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果然對綰綰很有興趣。
身陷風塵,容貌俏麗,善良聰慧,心繫百姓,潔身自好,技藝新巧。這是怎樣一個惹人憐愛的女子!
「可惜啊,」太后歎息著,無不遺憾。
玉容與蘭馨相視一眼,蘭馨乖巧的蹲下身替太后捶著腿,嬌笑道:「皇祖母若是喜歡,不如元宵節命她入宮表演豈不是好?」
「這……」太后有些沉吟,畢竟,綰綰不過是個歌女,即便賣身不賣藝,也掙不開那注定背負一生的身份。
「太后,綰綰姑娘除了慶堂班並未在他處有過表演。若是讓她作為戲班一份子、隨著慶堂班入宮表演,想來也無不可啊!」玉容亦上前輕輕笑道。
太后眼睛一亮,喜道:「不錯,慶堂班的人自然可以隨班入宮表演。」
「那就是說皇祖母答應了?」蘭馨大喜。
太后呵呵笑著,忽然疑惑笑問:「蘭丫頭,玉容,你們倆怎麼會知道她?哀家倒是有些好奇!」
「什麼都瞞不過皇祖母啊!其實初六那晚,馨兒和小四嫂、四哥、八哥、八嫂、九哥、十哥、十三哥、十四哥都去慶堂班看過綰綰的表演,真正是驚為天人啊,馨兒想皇祖母您一定會喜歡。而且現在京城中只怕沒人不知道她的,我們知道她有什麼奇怪嘛!」蘭馨嘟著嘴撒嬌。
「這麼多阿哥都去過?老四?你八嫂?」太后眉毛挑得老高,簡直不可思議。別的人都罷了,這兩個一個冷面嚴肅、不苟言笑,另一個端莊賢淑、名門閨秀,竟也會去?她還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這個叫綰綰的女子了。
「對啊!」蘭馨無辜的眨巴著眼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皇祖母,估計宮裡的兄弟們除了小十六、小十七年紀不夠沒去過,其他的沒有落下的,皇祖母您是不看白不看,錯過元宵節可就沒幾個理由宣她進宮了!」
太后被蘭馨說得直樂,猶豫了一陣,緩緩點頭笑笑:「說的也是,不看白不看!嗯,就命慶堂班趙當家的帶她一塊入宮吧!」
「好啊好啊,這下子又有熱鬧瞧啦!」蘭馨歡然拍手,與玉容相視一笑。
太后亦笑著指著她,頗含無奈:「你啊,這麼大個姑娘了,偏還是這麼個頑皮不定的性子!」
玉容鬆了口氣,好在太后認定是蘭馨小孩兒頑皮喜瞧熱鬧天性,故而攛掇她宣綰綰入宮,倒省去了宮裡各處許多不必要的猜測。
此事終究不必明裡派人傳旨,蘭馨便依著太后的意思,與玉容一起女扮男裝往慶堂班去暗示一番。沒想到,偏巧不巧的,竟在那裡遇到了一個人。
「十三哥,你怎麼在這?」蘭馨向趙老闆傳達了太后旨意,便與玉容一道親去看望暫住慶堂班的綰綰,沒想到卻看到十三阿哥正坐在綰綰房中飲茶。
十三阿哥一怔,忙站起來,咧著嘴笑,有些訕訕的聳聳肩。跟著蘭馨身後進去的玉容也是一呆,忽然嘴角微微揚起,不懷好意的眼光從十三阿哥身上溜到綰綰身上,又從綰綰身上溜回十三阿哥身上。若不是礙於蘭馨在場,她一定會好好打趣一番。
綰綰大囧,忙上前給蘭馨行禮,被蘭馨一把攔下,盯著她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口吻笑道:「你是小四嫂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這麼客氣就生分了嘛!你還記得我嗎?天然居我們見過面的!」
綰綰眼神一滯,望望玉容思索著,猛的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笑道:「啊,原來是你啊!就是那天——」
「就是那天撞了你一下的人啦!你不會生氣吧?」蘭馨大咧咧的笑著。
