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很有頭緒,只是覺得這一系列有點蹊蹺。該怎麼下手,還真是個問題,看來得去一趟隱逸山,問問師父,她老人家可能知道些什麼。打定注意,蘇菲簡單裝點了下包裹,集市上挑了匹馬,就上路了。
過了大道,去隱逸山的小路並不好走,大片大片的荊棘叢,稍不留意就得掛破衣裳。饒是小心謹慎,蘇菲身上仍然有了斑斑血跡。她慢慢地牽著馬走著,耳朵裡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個聲音:「小姐,慢點啦,這裡不好走,玉兒跟不上了。」「小姐,您小心點啦,玉兒不累,您不用背玉兒的。」這麼想著,玉兒似乎就在前面對著她笑,「玉兒」蘇菲口裡呢喃,只是手一碰觸,就沒影了,蘇菲歎口氣,繼續上路。
天已經慢慢黑了,還沒看到住戶,上次是因為回家心切,這次走得有點力不從心。蘇菲看著漫天的繁星,撫了下落下來的頭髮,捶捶微微有點發脹的腿,坐了下來。馬就在不遠處逗留著,從包裡拿出早上在集市上買的饅頭,吃了起來。
繼續上路。
白雲其實就是為了蘇菲來的,蘇菲的不告而別讓他擔心,可這次又知道鎮遠鏢局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對蘇菲的擔憂也就更濃了,但蘇菲就如人間蒸發了一樣。這次好不容易得到點消息,蘇菲曾經來過這間茶館吃過東西。
進去,落座。
小二上來送茶。
「小二,你家掌櫃呢?」白雲端著茶抿了一口。問道。
「客官,我家掌櫃這兩天出去了。小的也是昨天才找來的。」小二放了茶回道。
「走了?那知道去了哪裡嗎?」白雲問得漫不經心,其實不想也知道,既然是昨天才找來的,絕對是完全保密的了,這樣一問除了問得無聊,更是白雲到處看看的幌子。
這店子絕對不是普通的店子,先不說這地理位置,完全是人流湧動的交叉口,並且看這店子裡的人,似乎又都不是平常人,靠近門口的是一個戴斗笠的男子,左手在桌子底下,右手端著杯子正往嘴邊送,坐他對面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臉上很明顯地,有一道疤。眼神凌厲,可是看不出有什麼心機。
白雲喝了茶,重重地歎了口氣,當然在歎氣的當口,瞟了一眼疤的男子。
「簪子啊簪子,你怎麼會連自己的主人都跟丟呢?」白雲從口袋裡掏出一口簪子,分明是蘇菲母親留給她的。他這一現,自然有紅眼的人,這不,桌前就圍了那麼幾位。
「小兄弟,這口簪子可不可以讓大哥我看一眼?」白雲沒抬頭,繼續看這簪子:「聽說你是皇帝老兒的東西,也不知是真是假,真的吧?未免也太廉價了,假的吧?又為了你死了那麼多的人。」
「砰!」「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根本不把本大爺放在眼裡。找死是吧?」白雲抬頭:「請問,這位仁兄是和在下說話嗎?」「他媽的,你別俺裝孫子,大爺說的就是你。鏢局蘇菲那丫頭俺都不放在眼裡,會怕你?」一聽蘇菲這名字,白雲留意了。
「哦?那麼兄台最近是見過蘇菲小姐了?」白雲問得客氣,倒不是因為怕他。
「那肯定啊,現在她還在我那躺著呢?哼,還不就一風騷的女人。怎麼,兄弟你也看上了?」那男子涎笑著。
白雲看不過眼。沒理了。
肯定是認錯人了,且不說蘇菲的功夫,就看她那性格,白雲就敢斷定,他絕對是認錯人了。
結賬出去,白雲瞟了身後一眼,笑了。這些三腳貓的功夫,還想在他面前玩跟蹤?白雲快步閃過一個弄堂。
「咦?奇怪,剛剛還在這裡啊?怎麼會不見了呢?」「是啊,媽的,這下我們怎麼回去交差?」
「這小子肯定和蘇菲有一腿,不然他怎麼知道老大是騙他的?可是按理說也不對,如果他們很熟的話,為什麼蘇菲一個人趕去隱逸山呢?」
「別廢話了,去回報老大吧!這下跟丟了人,有我們好受的了!」
一群群人罵罵桑桑的回去了。
白雲從暗處走出來,臉上有了深深的憂慮,但是一會兒,他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蘇菲正坐著捶腿,忽然覺得後面有動靜,回頭一看,倒鎮靜了。
「你就是蘇菲了吧?」
「對,我就是。怎麼了?」
「怎麼了?我們老爺想請您喝杯茶。」這樣對峙著,江湖上誰都知道蘇菲是隱逸娘子的得意弟子,因此倒也不敢貿然犯進,只是,他們這樣一來,倒惹怒了蘇菲。
「你們老爺?哪家的老爺?本姑娘現在沒心情,你們先走吧!」說完,蘇菲就牽著馬準備走人。
「咦,姑娘,您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我們老爺可是好心好意叫您過去。可並沒有得罪您」一隨從賠笑道。
「是沒得罪我,可是你家老爺那杯茶我並不想喝,還麻煩你們通告一聲,就說好意我蘇菲心領了,今天是實在沒時間,再會了。」
說完,騎馬就走了。
留下一地的人面面相覷。只是誰也沒有上去追,一是因為上面有交代,並不急著把她請過去,她願意來那固然好,如果不願意,也就罷了,強留的話是怎麼也攔不了的,也沒必要去得罪她。
蘇菲駕著馬一路飛馳。她心裡有著隱隱的不安,那不安是如此的巨大,壓得她險些踹不過氣來。路邊樹上一隻鳥撲稜稜地飛過,帶落了幾片樹葉。
隱逸山就在前面,路上有了那麼幾個腳印,有馬蹄的,還有人……蘇菲一個健步下馬,跑了進去。
