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也溫柔 正文 第七章 瀟灑的決裂
    週一清晨,我照例很早就回到了學校,教室裡空無一人。

    淡黃的朝陽灑在水泥黑板上,那裡還留著英文老師上禮拜寫的板書,字跡有些模糊了。講台上的粉筆盒歪倒著,四周散落著白色粉筆。已經用舊的黑板刷五腳朝天的躺在講台桌腳邊的地上,棕色的刷毛上覆滿了雪白的粉筆灰。

    我幾步走過去,彎腰小心撿起刷子,對著破竹簍垃圾桶彈灰塵,兩指捏著鼻子,腦子裡想著該怎麼處置週五大掃除逃跑的人。

    黑板清理到一半,停下來咳嗽了兩聲,就看見小冉站在門口,眼神異樣,隔著飄揚的灰塵看她,有點不真實。

    「小冉?嚇我一跳,走路怎麼沒聲啊,跟幽靈似的!」

    從小既無男人緣,也無女人緣。因為補習而結識的小冉,是我繼若溪之後的第二閨蜜。

    「米米。」她小聲地叫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也對空中漂浮的細小顆粒沒有反應,只是直愣愣的盯著我。

    我放下刷子,拍拍灰塵,走到她身邊,疑惑的看著她,只覺得她的有點古怪,卻說不上來哪不對勁。

    「你怎麼了,呆站著幹嘛呀,還不進來?」我伸手就要拉她進來,卻被她掙脫開。

    「昨晚我去了那裡……」一瞬間,澄澈的大眼睛儲滿淚水,聲音微微顫抖,「我親眼看見,你們……」

    心裡頓時一緊,想起昨晚那冰冷卻柔軟的觸感,臉上又有點發燙,趕緊甩了甩頭。就連若溪都知道下手的地方,小冉肯定也常常蹲點,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再說,那也不是我自願的,那種情況下,根本都由不得我了。

    「不是那樣的……」突然有點口齒不清:「我們……真……真沒……什麼……」

    她嘴唇緊抿,吸著鼻子,眉頭微皺著,眼淚在沒有表情的臉上滑落。

    我知道,此刻,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了,於是也乖乖住了嘴。

    「以後別在我面前裝了,什麼好學生,真虛偽!」她拭去了眼裡的淚水,美麗的臉上滿是輕蔑的笑,神情一如那個夕陽西下的傍晚。

    「你聽我解釋。」我慌張的說,不想就這樣失去一個好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那麼做,只是……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哼,你以為我是傻子嗎,還會信你?」她高傲的昂著頭斜瞟我,「孑宇最討厭的就是女生碰到他,接吻就更不可能了。你別在這跟我炫耀,以後咱就各憑本事!」

    拋下一長串話,小冉轉身就走了,只留給我一個趾高氣昂的背影。

    心裡有點憋得慌,莫非小冉一反常態來這麼早,就是為了跟我絕交的嗎?

    等一下!小冉說那惡魔男,最討厭女生碰他嗎?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確實躲開了若溪……

    這麼說,能摸到活的他的人很少……

    這麼說,他的也是初吻嗎?

    這麼說,我還意外的是個特別的存在?

    腦子裡的小細胞又有點短路了。

    也不對啊,第一次去酒吧時不就有女生挽他手嘛,看他很受用的樣子,眼都不眨一下。這種翩翩冷血俊男,多半都有幾條花花腸子的。小冉應該是還在氣我,胡說的!

    腦子一轉彎,就覺得心裡無限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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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天,紀冬的位置都是空著的,桌面乾淨的像那裡從沒坐過人一樣。

    而小冉如往常一樣發呆走神,一手托著下巴,眼神直愣愣的盯著窗外。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幾株茂密的合歡樹,翠綠的一片,連隻鳥也沒有。偶爾兩人目光對上了,她就立馬轉身背對我,我尷尬的笑便僵在那兒。

    鈴鈴鈴鈴鈴……

    「哎!小冉。」見她拔腿就走,我趕緊追上去,「補習啊,補習!」

    必須跟她好好談談,想不到更好的挽留方法,說這個總是名正言順的。

    她轉過臉來,瞪了我一眼,只留下一句話,就隨著人潮走遠。她的聲音冷淡且帶著厭惡,說:我見你噁心,不是為了孑宇,誰愛理你啊。

    一句話,輕易刺穿了我,頓時覺得身上有個大洞,正止不住的流血。

    腳像栓了大鐵球一樣沉重,這條去奶茶屋的路都走了好幾萬遍了,第一次覺得路這麼長,走起來這麼困難。

    「若溪~我想哭,借你肩膀用用~」我低垂著頭,推開玻璃門就弱弱的喊。

    天天都很嘈雜的奶茶店,今天卻異常安靜,我低沉顫抖的聲音便顯得特別突兀。被自己鬼上身的嗓音嚇到,猛的抬頭,希望今天確實是個人少的特例。

    可惜事與願違,座位上滿滿的都是人,我一進來,一屋子人眼睛齊刷刷的盯著我,臉瞬間就紅了,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正前方站著的人打扮的流里流氣,手上燃著煙,脖子歪向一邊,正斜著眼瞅我。快速環視了一圈,全是類似的生面孔,偷偷嚥了嚥口水,也不敢再亂瞄了,竄到吧檯裡正拚命使眼色的若溪身邊,兩個人便躲在底下密談起來。

