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送走父親,回頭看到神色焦急的碧落,心沒來由地跳得很厲害。看完碧落帶進來的信,瑩兒呆住了,心跳得更厲害了,胸口像是有一根針穿過,心每跳一下便疼一下。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他、他要娶妻了,還是葉大人的女兒,怎麼會這樣呢?撫著胸口,瑩兒把自己縮在角落裡,酸楚的淚水流到了唇邊,苦澀滲進了嘴裡。
父親告訴自己,葉大人已經幫自己都安排好了,就等著一個機會將她送進宮。進宮?這幾個月都忘記這件事了,滿心只記著楚亭,以為兩人的相處,是理所當然的……
楚亭說會在玄奘寺等自己,然後兩人一起出走,等成親的事淡了再回家。私奔?瑩兒的腦子裡剛跳出這兩個字,馬上又搖了搖頭,不可能的,父親怎麼辦?家人怎麼辦?這一年多來進宮已經是她生活裡的一部分,再也分割不開。可是楚亭又應該怎麼辦呢?想到這些,她的動作變得僵硬,有半晌的時間只能如同玉佛,完全靜默不動。而當她能動作時,纖細的身軀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手指不由自主的握成一拳,手中的信已經被揉皺。不知道過了多久,緩緩把信紙展開,藉著搖晃的燭光,上面熟悉的字跡刺痛了她的眼,淚水滴在紙上,立刻就浸開了。
夜裡,碧落躲在小巷子口,遠遠看著站著寺門外的方公子,正提著燈籠焦急地走來走去,時不時伸長著脖子看向蘇家的方向。歎了一口氣,心裡猶豫著要不要過去,過去了,方公子的希望就要破滅了,可是不過去,方公子肯定會一直站在那裡等小姐的。怎麼辦呢?小姐為何要把這件棘手的事兒交給自己啊?碧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算了,還是過去吧。
瑩兒癡癡地看著窗外的月光,這月兒為何如此的清冷。更漏一滴又一滴,夜更深了,碧落為何還沒有回來?他收到信了嗎?他會聽自己的勸嗎?
上天的安排真是可笑,如果進宮是她唯一的宿命,她並不抗拒,也樂見其成,但是為何要在入宮前讓她遇到楚亭?讓她忘記自己的宿命,以為楚亭才是自己的歸宿。
每每想到他要成親了,蘇瑩兒的心就如刀割一般,可是她的命運又如何能掙得脫……
怪命運嗎?
不能。
怪自己嗎?
不願。
方楚亭看著手中的信從指縫間滑落,連撿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自己千辛萬苦從家裡逃出來,為何她不肯隨他遠走呢?既然不肯隨他遠走,為何又要把整張信紙都打濕,這紙上的點點淚痕,難道不能說明她對自己的感情嗎?
碧落看著方公子蹣跚地背影慢慢消失在街道的那一頭,伸手擦了擦眼淚,拾起地上的信,小心地折了一折又一折,然後放入懷中,身影朝著蘇家的方向消失在黑夜。
看了看小姐的房間,微弱的燈還亮著,一定是在等自己回來,剛想溜進房間,身後有人喚著她的名,「碧玉姐姐,有什麼事兒嗎?」是夫人房裡的丫鬟。
「夫人和老爺喚你去。」碧玉擔憂地看著她,看得她心一緊。
老爺和夫人表情嚴肅地坐在屋子裡,「碧落,你這麼晚出去,是去了哪裡?」
碧落嚇得身子發抖,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可惜一切只是徒勞,「夫人,我、我是……」
一聲冷冷的「嗯?」從老爺的鼻子裡傳出,碧落的心跟著一抽,「還不從實招來!」
碧落腳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聲音裡帶著哭腔,直喚著:「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說!我說!……是,是」
「你們不要為難她,我來說!」碧落還沒說出來,門外就傳來瑩兒的聲音。
扶著瑩兒回了房間,碧落滿臉的愧疚,耷拉著腦袋,輕聲地抽噎著,瑩兒淡淡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無力地閉上了眼,爹爹聽完她的敘說,一句話也不肯和她說,只是吩咐她娘看好她,然後就急沖沖地出府了。
這一去,怕是給葉大人報信去了,楚亭終究是我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