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倦大清 第二卷 第86章 過繼風波
    胤禛與玉容都是心中一震,忙不迭往耿氏所居綺霞館去。

    此時耿氏已經被救了下來,灌了一碗薑湯,披散著頭髮,嘴唇烏紫,臉上猶有淚痕,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伺候的小丫鬟和嬤嬤正有一句沒一句不著邊際的低低勸解著她,見了胤禛和玉容,忙閉了嘴,福身請了安屏息束手退往一旁。

    胤禛素來是除了玉容都不把別的女人放在眼裡,尤其是耿氏這樣做小伏低膽膽怯怯的類型。失去了孩子一言不發,只會哭,好不容易不哭了,誰知又鬧了一出上吊!他深厭耿氏太窩囊,又想著若是她真死了外頭還不知傳得怎麼樣,心中已經十分不快,正要不輕不重說幾句好斷了她別的念頭;玉容見了耿氏頭髮蓬亂,滿臉淚痕,一張臉灰白死青,眼珠呆滯木然,不由心中一酸,搶先一步上前緊緊握著她的手,忍淚道:「你,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當初與李氏等鬥嘴誑口舌之快說了那麼句話,是不是耿氏就可以繼續波瀾無驚的生活而不必遭受此大喜大悲之苦?還差點搭上了性命?

    耿氏慢慢轉動脖子,把臉偏向她,望著她,又望望胤禛,淒然一笑,澀著嗓子道:「姐姐千萬別這麼說,這是妹妹的命吧!可笑妹妹癡心,自認為終身有靠,誰知,命裡無時莫強求!」她毫無血色的手不自覺的隔著被子落在腹部,呆了一呆,不覺一顫,閉著眼,任由兩行清淚自眼角走珠般落下。

    胤禛聽了心中一酸,皺了皺眉,語氣卻是冷冷:「行了,你想開些,千萬莫再做傻事,不為你自己,也為你的家人想想!你跟了爺這些年難道還不明白爺的秉性?安分守己的人,爺向來不會虧待了,你怕什麼終身無靠?」

    耿氏似是氣息一阻,張了張嘴,終於中途轉了話,咬牙顫聲道:「爺的話,奴婢記住了!」

    一側的玉容,心中的思緒卻似翻江倒海鬧騰起來,她從未想過胤禛會有這麼薄情冰冷的一面,這樣的他讓她有些害怕;可是,如果胤禛對別的女人也如對她一般溫情脈脈柔情萬千,她又萬萬不能接受的!然而,自古伴君如伴虎,以胤禛的性格,誰又能保證耿氏的命運不會在她身上重演呢?如果真有那一天,她該怎麼辦?玉容越想越亂,紛亂無頭的思緒攪得她頭暈腦脹,連帶著胸間氣息翻騰,呼吸不順,臉色也有些發黃。

    「姐姐,你,你怎麼了?你是才坐了月子的人,身子受不得累,你快回去吧!我沒事了,真的!我現在只想好好的躺一會,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就當,就當做了一個夢吧!」耿氏看到玉容的臉色不太對,忙收了自己的心事,嘴角扯出一絲笑容勸道。

    她似哭非哭的腔調聽在玉容耳中,說不出的絕然無望,玉容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她沒也沒想,緊緊握著耿氏的手,想也未想,道:「我把弘晝過繼給你,你有兒子了!」

    「什麼!」胤禛與耿氏同時驚呼,瞪大了眼瞧著玉容,丫環婆子們也忍不住發出輕輕「啊」的驚歎。耿氏的目中明亮的光芒驀然一閃,不敢置信的微張著嘴。

    胤禛反應過來,一面拉她起身一面皺眉道:「容兒,咱們先回去,讓耿氏好好休息。你剛才說的那件事,咱們從長計議!」他心裡暗暗氣惱,心道這是何等大事,她怎麼能由著性子脫口而出?

    玉容不忍看耿氏重新佈滿失落氏眼底,她注視著胤禛,毫無商量一字一字緩緩道:「爺也明白,依皇室規矩,雙生子本就不許一母撫養,交給別人容兒不放心,容兒只信耿妹妹,求爺成全!」

    胤禛一言不發,雙眉高挑,睜著眼瞪向她,玉容毫不相讓的回瞪著。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膠柱著,誰也不肯退讓,丫鬟們斂聲屏氣不由自主縮著身子垂下了頭,屋裡的空氣突然間冷了下來,就連躺著的耿氏也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忍不住往後縮了縮。她又稀奇又疑惑:側福晉竟然敢如此對爺?而爺居然沒有發火!若是換了她……她心中「咯登」一下,氣息不暢,忍不住捂嘴咳嗽起來。

    「爺……」玉容目光一軟,放低了姿態輕輕拽了拽胤禛的袖子。胤禛收回目光,淡然道:「這事讓爺再想想,再說了,怎麼也得等皇阿瑪回京徵得他老人家同意才行!走吧,先回望月居!」

    玉容還想再說,卻見耿氏驀然抬起雙眸,目光閃爍,眸中閃閃發亮,她強忍著喜極而泣的衝動,掙扎著就著床榻磕頭謝恩不已。胤禛揮揮手止住了她,在玉容耳畔低聲歎息道:「這點眼色勁連耿氏也不如!」說畢強拉著她出去了。

