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京城郊外。
皇帝親自出迎凱旋大軍。出征大軍遠在京外駐紮,然而那個身披銀甲的白馬王子身影卻並未出現,只是他的副將帶著三千親兵來到京郊歸還帥印。凌天宇麾下裨將李明甫、劉平貴神色如常的回報皇帝說靖邊大將軍凌天宇因在戰事中染疾仍在隔離休息中,皇帝只是微微頷首。雖然出迎的儀式順利進行,但是千舞的心依然飛了。
他怎麼樣了?真的只是生病了麼?病到不能來見皇帝了麼?還是說,他出了什麼意外?不,不會!他是將軍,是總指揮,不用親自上陣,又怎麼會有事呢?可是為什麼心底這麼不安呢?還有,這手鐲,怎麼這些天來,忽冷忽熱的?是因為他出事了麼?千舞神不守舍的堅持到犒賞儀式結束,便迫不及待的回了公主府。
「來人!」千舞喚來了月影她們,換了身男裝,堅持要出去到大軍行營看個究竟。月影她們拗不過,只得讓梅蕊和杜峰陪著千舞前去。
而東兒,自從聽說大軍凱旋的消息,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知道她在搞些什麼古怪。
京郊外的大軍行營。
「反正見不著你家主子,本公主就不走了!」千舞大模大樣的坐在將軍營帳中。地上跪著的劉副將汗都下來了。老天啊!自己是做了什麼孽,竟然遇著這麼個難纏的主兒。可是主子的吩咐自己怎麼敢違拗?何況還是京裡出了名的冷面王爺的吩咐。這可怎麼辦才好?
劉副將正暗自頭疼的時候,帳外傳來一聲嬌喝:「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平日裡都是怎麼當的差?你家主子沒教過你們規矩麼?」聽聲音大概是娜仁公主。
劉副將告了個罪出了營帳,把這個蠻橫的草原公主請進了帳。
「咦?舞兒妹妹,你果然在這裡呀!」娜仁笑瞇瞇的一把抱住千舞,湊在她耳邊小聲說:「跟我走。我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
千舞驚訝的看著這個一身紅衣似火的女孩。對方鄭重的點了點頭說:「真的。相信我。」
「好。」千舞扭頭對劉副將說:「今天娜仁姐姐來說情,我就放過你了。行了,我們走了。」
劉副將呼出口氣,顧不上擦一擦額角的汗,急忙行禮恭送這兩位惹不起的姑奶奶出了營帳。
娜仁帶著千舞和鬆了一口氣的梅蕊跟杜峰,到了曉月山莊。
「娜仁姐姐,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你說的人,在這裡麼?」千舞臉上寫著不相信三個大字。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大哥也在這裡呢。」娜仁說著,當先一騎進了山莊,又轉回身說:「他可真的是心疼你呢。怕你著急,巴巴的派人來求我帶你來這裡。你可欠了我一個人情哦!」
「啊?」千舞變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春雪園裡。平日是大丫頭月影住的房間,如今騰了出來給凌天宇住了。此時不大的房間裡卻擠了好幾個人:凌天宇左手臂和腰間都纏了繃帶正側躺在床上;床邊坐著的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草原裝扮的壯碩男子,就是娜仁公主的兄長那日松王子;紅袖正跪坐在床邊的腳凳上給凌天宇腰間的傷口敷藥;靠窗的兩把椅子裡坐的是明劍和另一個千舞從沒見過的文秀男子。
娜仁公主一進了門,就大咧咧的坐上了屋角唯一的一把空椅子裡。梅蕊和杜峰則是懂事的留在了門外。千舞傻愣愣的看了半天屋子裡的人,這才挪著腳步湊近了床邊,輕聲問紅袖:「他,傷得重不重?」
