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她的兩人丟下她,跪在了地上,口中大呼,「奴才叩見萬歲!」海棠摔在地上,看著前面幾雙大腳,腦子裡一片混亂,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一干人已經移到柔儀殿,殿內中間的方榻上坐著一人,其他的人都立在一旁,偏殿裡太醫正在給睡在榻上的瑩妃看症,海棠跪在殿中,低著頭目光呆滯的盯著面前的磚石。
「怎麼回事?剛剛你們說要打死誰?」一個沉穩、威嚴的聲音在大殿裡迴響。
宮女輕蝶走上前跪地回答:「啟稟皇上,娘娘今日召見方大人的家眷葉氏進宮,奴婢等人在水榭外侍候,突然看到賤婦葉氏將娘娘推倒在地。奴婢、奴婢自作主張,要對她責罰。請皇上恕罪。」
「小小一個宮女,誰給你的權利!」朱棣的聲音帶著微怒。
「皇上,奴婢只是一時情急,還望皇上開恩。但請皇上為娘娘做主,這賤婦竟敢傷害娘娘,實在是罪該萬死!」輕蝶抖著身子不停地磕頭。
「方大人?哪個方大人?」
「回皇上,是應天府尹方庭松大人長子方楚亭。」一邊的小太監趕緊回話。
「方楚亭?葉氏?抬起頭來。」
海棠沒有動,還是呆呆地盯著石磚,此時此刻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事情都引起不了她的回應。
「大膽刁婦,皇上叫你抬起頭來。為何不抬?」尖尖的嗓子直衝進海棠地耳裡。
海棠打了一個激泠,回過神來,慢慢地抬起了她的頭,直視前方。正位上坐一位老人,身穿明黃色龍服,頭戴龍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不怒而威。身邊站著一人,正是那皇太孫朱瞻基。
朱棣微皺著眉。這女人髮髻微亂,衣裳不整,但眼裡卻沒有一絲害怕之色,連看他的眼神,都彷彿只是看著一個普通人,難道是朕的皇威不振?想到這裡,不由地坐直了身子。肅著一張臉。朱瞻基的眼裡有疑惑,這個眼神淡然、清洌,彷彿週遭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和當日所見的柔順模樣完全不同。
「葉氏?朕想起來了,你是葉維宇的女兒。」朱棣微瞇著眼,右手輕點著扶手,「為什麼要推瑩妃?」
海棠輕哼了一下,淡笑從嘴角浮起。「我沒有。」
「大膽,皇上面前竟敢稱我!」尖尖地嗓子又開叫了。
朱棣擺擺手,「你沒有?嗯?」
「奴婢親眼所見,你還敢否認?」輕蝶回頭大聲的斥責。
「我沒有。」海棠心裡很清楚,就算此刻說瑩妃要掐死自己,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有人證。你還抵賴?」朱棣臉色很難看,對身邊地太監說:「去,把葉維宇和方庭松父子給我叫來。」
海棠跪在下面等了一個時辰,三人匆匆從外面趕了進來,看到跪在殿中央的海棠不由一怔。
「臣葉維宇叩見吾皇萬歲。」
「臣方庭松叩見吾皇萬歲。」
「臣方楚亭叩見吾皇萬歲。」
「嗯,平身。葉愛卿,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膽子不小嘛!竟敢對朕的愛妃動手。」朱棣指著堂下的海棠。
海棠聽到這一句,嘴角的笑意更濃,抬頭好好看了看葉維宇。根本就是葉承謐的老年版嘛。
「海棠?」葉維宇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眼裡閃過不滿,回頭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孽女冒犯娘娘鳳體,請皇上看在老臣地份上從輕發落。」
「發落?她做了都不肯承認。葉愛卿啊,朕聽說你家教甚嚴,今日一見,還真是讓朕意外啊。」
「皇上,請恕老臣管教不嚴之罪。」
「葉氏,如今你老父為你求情,朕也不會太為難你,只要你老實說明白為何要將瑩妃推倒,朕自會考量。」
「皇上,這推倒之事,民婦不知從何解釋。」海棠感覺到兩雙擔憂的眼睛正注視著她,溫暖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嗯?」
「民婦沒有做過的事,又何需解釋。」海棠挺直了身子,直視朱棣。
「你撒謊!奴婢明明看見她掐著娘娘的脖子,然後將娘娘推倒在地,皇上要為娘娘做主啊!」輕蝶一邊流淚一邊磕頭。
