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路燈下,一張面帶挑釁的臉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好看的眉眼微微挑起,嘴角斜斜上揚,冷酷而魅惑。
我抬起半邊臉側瞄一眼他,又扭頭與若溪對視,整個過程緩慢而有節奏。她的表情像吃了黃連,想必我也好不到哪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昨晚穿豹紋,今天又來混酒吧,看來好學生也是一樣。」聲音裡滿是玩味的謔笑,「或者是,故意想吸引我的注意嗎?」
「一個禮拜已經過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隱隱白他一眼,不接話。看來他是把若溪當成我了,無所謂,誰管他怎麼想。
他低頭輕笑,邪氣的笑臉又揚起:「本來我是無所謂的,可剛剛在酒吧看到很有趣的一幕。」
微風吹動路邊的綠化帶,樹葉摩擦傳來沙沙的響聲,樹幹上的知了煩躁的叫聲,一波一波浪潮般湧來,吵得人耳朵生痛。
「說是我的女人,可不是隨口說說的。」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我,恨不得把我穿透,「有意思,沒讓我失望。」
若溪緊緊抓住我的手,手心微微出汗,我也回握住她,心裡緊張的要命。自始至終他都沒露面,原來一直躲在某個角落裡看著嗎?
跟屁蟲紀冬今天居然沒有在,咬緊了唇看著獨身而來的他,我們看來是難逃此劫了。
他猝不及防的抓起我的手,鐵鉗一樣扣著我,朝酒吧方向走。拉著若溪的手被甩開,一個踉蹌就向後倒去。
我驚叫一聲。完了完了,這麼直勾勾一摔可非得把我摔腦震盪了。才想著,就被一條結實的手臂穩穩抱住了肩,我呈45°斜躺在他寬大的懷裡,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體香。臉唰的就紅了,心臟不聽使喚的拚命工作,這個動作實在曖昧極了。
他嘴角斜斜揚起,距離近得可以看到他眼裡戲謔的光,一樣的眼睛,眼神卻是不同的,跟那晚的他判若兩人……
失神間,被他粗魯的架起,一旁愣住的若溪趕忙過來扶住搖晃的我。接著他又大力的拽著我快步往前走。
若溪跟在我身後緊張的快哭了,聲音帶著顫抖:「哎!有話好好說呀!我們剛才那麼說也是沒辦法的事,真的對不起了!請你放了米米吧……你要帶她去哪啊?」
我心裡也漸漸害怕起來,最可怕的不是表面兇惡的人,而是殺人於無形的人。而張孑宇,就是這類人,在黑白兩道都通吃自如,要對付兩個沒勢力沒背景的學生,不過簡單爾爾。
被他緊緊拽著又回到了燈紅酒綠的酒吧裡,一股濃重的刺鼻酒精味撲面而來,若溪摀住嘴巴一副又想吐的樣子。
又是坐在一個光線黯淡的角落裡,這次沒有強迫我挨著他。若溪一直低著頭,坐在一旁幾度想吐。
我倔強的仰起頭,不屈服的瞪他,盡量保持著淡定。硬是強忍著緊張害怕的心情,表面裝作無所畏懼,這一刻如果被唬住,就真的無回轉餘地了。
「這事與若溪無關,你放她走!」
「我對她沒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你」他嘴角斜斜彎起,斜倚在沙發上,看我的眼神懶懶的,嘴裡發出一絲輕佻的笑聲。
羊入虎口,卻沒有心思去考慮許多,推一把若溪要她先走。她站起身後就直接往洗手間衝撞過去,看來是到極限了。
我和他中間隔著一人寬座位,若溪走後,又趕緊往旁邊挪過去,離他遠遠的。
「你想怎麼樣?」我警惕的看著他,雙手雙腳僵硬著,這一刻就算他猛的撲上來,我也沒有反抗的力氣,口氣卻依然不敢放鬆。