    不久,康熙在塞外得知了耿氏流產之事派人詢問,胤禛無奈,只好謊稱耿氏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又順便提出將弘晝過繼給耿氏的事。胤禛子嗣本就稀薄,聽說耿氏流掉的是個男胎,康熙與德妃倒惋惜了一場,又可憐耿氏從此絕育,便答應了他的請求。消息傳來,耿氏感激不盡,身體也漸漸見好。四貝勒府中眾女人卻氣得要命,她們不約而同想起玉容對耿氏的承諾:一定會讓她如願以償有個依靠!那拉氏在屋裡更是一口銀牙差點咬碎,心中暗自盤算。

    九月中旬,康熙一眾浩浩蕩蕩終於回到了紫禁城,紅牆黃瓦的紫禁城一夜之間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氣。

    照例阿哥福晉們次日要進宮請安,康熙與德妃還沒見過弘歷兄弟,吩咐務必帶人宮去,玉容只得命兩個乳娘抱著四個多月大的弘歷兄弟,隨了兩個小丫鬟一道入宮。剛進了宮門,那拉氏便笑道:「妹妹還是帶小阿哥們先去乾清宮給皇阿瑪請安吧,我們就先去額娘宮裡。想來爺還在乾清宮,等會你們一道過額娘那去!」

    玉容想了想,笑著答應去了。她做夢也沒想到會因此錯過了永和宮裡一場好戲。

    先是那拉氏、李氏陪著德妃閒聊,話題自然是四貝勒府新生的兩位小阿哥。說著說著,德妃瞟了那拉氏一眼,突然歎氣道:「玉容那孩子也是心急,本宮本還琢磨著回京之後向皇上請旨把弘歷過給你,沒想到她卻把弘晝給了耿氏!那耿氏不過一個毫不見寵的格格,孩子跟了她哪比得上跟了你,也不知道那丫頭怎麼想的!」

    「原來額娘也覺得這事古怪啊,奴婢們和府裡各人也都納罕得很,只是怕爺責罰不敢亂議!」李氏抓著機會忙搶著道。

    「李妹妹還不住口!」那拉氏暗暗給她遞了個眼色,忙向德妃賠笑道:「把弘晝給耿氏是爺的意思,爺也是瞧著耿氏流產並從此絕育可憐她罷了,這有什麼『古怪』、『納罕』的?再說了,奴婢是爺的嫡福晉,孩子不管在哪位妹妹跟前也少不了叫奴婢一聲嫡母,額娘您不必替奴婢操心了!」

    德妃聽了卻不言語。若不是因為耿氏懷孕,她根本已經忘記了四貝勒府中還有這號人。胤禛子嗣稀少,也並不寵耿氏,平白無故的把個兒子給她,怎麼看這事都有些古怪!李氏嫁給胤禛之前是德妃身旁得用的女官,德妃向來很信任她,她不信李氏會信口雌黃!心念及此,德妃冷冷一笑,向李氏正色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本宮說清楚!」

    李氏巴不得這句話,忙答應一聲站起身道:「奴婢聽說耿妹妹流產之後傷心欲絕,上吊自殺未遂,玉容妹妹與爺去看她,玉容妹妹親口對她說了句『是我害了你!』後來就提出把小阿哥過到耿妹妹名下,這件事丫環婆子們也都知道的!至於有沒有什麼事,奴婢也不敢說!」

    德妃心頭大震,不覺變色道:「難道耿氏流產是她害的?怎麼可能!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玉容那丫頭不像個耍心機的,若說使小性子是有的,但何至於如此歹毒?」

    「娘娘明鑒,奴婢也是這麼想!自玉容妹妹得寵之後,爺心裡眼裡就只有她一個,憑她的家世地位有此際遇,她該感恩戴德才是,又怎麼會謀害爺的子嗣呢!再說了,如果真是那樣,爺也斷斷不會容她!」那拉氏也忙起身道。

    李氏鼻孔裡「嗤」的一哼,不屑道:「額娘,姐姐,你們都是心地極善良的人,才會把她想得太好!依奴婢的小見識,恃寵而驕的人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她本不過是個野丫頭,哪裡懂得什麼婦德婦言,告訴娘娘一句話,她連《女誡》都沒看過呢!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歪門邪道的手段,連爺那麼穩重的人都被她迷得團團轉!如今她有什麼不敢做的?即便錯了,在爺面前裝個可憐樣花言巧語的,爺說不得也就信了她了!」

    李氏的話雖然含著不少的嫉妒酸醋意,卻並非全無道理!胤禛性格沉鬱,心思冷靜慎密,是個最穩重不過的人,德妃有時候也會納悶,他竟然也有這麼寵著一個女人的時候,她甚至不能想像玉容與他相處的情形!可是自從玉容來到之後,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因她而改變了不少,她看的出來玉容是真心愛著她這個兒子的。可是,正如李氏所說,恃寵而驕的人什麼做不出來?她自己也是個女人,並且是個有著三十多年深宮鬥爭經驗的女人,女人有多麼善於掩護、女人嫉妒起來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她比誰都清楚。

    德妃左思右想,頓時陷入十分的煩惱,怔了怔,化作一聲長歎,道:「你們倆一個是嫡福晉,一個是最早跟著老四的身邊人,你們得多為老四著想,凡事該管的要管,不能聽之任之!這件事,我等會會慢慢問她,本宮也想聽聽她怎麼解釋!」

    「額娘教訓的是!」兩人忙躬身答應,李氏又苦笑道:「爺的脾氣額娘您也知道,那個玉容哄得爺言聽計從的,不管什麼事爺都護著她,奴婢和姐姐——」

    李氏一句話沒說完,只聽見十四福晉一頭哭一頭跑進來,見了德妃更是淚如雨下,口口聲聲哭喊著讓德妃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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