「皇上覺得民婦是不是活得不耐煩的人呢?」海棠沒有管輕蝶,直接把問題丟給了朱棣。
「朕只知道你膽子很大!」
海棠衝著朱棣笑了,「民婦與娘娘無怨無仇,又活得有滋有味,為什麼要跑到皇宮來找死呢?」
「是嗎?輕蝶你怎麼說?」
「皇上,葉氏真的和娘娘無怨無仇嗎?皇上不要忘記了,當初是您把娘娘的妹妹賜給方楚亭大人為妾地。依奴婢所想,這葉氏定是把恨撒在了娘娘身上,才做出這大逆不道之事。」
「拈酸吃醋,這也算是一個理由,葉氏你怎麼說!」
「皇上,要是民婦對此心生怨恨,直接在方家欺壓蘇嵐兒便是了,何必要進宮來找死呢?這不正好稱了別人的心意。」海棠越來越覺得這場鬧劇有意思了。
「照你這麼說,你是真沒做過?那瑩妃又如何會倒在地上?」
「皇上,天熱民婦身體不適,突然暈倒,想是娘娘心善,看見民婦向後倒,想要拉上一把,不想被民婦拖累了。」海棠覺得很悲哀,明明是蘇瑩兒要殺了自己,如今卻還要幫她說好話,不然牽出蘇瑩兒的舊情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哦?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朱棣不相信地質問。
「是。如果民婦有掐娘娘的脖子,娘娘脖子上必定會有指痕,皇上可以問太醫,娘娘身上可有指痕。」
朱棣喚來偏廳裡地太醫,「回皇上,娘娘只是額上有些許擦痕,並沒有其他傷痕。」
「瑩妃現在可有醒過來?」
「娘娘剛剛可能受了些驚嚇,所以還沒轉醒。」
「嗯。葉氏,輕蝶指證你故意傷害瑩妃,等瑩妃醒來,此事自會水落石出。但是你害瑩妃受傷也是不爭的事實,有心也好、無意也好,結果都是一樣的。現在,就由葉愛卿將你領回家,嚴加教導,好生看管。」朱棣的話讓海棠猛地一驚,回葉家好生看管,什麼意思?囚禁?
「皇上,葉氏已經嫁入我方家,理當由我方家責罰。」方庭松一步上前跪地請求。
「方愛卿,這事朕做主,你就不要再多說了。」朱棣態度很強硬。
「皇上,讓父親領民婦回家,到底是為何意?對於民婦而言,方家才是民婦的家。」海棠不能再退了,硬著頭皮說話。
「葉氏,你膽子還真不小!你傷害瑩妃,朕沒治你的罪,只是讓你回葉家反省,你居然不知感恩!」
「皇上,如果說錯的話,不是民婦的錯,是娘娘的錯。」
葉維宇衝上前給了她一巴掌,「孽女,你胡說什麼?」
海棠忍著面頰上的疼痛,「皇上,娘娘錯在不應該心存善心,不顧鳳體來幫民婦。皇上,您說民婦說得對是不對?」
「大膽刁婦!狡舌如簧!來人啊!」尖尖地嗓子開腔了。
「皇上,微臣教妻不嚴,還請皇上責罰微臣。」方楚亭也跪了下來。
「葉氏!你口口聲聲是方家人,那好,朕今天就讓方家休了你,你可安心回葉家?」朱棣惱羞成怒。
「皇上,您以律法治國,敢問民婦是犯了七出之中哪一條,必須休回家反省自身。」海棠不退讓地抬頭反問。
「你!你犯妒、犯口多言!」朱棣氣得腦門上青筋爆出。
「妒?敢請問皇上,民婦妒地是何人?多言,民婦在何處多言?」
「你妒瑩妃之妹,你在朕面前多言。」
「我可有阻撓相公納妾,不讓蘇嵐兒進門?皇上問民婦答,民婦只是據實相告,沒有離親,何來多言!」
「朕地話就是金科玉律,你敢不從?」
「如此這般,皇上乾脆定我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好了,何必再費周章。」海棠火了,你是皇上你了不起,本小姐豁出去了。
「你敢說朕是昏君。」空蕩地殿堂裡迴盪著朱棣的咆哮,本來立著的人通通嚇得跪在了地上。
「皇上請息怒,老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恕罪。」葉維宇無奈地說著,這個孽障是想要滅九族嗎?
「皇上,微臣治家無方,愧對皇上的信任,唯有請辭歸老,懇請皇上饒過臣兒媳一命。」方庭松將頭上烏紗取了下來,捧在額前。
「皇上,微臣教妻無方,懇請皇上將微臣和賤內一齊治罪。」方楚亭的額上全是汗,這女人什麼時候會消停一下。
一直看熱鬧的朱瞻基呆不住了,方楚亭是自己的一支臂膀,如果有什麼差池,以後應天府裡的消息網只怕要癱瘓了。「皇爺爺,您看您,怎麼氣成這個樣子,方夫人也沒說您是昏君啊,再說了皇爺爺您是明君還是昏君,自有天下人明瞭,您又何必放在心上了。」
正當大家都在糾結的時候,偏廳裡的太醫跑了出來,「啟稟皇上,瑩妃娘娘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