「你幹嘛不直接問我呢?」凌天宇睜開眼睛,嘴角勾起一個淺弧說。
「呀!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千舞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手臂上的繃帶。「怎麼弄的?還疼麼?」
千舞眼底的心疼讓凌天宇心中湧出一股暖流。「早就不疼了,傻丫頭。誒?你哭什麼呀?別哭了。再哭我可就趕你出去了。哎呀,你、行了,我不疼了,你不用哭了。你再哭的話,那我也哭了哦。」凌天宇哪裡知道那麼個潑辣的丫頭竟然也會像這樣撲簌簌的掉眼淚,更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這樣子手足無措的面對一個流著眼淚的丫頭。
「撲哧!」他的話讓某人破涕為笑。「好啊。你哭吧。我正好沒見過男人哭鼻子呢。」
「你這丫頭。早知道不哄你了。」一翻身卻碰了傷口,凌天宇抽了一口氣。
「你怎麼樣?」
「你沒事吧?」
「爺,要緊麼?」
這屋子裡的人都神色緊張的盯著凌天宇問。
「行了。我沒那麼嬌氣。對了,說正事兒之前,舞兒,你如果要呆在這裡呢,就不能出聲。行麼?」凌天宇認真的神情落在千舞眼中,後者臉上又出現了小花癡的表情。
「哎呦!你幹嘛戳我額頭?」千舞捂著腦門兒抗議。「不說話就不說話。幹嘛又動手?」千舞嘟囔著,挪到了角落裡,抱著膝蓋坐在一個蒲團上。
「好了。那日松,你先來說說。」凌天宇正色道。
「眼下最要緊的一是王爺的毒,須得盡快清除。」那日松的漢語說得不如自己的妹妹娜仁,但也能作基本的交流。
「這個你無需擔心。說其他的。」凌天宇不以為然的說。
「第二個,是皇帝的旨意能否討下來。至於名劍山莊,我以為,最輕。」那日松說完,靜靜地看著明劍。
「明劍無異議。」明劍神色平靜。
「秉主子,莊外有人求見。」門外傳來梅蕊的聲音。紅袖出了門,片刻後回來在凌天宇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凌天宇就說:「讓他們先到花廳候著。繼續吧。」
紅袖出去了。
千舞今天起得早,又到將軍行營鬧了一番,如今又跟著娜仁騎了半天的馬,此時坐在牆角不一會兒就靠在牆上睡著了。
這邊眾人商議完,紛紛告辭了。紅袖則是帶了一男一女兩個人進來,女子伸手為凌天宇把了脈,又從懷中取出兩顆藥丸給他服下。然後告訴紅袖仍需要一些草藥,於是兩人攜手出去了。
「丫頭,醒醒!天亮啦!」
「啊?天亮了?」千舞揉著眼睛坐起身,才看見凌天宇放大的臉在自己眼前正笑瞇瞇的瞅著自己。「我,睡著了?」
「是啊。睡得可香呢。還說夢話來著。」凌天宇笑得促狹。
「咦?你、你不是那個、那個剌剌哥?」千舞指著門邊站著的那個男子驚訝地說。
「正是。在下見過永寧公主。公主吉祥。」男子明明是那個剌剌哥,可是,又沒有剌剌哥那副憊懶的模樣。這是怎麼回事呢?千舞看向凌天宇。
「你先回房。我一會兒跟你說。」凌天宇幾乎是推著千舞到了房間門口,又撞上一個端著藥碗的女子。
「你是、是那個啞巴嫂?」千舞更驚訝了。
「奴家見過永寧公主。公主吉祥。」女子臉色平和,聲音清脆。
「你、你會說話?」千舞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單純的驚訝來形容了。
「是。」女子神態自若。
「舞兒,他們都是我的下屬。昔日只是為我打探些事情才喬裝為店老闆的。」凌天宇聲音平靜地解釋說。
「也不完全是喬裝。我夫妻倆本就打算開個小客棧來著,當初是為報王爺的知遇之恩,才投身王府的。」剌剌哥說得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