的笑聲,分外刺耳。
一時酒呈上來,斟入瑩白細瓷杯中,酒呈琥珀色,明晃晃澄淨無瑕,凜冽淡雅的果香酒香陣陣襲來,沁人心脾。胤禛端起杯子啜了一小口,道:「不錯,是當年的味!」那拉氏飲了一口,也贊不絕聲,年佳儀更是大為高興,光彩照人。
那拉氏轉眼瞥見玉容不動,便含笑道:「容妹妹怎麼不喝啊?不合妹妹的胃口麼?」
「哪裡的話!」玉容端起杯子飲了小口,笑道:「光聞酒香便知是好酒,如此難得之佳品,妹妹竟有些捨不得喝呢!」
「年羹堯,」胤禛仰脖飲乾杯中酒,放下杯子向年羹堯道:「回頭再弄幾罈子過來給福晉和側福晉!」
年羹堯一怔,忙起身答應。
那拉氏見年佳儀臉色有些漲紅,便笑著岔開了話題,又問他們兄妹如今住在哪裡?聽到他們住在客棧,正在找合適的房子,那拉氏便向胤禛笑道:「王爺,西城楊柳胡同那邊咱們不是正好有座四合院嗎,不如就讓亮工兄妹住著好了,也省得他們麻煩!」
「這倒是你提醒了我!」胤禛笑了笑,向年羹堯道:「那是所三進的宅子,倒也寬敞明亮,向來有人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一應家什俱全,明兒你去瞧瞧,若是合意就住下吧!」
年羹堯連忙起身謝恩,笑道:「主子的院子自然比外邊找的要強得多,奴才謝主子恩典,奴才明兒就和妹妹搬過去吧!」
年佳儀滿心裡只有胤禛一個,愛屋及烏,就是再差的院子,只要是胤禛的,她也絲毫不會計較。聽了胤禛的話歡喜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就搬了進去才好。
一時吃過飯,胤禛喚了年羹堯去書房問話,玉容再也忍不下去,便說要回去瞧瞧弘歷也走了。那拉氏攜了年佳儀的手坐到裡屋炕上,一口一個妹妹親熱的不得了,又問她些家鄉風俗,路上風物,來到京城可習慣,缺什麼短什麼跟自己說不要客氣,往後悶了常常過來玩,反正將來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年佳儀原本一一作答,聽到「反正將來都是一家人」時,不覺腮上一熱,羞答答垂下了頭。那拉氏呵呵笑道:「傻丫頭!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這般出挑的模樣,又這般知書達理,又是這樣的出身,皇上定然會將你指給宗室皇親,說不準還是哪位阿哥呢,那不是一家人嗎?」
年佳儀一愣,眼中不覺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勉強笑笑不語。那拉氏似無意般輕輕歎了口氣,半真半假玩笑道:「不知為何,我跟妹妹一見如故,說不出的投緣。唉,若是妹妹指給爺就好了,往後咱們也好天長地久的做伴!不過可惜,王爺的心裡只有容妹妹,只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耽誤了妹妹倒也不好!」
年佳儀心頭沉沉,酸水一陣一陣往上冒泡,有些憤然與氣惱,咬著殷紅的唇一言不語,只是發呆。好一陣,才輕輕道:「王爺他……很寵愛容側福晉麼?」
「可不是!」那拉氏一甩帕子,笑笑,「容妹妹年輕貌美,善解人意,極懂得伺候王爺,又替王爺生了兩位小阿哥,王爺當然寵她了!」
年佳儀暗暗尋思:論年輕貌美她怎及得上我?論善解人意,難道我便不會嗎?我對王爺用的心思可比她強多了!哼,說來也不過仗著生了兩位小阿哥罷了,日長天久的,誰不會生呢!