「你害怕了?跪下求我放過你,我還可以考慮考慮。」他眼神依舊是懶懶的,嘴角斜斜挑起。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我又不是你小弟,連爸媽都沒跪過,還會跪你?好在若溪現在是安全的,我皮厚還扛得住點,而且酒吧人這麼多,他總不可能毫無顧忌的對我下手吧。
「不可能!要怎樣都隨你,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對付我一個就夠了!」我咬著唇,做好準備的樣子。
他開始帶著研究的神情打量我,那眼神讓我覺得自己是一件剛出土的古代文物。我緊抿雙唇,盡量平靜的瞪著暗中他深沉的眸子。
異樣的僵持中,走來一衣著放蕩的男子,左耳上三個圓形耳釘反射出冰冷的光芒,竟是剛剛那個猥瑣男。我深深埋下頭,不敢看他。
「宇哥,這丫頭膽真肥!連你也敢騙!讓我來收拾她!」猥瑣男咬牙切齒的說,整一個狗腿樣。
一雙佈滿灰塵的皮鞋進入視線內,胳膊剛被狠狠掐住,黑暗中就傳來冷冷的聲音:「這丫頭,我要了,從現在起。」
抓住我的粗糙手掌頓時鬆開,憋著的臉有點尷尬。我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要我付出代價,卻在這時刻貌似英雄的救了我?
暗中的他目光卻不在我身上,而是靜靜的看著面前,我順著那張好看的側臉轉過頭去,一個面容略帶緊張卻不失氣勢的高大身影正疾步走來,手臂上的青龍再次刺痛了我的眼。
惡魔男突然起身,緊緊挨著我坐下,就如初次那樣,把我環在手臂中,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在我耳根輕輕的說了句:乖一點。
他輕聲說話時,聲音卻似有一絲溫柔,心裡有一塊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何況,我早已全是僵直,想不乖也不行。
看著紀冬又默默的坐在孑宇另一側,表情恢復了平靜,眼神卻像一潭清澈的湖水,緊緊的盯著我。
「宇哥,請你放了米米吧。」
「不勞你操心,她是我的人了。」
「宇哥,我知道,你並不喜歡她,請你不要為難她!有什麼都衝我來好了!」他的眼裡透出一股狠勁,聲音近乎咆哮。
張孑宇銳利的眼光射向他,用平靜而緩慢的語氣冷冷道:「為了她,要背叛我麼?別忘了,你沒有資格給我說教。」
「……」
紀冬眼神黯了下去,對上我的眼睛的一剎那,覺得他像極了一隻受傷的黑貓。
心裡針扎一樣刺痛,恍惚中他好像變成了兒時的那個愛哭鬼紀冬,需要人保護的紀冬。
這次我竟能輕易掙脫開他的手臂,躍過他,來到紀冬身邊,把一臉痛苦的他擋在身後。
「你才沒有資格做老大呢!蠻不講理又小心眼!」
他的臉頓時黑了下來,眼神兇惡如虎,狠狠的一把扯過我,我直接跌坐在他腿上,就被他單手用力扣住,無法動彈了。
「我喜歡怎樣就怎樣,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我了?」他不理會我,卻瞪著紀冬,厲聲喝道。
紀冬直勾勾的盯著虛空中某一處,沒有說話。
半餉,才開口,是隱忍而顫抖的聲音:「宇哥,如果你非要這樣才能釋懷,那我只求你,對她好一點,不要傷害她。」
說完,紀冬就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直起身,手插口袋,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喧鬧的酒吧,瘋狂舞動的身體,紀冬高大而落寞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一片炫目的燈光之中。