「師父……師父?」並沒有得到回答,這有點不尋常,憑隱逸娘子的功力這麼遠就有人來了,應該早就知道,況且還是自己的愛徒?蘇菲心更慌了,直覺是出事了。
到處都沒有人,練功房?對,練功房,師父沒事就喜歡待在那裡。
蘇菲急忙推開門,只是差點讓她氣暈過去……隱逸娘子的屍首就倒在桌旁,渾身血跡……傷口是從後面刺入的,微微有點歪斜。其他的地方倒沒有傷口。但是仔細看,可以發現血跡有點黑墨。那麼,刀上餵了毒。
蘇菲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
怎麼會這樣子?家沒有了,師父也沒有了,怎麼會這樣子?連日來的苦痛和辛酸一瞬間全都浮了上來,蘇菲眼淚滾了下來。
埋了師父,蘇菲呆呆地坐在墳前,夕陽西下,印著蘇菲單薄的身子,有點歎息在周圍。「誰?!」蘇菲猛一回頭。他站在了後面。
白雲走過去,輕輕地圍住她的肩膀。「對不起,我來遲了。」然後向著隱逸娘子的墳深深地鞠了一躬。蘇菲別過臉,沒讓他看到她臉上的眼淚。
兩人就這樣走著,牽著馬,蘇菲有點心灰意冷,路上一直沒說什麼話,倒是白雲,看著她這樣子,頗為不放心,可是也找不出什麼安慰的話,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這一路來的追趕。
原來他自從在茶館外面聽到消息後,就千里迢迢地追了過來,心裡當然有擔心,他直覺這事有點蹊蹺,可是說不上來,總的感覺是背後有那麼一雙手在操控著這一切,事情似乎沒有個結束,按這樣下去,很多人都會被牽扯進來,而且會有更多的人死於非命。
白雲站住了,看著蘇菲:「菲兒,你不覺得這事有點奇怪嗎?從你離開你師父那天開始,好像那麼一個陰謀就行動起來了。」蘇菲沒有回答,她何嘗不知道呢?只是這背後的黑幕,她並不想去探究了。
她沒有停止,繼續走著。
「菲兒,你不能這樣子你知道嗎?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那次去山裡打獵?那次多麼危險,我們不也熬過來了嗎?」蘇菲一怔。有不信,也有期待。看著他的眼睛寫滿了問號。
「你的手!」蘇菲冷不丁對白雲說。
白雲笑笑,捲起袖子,露出一道疤,深深地,齒印。
「你是白雲?」蘇菲眼裡現出驚喜。
「是的,我就是小跟屁蟲——白雲!」蘇菲看著她,驀的,掉下淚來。
是很遠的故事了,因為遠,所以都那麼美好,美好得不知道世界的殘酷與離別,單純地活在這個世外桃源,遊玩,習武,生活是一片不被冒犯的淨土,隱逸娘子的瀟灑世所共知,而今,與世無爭倒招來殺身之禍,那麼,還有什麼是安全的?還有什麼是可被掌握的呢?
隱逸山生活過的點滴劃過眼簾,蘇菲不由地又是一陣傷心。看著被其父帶走的小師弟,一晃十多年過去,都長成一個結實帥氣的小伙子了,可是一別那麼久,如今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頗有點物是人非。原本該高興的事情卻提不起半點喜悅。看著白雲,蘇菲眼眶又是一紅。
「小雲,這段時間你還好吧?」林蔭道上,牽著馬,蘇菲和白雲各自走著,看著旁邊的白雲,蘇菲淡淡地問道。
「還好,跟著爹一路打拼下來,倒有了那麼一份立足之地了。」想到那麼山莊,蘇菲點了點頭。
「上次在你那,怎麼沒見世伯?」蘇菲隨口一問,邊用收扯了路邊的一根野草。
「他老人家早就過世了,現在山莊由我看管,蘇菲,你也搬到我那裡去吧。兩人也好有個照應,而且做什麼,也方便。」
「師姐!!都那麼多年了,還是改不過來,怎麼說也比你先入門。還是沒大沒小。」蘇菲有點嗔怪。白雲笑笑,沒說話。
「我得找到大師兄劍雲,他一定知道什麼的,可是忽然就莫名失蹤了,怎麼想,似乎這事都和他有關,可是要說這事全部是他做的,我又找不出理由。」蘇菲頓了頓又說,「我還得去一趟皇宮,為了這支簪子,只怕得問問它的來歷,這風波的興起只怕和它也脫不了干係。」「皇宮?你根本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等著你,你就這樣闖進去,還真不要命了是吧?而且誰敢肯定,那狗皇帝就相信你呢?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白雲站住,看著她。
「不行,你得留在宮外,到時候也好有個接應的,而且這段時間又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而且我爹,劍雲他們一天不找到,我就一天不心安你知道嗎?放心,我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就會見機行事跑出來的,憑幾個大內侍衛,我還不放在眼裡的。」
蘇菲看這白雲一臉的猶疑,又笑了:「你呢,十多年過去了,身體倒是長了不少,只是這性格還是這樣優柔寡斷!」
白雲聽了,沒做聲。低著頭說了句:「你覺得這樣妥當,你就這樣做吧!」然後拉著馬頭也不回地跑了。
蘇菲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倒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