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下江南
方楚亭一路追著海棠的行蹤,在滄海客棧找了胖掌櫃打聽當時的情況,胖掌櫃心裡有些緊張,那人已經離去了,莫不是在路上又發病了,便支支吾吾地不肯說明。但方楚亭的臉色實在是太嚇人,胖掌櫃看得心裡發麻,也不敢隱瞞,便細細地說了當時的情況。
他們正準備離開時,老吳回來了,得知他們前往了濟南,便又轉向濟南尋去。從來不知道海棠在濟南有親戚,就算有只怕她也不記得了,這多半是個謊話,唉,這女人從來說起謊話來,隨口就有。
一行人在濟南找了幾天,最後終於確定,他們根本就沒在濟南停留太久,一早就向南行了去,便一路向南追,方楚亭尋思了很久,她在江南住慣了,定不會在北方居住,還是先回應天,然後再去找。
船上的生活,其實沒有海棠想的那般舒服,住得不方便,吃得也不算太好,雖然煙若和周標已經想了許多辦法,可是新鮮蔬菜還是很難吃到。每到一處碼頭,周標便會下船去採買些蔬菜和肉食,海棠過意不去,要給他們銀子,他們怎麼都不肯收,即便是收了,第二日也會想著法子去多買些吃食。
但是船上很自由,不用再坐得腰痛,坐累了,便能到處走走。運河上這時節,水不急,風也不大,船雖行得慢,但也穩妥,周標兩兄弟留輪搖著搖櫓,也算是比較輕鬆。
嘟嘟像個好奇寶寶。成天圍著周樹,看到什麼都問,可是一會兒又忘記了,不過,那周樹也是個喜歡孩子的人,對於嘟嘟地問題總也答不厭,這會兒正在教嘟嘟認打上來的魚。
海棠久站著有些頭暈。便隨意在甲板上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著,吹著風。看著河岸兩邊的風景,前世還沒坐過這種船,唯一一次去北海的時候,坐著摩托艇去海島,把她給嚇慘了,怎麼也沒這般舒服。
開船的那天晚上,煙若吃過飯。便一直陪著海棠,說了不少他們的事。當初兩人離開應天,便去了蘇州,在那裡買了房子,定了居,把周樹和他**也接了去。當時周樹年歲也不大,這一大家子也沒啥營生,周標便買了艘船。兩兄弟在蘇州附近跑跑運貨。
這次也真是巧,濟寧地劉老闆,到蘇州來採買,定要包他們的船回濟寧,這路途挺遠地,也沒人做飯。便帶了煙若出來,不想還能遇上海棠,也算是緣份了。海棠當時便想,也是自己的運氣好,能遇到故人,不用擔心在船上的安全,可是到了蘇州後,要怎麼和他們說呢?難道真回應天嗎?算了,還是看一步走一步。
煙若和沈媽正在船尾的廚房裡做飯,不一會兒。兩人端著碗碟來到了船艙中間。「公子,小少爺。吃飯了。」
海棠聽到她們喊,便起身,幫他們擺碗筷,「公子,您別動,讓我來。」周樹看到海棠動手,便叫喚著讓她不要忙。
「我來吧,沒關係。」海棠躲過他來搶碗的手,自顧自地擺放起來。
周樹撓著頭,心想,這位公子哥,可有些奇怪了,看這身子骨,便是有錢人家的,按理這些事,家裡應該有人做,可是他好像做得還挺順手的。
「小少爺,這是今兒早上打上來地魚,很鮮的,來煙若幫您盛一碗湯。」煙若照顧著嘟嘟,嘟嘟看著已經燉得奶白的魚湯,嚥了嚥唾沫,乖巧地點著頭,「謝謝煙若姨。」
這小子已經哄得船上幾人團團轉,特別是周樹,每天只要起床,就先找周樹,讓他表演打魚給他看,然後守著船尾,看他搖櫓,聽他說些在船上的趣事。每每看到這樣的情形,海棠便無奈地翻著眼,他能聽懂嗎?為何每天都樂此不疲?