    「這些人是幹嘛的啊?你惹什麼麻煩了?」我擔心的詢問若溪。

    「我哪知道,這群人發癲一樣突然闖進來,把人趕的一個不剩。我也不認識啊!」若溪壓低著聲音:「蘭心姐回老家了,我就指著你了,怎麼這麼晚才來啊!」

    剛想再說點什麼,一個黑影就蓋過來,遮住了頭頂的光亮,我朝若溪使使眼色,深深吸口氣,然後同時抬頭。

    一個肌肉健壯的男子正面色嚴肅的瞪著我們,見我們揚起臉不明所以的看他,用低啞的聲音問道:「誰是盧米米?」

    我瞪大眼,扭頭與若溪對視,她嘴巴微微張開,抓著我的手緊了緊,好像比我還緊張。接著,我伸出食指指向自己,隨即忍住不安站起來,心想這事一定和張孑宇有關係。

    「有事嗎?」

    「宇哥有話帶給你。」說話的聲音帶著看好戲的調調,一張紙條輾轉遞到我手上。

    又是紙條,這種遊戲他還玩不膩麼?輕輕皺了皺眉頭,在眾多不懷好意的眼光的打量中很不情願的打開。

    一回生,二回熟,確實與信箱裡的那張出自同一人之筆。

    簡單的依然只有一句話:明晚八點酒吧見,不來你就死定了。

    見我看過紙條,蹺二郎腿坐著的混混男們也都紛紛起身,吹著口哨往外散去,掠過我身邊的若干人,還特意伸頭仔細的看我一眼,不由想起《射鵰》裡的黃蓉被丐幫幫眾吐口水的那一幕,心裡一個哆嗦。

    「哦~」人走乾淨後,若溪把頭湊到我身邊,拖出一個長長的單音節。熱熱的氣息噴到耳後根,我卻又是一個哆嗦。

    白她一眼,捏著紙條虛脫般走到椅子上,癱軟的身子像灘爛泥瞬間趴下,目光盯著裝飾在牆上的金框《最後的晚餐》,愣愣的正出神。若溪不一會兒也趴過來,貼著我躺倒,頭舒舒服服枕在我背上,發出滿足的歎息。

    我抖抖肩膀,企圖把她甩下來,她卻像八爪魚一樣,翻了一邊身還繼續趴著我,嘴裡唸唸有詞。

    「米米,進來的時候還說想哭呢,差點沒真哭了吧?哈哈」她抬頭正臉對我說,手理了理亂亂的頭髮,「我準備好了,你說吧!」

    「說什麼?」我思緒正在神遊中,牛頭不對馬嘴,「真搞不懂他。」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明明很令人畏懼,卻又是那麼的溫柔……惡魔與天使都存在於他身上,真是個矛盾的結合體。

    「嗯?」她湊過耳朵,手舉到耳背窩成一個半圓。

    見這架勢,我立馬回到狀態,也掙扎幾下爬起來,正過臉面向她,像個怨婦樣歎了口氣:「因為那小子,小冉都很恨我。」

    「你們分了?才幾天呢,就鬧矛盾了?」她訝異道。

    「能換種說法不?」我咧嘴一笑,「說的跟小兩口似的。」

    「來,肩膀借你。」她眼角帶笑,拍拍肩膀,示意我趴上去。

    「得了吧!」整天這麼一驚一乍的生活,頓時有點看開了,「我還沒那麼脆弱好吧?」

    或許小冉也只是我生命裡眾多過客中的一個,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一切隨緣好了……

    「我發現自己可以出家了。」我自嘲的笑笑,又對若溪眨眨眼睛,「就是捨不得你啊!」

    若溪輕輕推了我一把,又上下打量著我,眼睛裡滿是笑意,「我看你進和尚廟挺合適,沒人看得出……也不怕日後缺男人,哈哈!」

    聽到這句話,我立馬跳起來,吹眉毛瞪眼睛,狂罵她思想齷齪。

    空蕩蕩的奶茶屋裡,兩人又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嘻嘻哈哈,像回到了那無憂無慮的日子。幸好還有若溪!想到這,我心裡是滿滿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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