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六年前見過她一面,而且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個小時。
但是我相信,任何見過帕麗絲一眼的人,就不會忘記她的樣子。不會忘記這雙酒紅色的眼睛。
嫵媚時風情萬種,凶殘時鬼炎萬丈。
帕麗絲轉頭看向我,然後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向我們走過來。
「真是很巧啊,小帥哥。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她的聲音依舊充滿磁性,但是似乎比以前要暗啞了一些。
說來也奇怪,我明明知道這是一個窮凶極惡的女人,而且無論如何,我和吉格、GSD他們也應該算是同一陣線的夥伴,可是我對帕麗絲很難產生敵意。
沙葬、暝和尼爾隆巴斯可能不知道這女人的來頭,但是西嵐卻一下站了起來,手按刀柄。
「酒紅色的雙眸,你是帕麗絲?」
「哦?你認識我啊?」帕麗絲瞇起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著。西嵐手背上的青筋凸起,道:「你在帝國懸賞通緝的要犯中排名第二,我雖然沒見過你,可是幾乎天天都看得見你的畫像,怎麼會不認得?」
「切。」帕麗絲頗為失望地道:「什麼啊,人家才排到第二啊。」
「拿出你的武器。」西嵐踢開身後的椅子,慢慢躬下身子:「我要將你捉捕歸案!」
「算了吧小子。」帕麗絲不以為然地笑笑:「我只是想跟老朋友敘敘舊,不想打架。再說……」她頓了一下,雙眼中惡狼般的寒光一閃:「你也不夠我打的。」
說完她居然彎腰把被西嵐踢倒的椅子扶起來,然後伸手拍拍西嵐的肩膀。
我看得出來,此時的西嵐就如同一張繃緊的弓,任何輕微的觸動,甚至不經意的環境變化都有可能讓他驟然出手。但是帕麗絲卻行若無事般地做了這一切,西嵐居然也就乖乖地坐回了椅子裡。
只因為帕麗絲在這隨意的動作之中所流露出來的殺意和氣勢,已經完全壓制了西嵐的劍勢。更可怕的是,沙葬、暝和尼爾隆巴斯,甚至是我,都只能感到西嵐的殺意,卻完全感覺不到帕麗絲的殺意。因為帕麗絲的所有殺意都凝攏在了西嵐一人身上,沒有絲毫的外洩。
她比六年前更強了。強得多。
然後帕麗絲自己也拉過一張椅子,毫不客氣地在我身邊坐下,隨手拿過一片烤麵包,一面往上塗蘋果醬,一面笑道:「哈,坐了兩天馬車,還真是餓了。怎麼樣,這頓飯小帥哥你請客吧?」
我為她倒上一杯紅葡萄酒,問道:「呃……這個,你怎麼會在這裡?」
「逃命唄。」帕麗絲咬了一大口麵包,然後用一大口酒衝下去。她使用餐具的動作高雅優美,但是吃相頗為……嗯,雖然不算是粗野,但是也夠豪放的。
「六年前那次,我本來是想找個機會,趁吉格落單時宰了他,沒想到反而掉進了他的圈套。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死的骨頭渣都不剩了。」帕麗絲邊吃邊說。我笑笑:「我?那時候我好像什麼都沒做吧?」
「如果不是顧及你在我身邊,GSD那個老鬼跟吉格一起出手的話,我是跑不掉的。」
果然,現在回憶起來,六年前的舞廳一戰,GSD確實一直沒有出手。是因為顧及我的安危麼?