綰綰不由好笑,一邊請她們坐下,親自奉茶,一邊笑道:「格格真是太客氣了,不過一點小誤會而已,綰綰怎麼會那麼不識好歹呢!對了,玉容姐,格格,你兩位來不知有何事?」
蘭馨剛要說話,玉容曖昧的瞅了胤祥一眼,嘻嘻笑道:「我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啊?不然你們有什麼事先說你們的事好了,總有個先來後到麼,我們等等再說無妨。」
綰綰的臉騰的緋紅起來,不自然的微垂著頭,擺弄手絹,不知該如何開口,胤祥忙咳了一聲,笑道:「剛才在路上恰好碰到綰綰姑娘的馬車壞了,便送她一程。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蘭馨丫頭,記得早些回去,別亂闖禍!」
蘭馨朝他做了個鬼臉,頭一昂,得意道:「今時不同往日,今日本格格可是奉旨行事,回去晚些也不打緊!」
胤祥渾身一顫,下意識瞟了綰綰一眼,強自鎮定向蘭馨笑道:「奉旨行事?這可奇了!」
蘭馨還沒說話,玉容忽然一本正經道:「蘭馨沒撒謊,是太子爺的旨意,太子爺傳綰綰前去唱曲呢!」
「什麼!」胤祥與綰綰不約而同大驚,二人相視,彼此眼中皆是驚恐不安,綰綰的臉都白了,身子一軟,幾乎癱坐在椅。胤祥則呆呆的,失魂落魄。
玉容好生後悔不該捉弄她們,忙上前拍了拍綰綰冰涼的手,抱歉道:「好了好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對不起啊綰綰!」
綰綰抬起頭,咬著發白的嘴唇,滿眼疑慮。
蘭馨看著眼前一幕,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她疑惑道:「你們一個個都怎麼了啊?我怎麼看不懂了!小嫂子,不是太后的旨意嗎?怎麼原來太子哥哥也有旨意?」
綰綰越發糊塗,胤祥卻鬆了口氣,苦笑著望著玉容,恰好對上她狡黠的笑意。想到方纔的失態,胤祥有些心虛,訕訕道:「太后的旨意?太后有什麼旨意嗎?」
「太后示意綰綰元宵節隨慶堂班入宮表演啊!對了十三爺,您幫忙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哼,看這下子誰還敢惹綰綰的麻煩!」玉容說道。
胤祥眼睛一亮,喜道:「不錯,綰綰,太后向來仁慈,若是有她老人家替你撐腰,便不會再有人敢打你主意了!」
玉容心中一動,瞟了胤祥有些皺褶的衣衫,立刻明白了他不是單純送綰綰一程那麼簡單。
「什麼?我?入宮……表演?可是,可是不行啊,我害怕!」綰綰吃驚的圓睜著眼,雙手亂搖。
「綰綰,你忘了你第一次登台前我跟你說過的話嗎?」玉容盯著她,神色凝重。
「可那是皇宮啊,面對的是太后娘娘,我——「綰綰眉頭緊鎖。
「何止太后啊,還有皇阿瑪、各位額娘、各位皇兄皇嫂到時候都在呢!」蘭馨還嫌不夠,立刻補充。
綰綰心跳加速差點暈過去,可憐巴巴道:「那就更不行了,在天子面前表演?我從來沒想過啊!」
玉容哭笑不得,恨鐵不成鋼,心想這要擱現代一個歌手有這機會,還不得樂瘋了!你倒好,嚇成這樣!唉,也難怪,氣場不是一天兩天練出來的。
「綰綰,你唱的那麼好,怕什麼呢!你想想,你不知道我們身份之前,大家不是可以很自然相處的嗎?你就當什麼不知道,專心唱好歌就行!」玉容笑著安慰。見她依然不開竅,她索性把話挑明,「綰綰,太后宣你入宮獻唱,你以為你可以拒絕嗎?」
綰綰愣住了,圓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玉容,身子大震,心頭一片空蕩。
「玉容姐,綰綰明白了!」她緩緩垂下頭道,眼眸中雖褪去了慌亂,多了幾分強自的鎮定,抑制不住的緊張不安卻依然流露無疑。
