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對新人入洞房,蘇菲自和師父及葉昇、貝歌、劍雲等在客廳閒坐。
現在才有時間看清師父,蘇菲起身坐在隱逸娘子身邊,向往常一樣將頭輕輕靠在隱逸娘子腿上,只是落下來的不是青絲,而是銀髮。蘇菲身手接住垂下來的銀絲,眼裡滿是酸楚。
「師父……」蘇菲抬起頭,晶亮的眸子隱約有些軟弱。
白雲自把頭垂向一邊,如果他們之間沒發生什麼誤會,估計現在也可以如冷嬋般擁美人入懷吧。
只是為何我沒有冷嬋地冷靜與理智,沒有冷嬋的堅持與執著?
有些時候不能比,比了差距就出來了,同樣的,原因也出來了。
貝歌定定看著蘇菲,輕輕吐出:「菲兒……」
「傻丫頭,怎麼了?看玉兒那丫頭嫁人你也想嫁啦?」隱逸娘子一手撫上蘇菲的頭髮,這丫頭,真是吃盡了骨頭。
「什麼嘛!」原本傷感的情緒被師父這一句玩笑通通趕跑了。
「我就說嘛,第一次看到葉昇,他那雙眼睛簡直和師父您老的一模一樣,我還真道是誰呢。」
「那你怎麼還沒想到呢?」
「我沒見過嘛,也不知道師父您還有個這麼大一兒子,您也從沒和我說過。」
「是啊,我們身份原本是個秘密,結果卻被蘇幕裘費勁心機給挖了出來了。原本想著就平平淡淡給過完下半輩子,結果,人家不樂意。」
蘇菲已經將情緒調整過來了,找了方凳子坐下。
屁股還沒坐熱,就看見壽葆走了進來。
原來這壽葆和殘三狂四已被園主給留給蘇菲了。聽聞蘇菲出事,馬上就讓他們趕了過來。
「蘇小姐!」
「出什麼事了?」
「殘三狂四看到蘇幕裘要逃回中原!」
「什麼?親眼看到?」隱逸娘子發問。
「是的!現在估計準備啟程了,可是蘇幕裘可能是受了很重的傷,一路上臉色不怎麼好,而且似乎很難得露面。」
蘇菲幾人對視一眼,然後極有默契的沒有打擾冷嬋兩人,準備拉門出去。
「怎麼?想把我們倆落下?」冷嬋已經站在門口,旁邊玉兒一臉俏紅。
「菲兒姐,我才不離開你們了!那蘇幕裘那麼壞,我倒要看看他現在還怎麼逞能。」
蘇菲笑笑,手一招,玉兒已跳到旁邊了。
劍雲雙唇緊閉,只有這一場了,這一場就可以結束,而自己,也可以去找那個傻丫頭了。
幾人走出門,外面已近有壽葆準備的馬匹了。
幾人上馬,毫不遲疑地向壽葆提供的線索地點駛去。
就讓這一天成為噩夢的結束吧。
黃沙漫天,飄向遠方的目的地。
蘇幕裘是萬萬想不到自己的行蹤竟然會被發現,並且自己這一隊已經被攔截了。
蘇幕裘正要拉開窗簾走出來,卻不想眼前突然冒出一張臉,那張臉是他日盼夜盼想除去的臉。
「你!你怎麼真沒死?」蘇幕裘又是震怒,又是害怕。
「怎麼,很想讓我死嗎?」
那邊蘇幕裘的人才反映過來,要知道隱逸娘子的輕功當世少有,又怎會被這樣一些人發覺?
因此身形輕往後飄,人已落到了馬背上。
蘇幕裘掀開門簾,落入眼中的是蘇菲一臉平靜的坐在馬背上。
那孤高絕世的身影,那空靈卻,美艷的臉龐。
就是這張臉,蘇幕裘狠得心都揪緊。
「喲?我這乖女兒還沒死呢?」嘴裡不自覺又得意起來。
「他這個連畜生都不如的爹還活在世上,菲兒她怎麼捨得死呢?」隱逸娘子白了一眼。
「哼,爹?是啊,爹都還來不及疼呢,爹也捨不得死呀!」
那邊貝歌已經看不過去了,鞭子往地上一卷,一顆石子落在手中,借力一彈,石子對著蘇幕裘的眼睛飛了過去。
蘇幕裘哪裡不知道厲害,怎奈現受了重傷,完全避開石子自是不可能,卻又不想被對方發現傷勢,隨手捲起一個枕頭,堪堪接住了。
這邊劍雲卻已是紅了眼,拔劍駕馬就衝了過去。
貝歌葉昇等人一見,怕他出事,也跟了過去。
只蘇菲這邊還停著沒動,隱逸娘子和冷嬋頓了會也過去了,玉兒自在這邊陪著。
隱逸娘子氣的是自己的寶貝徒弟被這麼個禽獸父親逼到這步田地,因此出手一點也沒留情。
只見她足尖輕點,掌已送到蘇幕裘眼前,蘇幕裘哪裡不知道厲害,就地一滾,空中一個翻身,自然落地。
那邊幾人已交上了手。這邊也打得難解難分。
只是蘇幕裘接了幾招後明顯覺得不敵,內力提不上來,拳腳施展也放不開。
隱逸娘子又豈會不知,只是這個人留在世上是個禍害,竟然連謀反的心都有,將來又豈會善待天下。
蘇幕裘被逼得只有躲避的份了,隱逸娘子抽空看了一眼蘇菲,她還是那個表情,無喜亦無憂。
隱逸娘子頓時放下了心,一個欺身躍到蘇幕裘背後,長劍出鞘,一眨眼的事情,蘇幕裘就看到自己胸口冒出的劍尖。
可似乎也不覺得痛。
蘇幕裘就那麼看著沒入身子裡的劍,眼神從開始的迷惘到後面的清晰,然後是蘇菲小時候所熟知的那副神態。
「爹!」蘇菲在心裡喚了一聲,蘇幕裘看著蘇菲的唇形,嘴唇微咧。然後緩緩地,身子倒地。
那些人見蘇幕裘都死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全作鳥獸散了。
貝歌等幾人提著劍站在蘇幕裘屍身旁。
就是這麼一個人,把江湖攪得烏煙瘴氣,原來一個人的影響力可以這麼大?
人生在世,滄海一粟,可惜個人價值觀卻有如此不同,有人想平淡過一世,有人卻滿腹雄心想幹一番大作為。若真是用對了心思,自是人間之福,可若走入歧途,那自是百姓之禍了。
玉兒在一旁也沒了聲響,她是恨蘇幕裘沒錯,可現在看著他就那麼躺在那裡,那個身形其實和他們沒什麼兩樣,卻眼看著沒了生命的跡象,許是剛經歷了一場喜事,猛然看到這麼一幕,心裡會稍稍有點不安。
幾人走過來,上馬,蘇菲一馬當先,頭也不回第一個衝了出去。
身後,是漫天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