「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吧。」帕麗絲嘴裡塞滿了蔬菜、麵包和烤肉,老實說我真的沒見過吃東西這麼不要命的女人,完全不顧形象地往嘴裡猛塞。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種狀態下她居然還能說話。
「後來我躲了幾個月,傷好得差不多時吉格又找上來了。這幾年我就一直牽著他的鼻子到處轉。還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上你。」
「這麼說……」我問:「吉格現在也在追你?那GSD呢?」
「當然了,那傢伙死心眼,哪有那麼輕易放過我。」帕麗絲一口喝乾杯子裡的酒,我又給她倒滿。帕麗絲一伸脖子把嘴裡的食物吞掉,又叉過一大塊豬排:「他倒也學聰明了,現在跟GSD還有其他幾個退魔團的人形影不離,我還真找不到下手幹掉他的機會。」
說道虛祖退魔團,我的心裡一動:「退魔團的人,好像在這附近也有活動啊。」
「嗯?」帕麗絲用「說說看」的眼神看著我,嘴角還晃著一條細細的肉絲。我說了庫蘭和切爾西的事情,帕麗絲的眉毛擰了起來。
「切爾西……你看到的那個切爾西,眼睛是藍的,還是紅的?」
「藍的吧?」我真不記得切爾西的眼睛是什麼顏色了。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紅色。像帕麗絲這樣眼睛偏紅色的人很少,只要見到我絕不會忘記。
「那就好,不過也夠麻煩的。」帕麗絲嚥下最後一口,滿意地打個毫無風度的飽嗝,然後忽然恢復優雅淑女的樣子,動作頗講究地念起餐巾,慢慢擦擦嘴角。
「虛祖退魔團裡,我真正顧忌的人,也只有四個。」帕麗絲說:「貝亞娜算一個。還有兩個就是切爾西姐妹。」
「不是吧。」我回憶了一下,覺得這位切爾西實在沒什麼好怕的。
「你小看她了。」帕麗絲說:「藍色眼睛的這個是切爾西姐妹中的妹妹,切爾西雪舞。算扎西特命好,來追捕他的不是切爾西姐妹中的姐姐,切爾西冰煌。」
「那個切爾西真這麼厲害?」我還是有點不大相信。她的魔法固然不弱,但是性格完全是個小孩子,應該很好對付吧。
「一般的元素師,只能精通光、火、冰或暗系這四系中的一系。少數天才可以精通兩系。但是幾乎沒有人能夠同時精通三系。」帕麗絲給我補課。
「這個切爾西雪舞精通了三系魔法?」
「不。」帕麗絲搖搖頭:「她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精通四系魔法的元素師。」
當時我對魔法完全不瞭解。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四系全精的元素師意味著什麼。
那是可以媲美神的力量。難怪以帕麗絲只能,也對她如此顧忌。
「那她那個姐姐呢?也是四系精通的元素師?」我說完這句話就知道自己白癡了一次,帕麗絲明明剛剛說完切爾西雪舞是「唯一」一個四系精通的元素師。帕麗絲倒沒有笑話我,只是慢慢地收起笑容:「不,她是個召喚師……」
「召喚師?」
「嗯。對了,你既然和天族人在一起,應該知道暴龍王巴卡爾吧,」
我當然知道,沙葬和暝這幾天天天在我耳邊血淚控訴巴卡爾的罪行。想起沙葬和暝,我忽然發現,從剛才起,不但他倆,就連一直話多的尼爾隆巴斯都沒有出聲。
我這才注意到,包括西嵐在內,他們四個都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僵硬,只有眼珠還在略略轉動,表明他們還活著。
「我不想別人打攪咱倆敘舊,下了點讓神經麻痺的藥物。放心,純植物制劑,沒有副作用。」帕麗絲說。
「真的沒有副作用?」我還是有些擔心。帕麗絲慢慢從頭髮裡抽出一根綠油油的長針,瞇著眼睛問道:「怎麼?你懷疑我『毒王』的實力麼?」
「不敢……不敢……」我一腦門冷汗,趕緊轉移話題:「剛才你說巴卡爾,巴卡爾怎麼了?」
「巴卡爾憑借一己之力統治整個天界,但是在所有的使徒之中,他只排名第九。而切爾西冰煌,卻擁有召喚第四使徒,卡西亞斯的能力。」
帕麗絲說完,不知道從那裡掏出個小小的瓷瓶放在我面前。
「我上樓睡覺去了。這是解藥,鼻子下面抹一點就行了。千萬別進嘴,雖然沒毒,味道很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