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軒!」我發瘋似地吼道,「你滾開!我不想看到你!」
「可是未央,我卻想時刻守在你身邊。不過算了,你們師徒許久沒見,就留在谷中好好地敘敘舊吧!我呢,近幾日就不來打擾了!就此告辭!」穆文軒說著,輕點地面,身形輕盈的飛入林間。
我望著這個不守信用的傢伙,憤恨的握緊拳頭,他想把我和蕭宇困在谷中!
「師父……」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卻找不到從前的那份自在。
師父沒說話,平靜的望著我,我們相對無言。
他心中一定很痛苦!如果穆文軒所言屬實,那麼就可以理解為何他急切的希望我離開蕭宇了!哪個男人能忍受心愛的女人整日和別人卿卿我我,儘管名義上他們是同一個人!
「進屋吧!趁我還有時間,我想我該將一些話交代清楚。」師父歎了口氣,面無表情的從我身旁走過。
我隨之進入房間,待坐定後,我們又沉默了。
「那日在李府中,我是被你的歌聲吸引過去的。他說的沒錯,你的聲音的確是擁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性!哼……」他輕哼一聲,似在自嘲,「沒想到連我也不例外!」
我張張嘴,卻不知該叫他師父還是蕭宇,算了,還是乖乖做我的聽眾吧!
「你會恨我嗎?」沉默許久,師父忽然抬眼凝視著我,這一刻他的眼神竟像極了蕭宇!
「為什麼要恨你?」
「的確是我設計了蕭宇。」
「我不恨你!」此刻心中可謂五味雜陳,我是該喜還是該悲?
「是我害你淪落盜匪之手,是我休了你!」
「你那是為我好!是怕我投案自首才會出此下策的!」我眨眨眼,一臉的感激。
「你錯了!」師父冷冷的打斷我,「我是不希望你再干預我!」
我悻悻的收回笑容,看著師父那佈滿寒意的臉,他不是蕭宇!我努力的提醒自己。
「哼……」他冷笑著,注視著我,眼中閃著凌冽的寒光,「你應該恨我!多少次的夜裡,我險些忍不住殺死你!」
我狠狠地打了個寒戰,這種感覺難以言喻!自己同床共枕的夫君竟想要殺死自己!後背泛過一股涼氣。「為什麼?」
「不希望你再干預我!」師父語氣冰冷。
「可是你沒有啊!你還教我武功了!」我盡量扯出笑容,可是我估計此刻我肯定笑的比哭難看。
「我不該將你娶進門!你的出現已嚴重影響了我的計劃!」師父望著我,眼中充滿無奈。
「蕭宇,他知道你的存在嗎?」我怯怯的望著他,他點點頭。
「我們像寄居在一具軀體裡的兩個靈魂。我恨蕭宇!」
看著他那張殺氣騰騰的臉,我絕對相信他恨透了蕭宇!可是他卻對此無可奈何,他不能除掉那個他所痛恨的人!
「師父,我會陪著你的!」我趕緊抓住他的手,試圖給他安慰。
「我不需要同情!」他冷冷的甩開我的手。的確,習慣黑暗的人根本不需要安慰。
「整個冬天我都在折磨這個身體,我讓身處光明之中的他飽受病痛的折磨!哼哼……」師父微微勾起嘴角,整張臉顯得戾氣十足。
我訥訥的望著他,無話可說。
他猛然間站起身,逼視著我,「你在怕我嗎?你一直都是怕我的吧!」
我木然的搖搖頭,腦中一片混亂。
「我不希望你再來干預我!」師父說著,冷冷的轉身。
我衝過去,緊緊地抱住他,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心中好亂!貼在他的後背上,我能感覺出他身體的僵硬。「不要走……」我有氣無力的乞求。
「我不是蕭宇!」他冷冷的說著,意欲掰開我的手。
「我知道!」我反而勒的更緊。
「你會恨我的!」他鬆開手,無奈的輕歎。
「不會的!」我搖搖頭,「我只是需要時間消化這件事,我會陪著你的!」
「陪著我?哼哼……」他似不屑也似苦笑,「看來你還是沒有分清我和他!」
「我知道你不是蕭宇!」
他掰開我的手,轉過身來望著我,眼神一斂,「我不能容忍你和他在一起!離開他,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我無言以對,因為我不能。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光芒,放在我肩上那雙手也輕輕的挪開了。
「不要走!」我驚慌的抱住他,現在我似乎分不清我想留下的到底是他還是蕭宇。
「未央……」頭頂上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溫潤如玉。
我仰起頭,看著那張熟悉的笑臉失神,蕭宇回來了嗎?