年佳儀心頭頓時輕鬆不少,臉上神情亦多了幾分鬥志,她嫣然一笑,向那拉氏嬌聲道:「奴婢一家子都是王爺和福晉的奴才,王爺福晉對年家的大恩大德奴婢父兄每每提及感戴不已,奴婢若能在福晉身邊伺候,既報了主子的恩德,也是奴婢的造化呢!」
那拉氏輕輕握住她皓若霜雪的纖纖玉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了然笑笑:「你有這份心,我和王爺就都欣慰了!」
年佳儀怦然心動,越發笑得面若芙蓉。她不禁暗暗得意:原來胤禛對她也不是無情嘛!那拉氏也端莊的笑了,她以退為進,成功的挑起了年佳儀爭強好勝之心,這下子,總能出口惡氣了吧?她暗暗咬牙:這門親事,非要做成不可!
忘月居中,玉容心煩氣躁支著下巴歪在榻上發呆,想著那年佳儀,嬌滴滴的美人模樣,削肩膀,水蛇腰,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步一態盡顯風流裊娜,鮮艷嫵媚,真正是個人間難見的尤物!可惡的是,她那一雙情韻無限,婉若秋水的眼眸無時不刻不往胤禛身上瞟,若不是礙於體面,只怕早扭身靠過去了!更可惡的是,胤禛居然絲毫不以為意,不拒絕,不反對,還從頭笑到尾,又是誇讚人家的酒又是給房子,擺明了就是給人家暗示麼!
她越想越惱,隨手扯過瓶中供著的幾支小雛菊,在掌心中揉得粉碎,扔了一地細碎金黃的花瓣。胤禛進來時,她正要扔下最後一朵小花,見到他,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隨手將手中一束無花的枝葉扔在他身上,扭身向內歪躺著。
「這又怎麼了?」胤禛對她的小性子早已習慣,也沒在意,順勢躺在她身旁,將她身子扳了過來面對著自己。他一手肘彎撐在榻上支著腦袋,另一手捏著她的臉頰,笑道:「有人今兒好大的醋味!」
玉容雙眸似嗔微嗔似瞪非瞪,向著他道:「有人今兒樂得很哪,也不怕笑歪了嘴!」
胤禛坐起身,將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撫摸著她的臉,無奈道:「你這小心眼!年家是爺的奴才,年羹堯年輕有為,是爺所有奴才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前途不可估量,將來大有用處,爺當然要籠住他!」
「那,年家小妹呢?她那眼光,含情脈脈的,可是黏在爺身上一般,挪都挪不開!」玉容一骨碌起身,烏漆閃亮的雙眸一眨不眨問著胤禛。
胤禛將她拉入懷中,下頷蹭在她額上,嗅著她髮際的馨香,柔聲道:「爺心裡只有容兒一個,年佳儀縱然年輕美貌,爺又豈是那等好色之徒!」
「在爺心裡她就那麼美麼?」玉容差點跳了起來。
胤禛忍不住好笑,指頭輕輕點在她額上,道:「你今兒是怎麼了?一個年佳儀就攪得你如此失常?爺可從來沒見過容兒你這般模樣!」
玉容一噎,想了想,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是下意識的不喜歡年佳儀,也許,因為她是年羹堯的妹妹而年羹堯將來對胤禛又是那麼重要,也許,年佳儀對胤禛的愛慕實在太露骨,又也許,自己是嫉妒她更加年輕貌美?她自嘲一笑,道:「容兒也不過是個俗人嘛,在比自己更美的女人面前緊張自己的男人不是很正常嘛,何況,這個女人還肆無忌憚的覬覦我的男人!爺,她看上爺了,爺也一定不會娶她嗎?」
「不會!」胤禛皺了皺眉,道:「她一家子不過是爺的奴才,她看上爺,爺就得娶她嗎?頂多到時候請額娘在皇阿瑪面前說說,給她指一戶好人家罷了!」
玉容這才放心,柔柔一笑,大而亮的一雙眼睛裡也充斥著濃濃的笑意,靠在胤禛的懷中,柔荑爬上他胸前衣襟,嗔道:「爺也不早說,害人家擔了半天的心!」
胤禛摟著她的手緊了緊,笑道:「還不都是你自個捕風捉影瞎折騰!」他心底卻驚異於她作為女人靈敏異常的直覺,想到年羹堯話裡話外討好暗示的話語,他不禁有些心煩意亂,躊躇著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