「別怕,不如先排練排練,你想啊,十三爺和蘭馨格格都是宮裡的人,她倆一個是皇上身旁的大紅人、一個是太后娘娘的心肝寶貝,皇上和太后喜歡什麼樣的曲子他們能不知道嗎?有他們把關,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玉容又道。
綰綰望望他二人,見他們都笑著朝自己點頭,終於笑了笑,鬆了口氣,放了大半的心。
「不過,進宮獻唱非同尋常,顯然在這裡唱的那幾首曲子……不甚合適。綰綰姑娘,看來這幾天你還得多費心思了。」胤祥沉吟著。
綰綰望向玉容,玉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這個難不倒我的!呃,你們望著我幹嘛」猛然發現胤祥和蘭馨一動不動的盯著她,讓她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哦,好嫂子,原來幕後之人是你啊!我就說嘛,你那麼關心綰綰!」胤祥笑著。
「哼,小嫂子你竟然瞞著我,什麼都不告訴我!」蘭馨氣鼓鼓的嘟著嘴。
玉容急了,忙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嘛,我是怕四爺不高興,哪敢說出來嘛!而且這裡面太夾纏不清了,說起來話就長了!」見他們依然在等著聽下文,她苦笑著,「我告訴你們不要緊,只是千萬千萬不要說出去啊,尤其是千萬不要讓你們四哥知道。」
「小嫂子放心,我最喜歡幫別人保守秘密了!」蘭馨忽又高興起來。玉容心中一沉,心道最喜歡幫別人保守秘密?還真不好說是福是禍了!當下也不含糊,簡短的說了一遍。蘭馨聽罷直歎緣分。綰綰也感激淺笑:「格格說的是,這一段緣分,綰綰永遠銘記於心!」
「呃,那我和十三哥呢?算不算緣分?」蘭馨笑著。
綰綰沒來由的臉一紅,低聲道:「這個,自然也是算的。」
玉容嗤的一笑。
正說著,外邊有人敲門,竟是趙老闆的聲音。綰綰忙命惜兒開門,笑問何事?趙老闆自然認識十三阿哥、蘭馨格格,先忙著行禮,然後笑著向綰綰與玉容拱了拱手,「綰綰姑娘,好容易如今汪公子也在,您二位看合約的事——條件大家好商量嘛!」
胤祥不禁好笑,瞧了玉容一眼,心道一會隱公子、一會汪公子,她的名堂倒是不少,要是四哥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綰綰笑道:「趙老闆,我一切都聽汪公子的,您跟他談就好!」
趙老闆熱切的望著玉容,微笑著等他開口。
玉容用茶碗蓋輕輕撥弄手中的茶飲了一口,隨手放下,漫不經意淡然笑道:「趙老闆不必著急,本來也該談合約的事了!只不過如今偏太后有旨傳綰綰姑娘入宮獻唱,誰也不知會出現什麼狀況,不如等獻唱完畢再說吧!您放心,同等條件下,我們一定選擇您慶堂班,知遇之恩嘛不是!您就安心回家睡覺吧,等過了十五,我自會差人遞話!」
趙老闆放心不少,豪爽的笑道:「汪公子真是痛快!汪公子放心,慶堂班開的條件絕對不會比別的地方差!只是翠紅樓那邊——」
「趙老闆您也放心,翠紅樓那邊跟我有合約的,她管不了!」玉容淺淺一笑,走一步,她早已往前看了不下十步。
趙老闆一呆,呵呵大笑,拱手道:「汪公子心思細密,大有先見之明,在下佩服佩服!」
「您太客氣!沒其他事您先忙去吧。對了,這幾日若是需要您幫忙的話——」
「您儘管吩咐!」趙老闆倒是爽快。
玉容笑著點點頭,揮了揮手,請他自便。
於是,四人又詳細合計一番,見天色不早,只得各自回家,約好次日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