「周標,這裡是哪裡?」這一段河道上,船漸漸多了起來,而且比他們船還要大很多的船時常出現,時常引來嘟嘟興奮的尖叫,「大船。」
「公子,再過一晚,咱們便能到揚州了,揚州人富嘛,所以船也大了些。」周標一邊小心地撐著桿,一邊回答。
揚州,這麼說應天也就不遠了,海棠有些不放心,便問:「在揚州,咱們停留多久?」
「公子想下船看看嗎?」
海棠連忙搖頭,「不用了。」雖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可這時也不是煙花三月,用不著下船了,若是讓人發現了,恐怕不好,「我想早些到蘇州。」
「好,那咱們不用停,前日採買了不少東西,足夠咱們到鎮江的。」
船行到鎮江,只在碼頭停了半日,採買了東西,便又開了船,海棠連船都沒下,躲在船艙裡,生怕被人發現了行蹤。
過了鎮江,船又行了數日,眼看蘇州城已經在眼前,海棠有些猶豫,算了,先在蘇州呆幾天,其他地再作打算。
進了蘇州,煙若熱情地邀請海棠去他們家做客,城裡一處安靜的院落,一位老婦人在院子裡曬魚,聽到院門一響,回頭看到是兒子和媳婦回來了,安心地笑上了臉,「回來了?」
「娘,家裡來客人了。」周樹放下手中的魚蔞,幫著老夫人把曬魚的簸箕放在架子上。
「哦?」老婦人看了看隨後進來的幾人,臉上堆滿了笑,「來客人了?快請進。」
煙若把他們迎進了堂屋,手腳麻利地端來茶水,老婦人看到有小孩,便從裡屋把自家小孩也領了出來,煙若對一雙兒女招了招手,「嶺兒、鈴兒,快來給公子和嘟嘟少爺行禮。」一雙小兒女像極了煙若。特別是女孩,模樣兒乖乖巧巧的,讓海棠很喜歡。
海棠止住他們行禮,一手拉起一個,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對玉珮,在船上便知他們有一雙小兒女,便讓沈媽找了一對玉珮出來。「不用行禮了,來。這是我送給你們地見面禮。」
「公子為何要如此破費?」煙若本要還給她,可是見孩子們歡喜的模樣,便不忍掃了他們的興。
海棠拍拍他們的頭,「喜歡就好,嘟嘟你帶他們一起去院子裡玩吧。」
兩個孩子歡喜地跟著嘟嘟出了門。
「周老太太,我們要在您府上討擾,還請您多多包涵。」
周標已經悄悄向他娘說了海棠的來歷。老太太親切地拉著海棠的手,「公子,您能來咱們家,是咱們家的福氣,何必說討擾,若是喜歡,以後常來便是。」
「謝謝老太太。」
海棠到蘇州地時候,方楚亭已經回了應天。一路上打聽下來,已經失了海棠的蹤影,進家門地時候,他一直黑著張臉,府裡地人聽了這消息,馬上亂成一團。大少奶奶又失蹤了。
老夫人聽聞這事,眼一翻白,直接暈了過去,嚇得大家掐人中地掐人中,叫大夫的叫大夫,好不容易緩了過來,伸手在楚亭身上打了幾下,話還沒說出來,便哭了。
到了晚上,總算是能清靜一會兒了。蘇嵐兒又遣她地丫鬟荷香來找他。方楚亭走進了自家佛堂。這裡只有嵐兒和秦姨娘住著,平時除了楚閣。一般沒有人會進來。
「相公。」嵐兒才喚了他一聲,眼淚就流了下來。
方楚亭有些愧疚,喃喃地說:「你知道了?」
「相公,你為何不救救他們?」前日,京城傳來消息,自己一家人全都已經關入大牢,連姐姐都不能倖免,說是挨不過年關了。
方楚亭皺著眉,拍拍她的手,歎著氣,「我已經盡力了,可是,我真幫不了他們。」
「你撒謊!為何她葉家就能保下那麼多條命,而我蘇家就不行?相公,你難道一點夫妻情義都不顧嗎?」蘇嵐兒拍開他的手。
真是沒法子解釋,「葉家不是因為我做了什麼,全是皇上地旨意。」
「皇上,你不要拿皇上來做借口!人人都知道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若不是你開口,她葉海棠只怕都保不了命,你又為何不肯幫幫我?」
「說了皇上心意已定,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改變的。」尋人已經費了他許多精力,回來奶奶又哭又鬧,要他賠太孫,這會兒還得被這個女人質問,一時間只覺得心力交瘁。
「你難道不能看在姐姐的份上,幫幫他們嗎?我姐姐還真可憐,她受的苦全是葉海棠害的,你卻視若不見,當初若不是她要嫁入方家,姐姐用得著進宮嗎?」蘇嵐兒舊事重提。
方楚亭怒了,「真是因為這樣嗎?你爹不是早就決定要把她送進宮?何必在我面前說這種假話,她進宮與海棠無關,你以後不要再提。」
「相公!你、你就這般袒護她!既然這樣,我也無話可說,若是相公不肯幫我娘家,我便帶著弘玨一起去陪他們!」說完揚起了脖子,葉海棠會鬧自殺,博同情,她也會。
「你!不可理喻!我警告你,你要死不要死在方家,隨便你去哪裡死,但是別逼我,讓你永遠見不到弘玨!」方楚亭說完,便進了裡間,抱著睡熟的弘玨,就向外走。
蘇嵐兒被他一句說嚇傻了眼,眼看著他要走出院子了,才清醒過來,爬起來跑到楚亭面前,攤著雙手攔著他,「相公,不要帶走弘玨,我求求你!」
「你這狠心地女人,沒資格當人家的娘,我不會讓你拉著弘玨給你家陪葬!讓開!」
「不要啊!我求求你,荷香,快來幫幫我。」死命地拉著他地手,怎麼都不肯他離開,本來已經回房的荷香聽到呼喊,跑了出來,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拉扯間,弘玨也醒了,看著她娘哭著喊著,嚇得哇的哭了,「娘啊。」
方楚亭吼了句:「別吵了!弘玨今晚和我睡,等你想通了再來找我,成瑞!」向院子外喚了聲,「拉開她。」
成瑞走到蘇嵐兒面前,「姨奶奶請先冷靜些,等明日再和少爺好好談。」說完便掰開她的手,推她進了荷香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