坐在孑宇大腿上的我愣愣的出了神,反應過來時,立馬跳起來,又被他一把拉住,位置換到了緊挨他的地方。他對著猥瑣男擺擺手,示意他下去,猥瑣男便識趣的低下頭走開了。
「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又是玩味的眼神。
「你放開!」我掙脫開他的手,站直了身,緊皺著眉看他。
「別忘了,你是我的女友。既然這麼渴望,我就滿足你。」他斜著瞟我一眼,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可要自覺點,讓我發現你和別的男人有曖昧,一定饒不了你!」他惡狠狠的說,眼神一片冰冷,「我的玩具,可不准其他人染指。」
千年不變的那張邪惡的撲克臉,真不愧是惡魔。安靜的面對他,不言不語,只是淡淡的彎起嘴角。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的害怕與軟弱,被他一再嘲笑。
他眼裡剛有一絲得意,卻在與我對視時,眉頭又緊緊皺起,霍然起身殺氣騰騰地衝向我。嗜血的眸子如兇惡的野獸,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襲上心來。他強有力的手臂狠狠拉過我,塞入身旁的沙發中,用力扣住我的手腕按倒,胳膊被扭的生痛,身體深深嵌入柔軟的沙發中。
充滿怒火的臉急速放大,火一樣燃燒的眼眸,灼熱的看入我眼中,心臟狂跳。我瞳孔放大,緊抿雙唇,刺鼻的酒精味侵蝕著我,頭腦一陣昏眩。
他弓著身體,鬼魅般的臉猝不及防地逼近。柔軟而冰冷的觸感瞬間壓在我唇上,只覺得唇與唇之間緊緊貼合著,腦中如一張白紙,心噗通噗通的跳動蓋過酒吧裡所有的嘈雜。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住,半餉,他才抬起臉,俯視我,滿眼邪魅的笑,嘴角斜斜揚起,滿意的欣賞著我的表情。
我睜大了眼,眼淚卻還是流下來了,一顆顆順著臉頰滑落,掉進脖子裡,冰涼冰涼的。
他愣了愣,沒有再繼續下去,壓住我的手也鬆開了。不耐煩的走到另一張沙發上坐下,點上煙,深深吸起來。
我抹乾了眼淚,掙扎著從沙發裡坐起來,怔怔的發呆,想著我不翼而飛的初吻。
他背對著我,落寞的身影。隨著他的吐息,煙頭一明一滅。就在我想著該怎麼脫身時,暗中卻傳來冷冷的聲音:「你走。」
我衝著他的背影做鬼臉,趕緊拔腿就跑,等到他後悔,我又有的熬了。
一出門,若溪就從某個角落裡奔出來,抓著我的手臂眼神裡一片緊張。
「米米,你沒有怎麼樣吧?我去洗手間是要搬救兵的,沒想把你一個人留那哦!」她看著我紅紅的眼睛,慌忙解釋,「出來了也不敢進去,怕被他們逮住,一直都在這守著呢!」
「我哪能有什麼事啊,看我不都好好的嗎!」我拉過若溪,邊走邊笑著說,「你還真機靈!紀冬原來是你找來的啊?我說他怎麼跟個超人似的,突然就出現了。」
「不對,我老覺得你有問題,是不是被欺負了?」她感覺可真敏銳,不過這話我要實說了,就真沒臉見人了。
「哪有啊,他們沒怎麼為難我,你別瞎猜了!」她盯著我的眼睛猛瞧,我心虛的解釋道:「就是被灌了幾口酒,眼睛有點不舒服。」
「哦?是這樣嗎?沒騙我?」她懷疑的說。
「放心啦!你不認識我誰嗎?哪有這麼容易讓人欺負的!」我輕輕捏一把她的臉笑。
一路上口水說盡,終於矇混過關了。
初吻……幾乎所有女生都有的小心思,希望把這寶貴的一刻獻給幻想中的某人。真沒想到,我的就這樣沒了……思維有限的大腦,實在理解不了孑宇對我做的種種。他是個太神秘的人,身上似乎隱藏著許多秘密,時而冷酷,時而溫柔。我不明白,到底哪一種才是真正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