「蕭宇……」我怯怯的喚了聲,眨著眼望著他,一時間還無法反應這瞬間的轉換。
「是我!」蕭宇語輕氣緩的說,「天亮了!」
我撇過頭去,果然天亮了!蕭宇真的回來了!我苦笑著伏在他胸前。
「你都知道了。」蕭宇淡淡的說。
「嗯!」我點點頭,心中一陣酸楚。「我心裡好亂!」
「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吧!」蕭宇似在訴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這樣對大家都好。」
「不!」我抬起頭,語氣堅決。
「我和他都難接受你和對方在一起,無論你選誰,都會傷害到對方。」
「可是你不就是他嗎?你這是和自己較勁!」
「不!」蕭宇輕笑著,輕輕推開我,「我們只是寄居在一具軀體裡的兩個靈魂罷了!」
「不是的!你只是生病了,這是可以治癒的!」我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
「的確可以,但你想過沒有,無論誰消失,對於對方都是不公平的!在你心中,你希望我們兩個之中誰消失?」蕭宇望著我,不緊不慢問。
「我……」我頓時語塞,我哪個也捨不得!一個是我愛的人,一個是我敬的人,儘管他們同為一人!
「所以,請你離開我們吧!這是最好的選擇!」蕭宇說著,淡淡的轉身,「原本我就知道那個花魁是你,這就是為何我不去找你的原因,你明白了嗎?我不希望你再次闖進我們的世界。」
「蕭宇,你好殘忍!」我緊咬著唇,努力遏制住淚水。
「你所認識的蕭宇早已死了!」蕭宇淡淡的說著,起身往外走,「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你會忘記我的。」
「蕭宇……」我望著他那決絕的背影,心如刀絞。我該怎麼辦?
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淚水在我臉上蔓延,真相竟然這麼殘忍!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一切!為什麼會是這樣!
直到夜幕降臨,這裡也未曾出現過一個人影,蕭宇大概已經走出了這幽幽深谷了吧!我抱膝而坐,萬念俱灰。這次我真的被徹底拋棄了!
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的總感覺眼前站著一個人,抬起頭來,卻只看到清冷的月光散落在地面。哼!能有什麼人?是幻覺吧!我已經被拋棄了呢!
「與黑夜為伍,與寂寞作伴……」腦海中忽然迴旋起這句話。是啊!這種感覺很痛苦!師父他要孤獨的度過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冷峻無情的師父,其實是一個可憐的人。
或許蕭宇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長痛不如短痛,是嗎?
穆文軒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吧!他會放我出谷了嗎?望著外面那片黑漆漆的山林,我苦笑。
從前想方設法的想要離開這裡是因為外面還有蕭宇,而現在,心已死了,在哪裡還不是一樣的嗎?
月影西斜,房間裡漸漸的暗了下來,隱約的能看到桌上擺著一副琴,正是那穆文軒所贈的綠綺。
那日為蕭宇彈奏《雲水禪心》的情形歷歷在目,那好,蕭宇,今日我再為你彈奏一次,最後一次,我們真的成為路人了!
「空山鳥語兮,人與白雲棲,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魚兒戲。
風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紅塵如夢聚又離,多情多悲慼.
望一片幽冥兮,我與月相惜.
撫一曲遙相寄,難訴相思意.
我心如煙雲,當空舞長袖.
人在千里,魂夢常相依.紅顏空自許.
南柯一夢難醒,
空老山林.
聽那泉水叮咚叮咚似無意,
映我長夜清寂.」
相傳浮萍庵中有一位女尼,法號禪心。悟性頗高,慧質天生,其師父甚為喜愛,圓寂後,禪心便是庵中師太。
不久,庵中來了一個遠遊的道士,道號「雲水真人」。本說是到庵中借宿,但一住就是一年餘,卻毫無還意。
日裡則與禪心大師切磋琴藝,夜則觀賞星辰。
久而久之,就有人說起閒話。被逼無奈,雲水真人與禪心大師辭行。禪心遠送十六里,也終須一別。禪心折柳相贈,雲水奏曲辭別。
曲中除了靈台空明,無牽無掛的佛家思想之外,更有的是兩情相悅,相聚甚歡的絲絲情意。
禪心迫於佛門女尼之戒,灑淚為雲水送行。此曲名曰:雲水禪心。
傳說後日禪心鬱鬱而終,英年早逝。病危之際,在七絃琴上,撥出了此曲的第一個音符。手一垂,圓寂了。
咫尺天涯!正如我和蕭宇,相戀難相守,這首曲道出了我現在的心境。
蕭宇……我閉目,任淚水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