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三德再一次匆匆入宮,帶著姜梓軒失蹤的消息忐忑不安地求見公主。
「什麼?姜梓軒失蹤了?」公主吳瑕驚道,「是什麼人幹的,有線索麼?」
三德道:「公主殿下,姜梓軒本人不會武功,這在拷問他的時候就已經證實,後來將其禁足在雜物院,派了幾名武功高強的守衛日夜看管。可是誰料到昨晚值夜的守衛竟然昏睡過去,清早醒來根本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三德認為姜梓軒一定是被什麼高人帶走了。」
公主吳瑕略一尋思:「能有這種身手的,本宮倒是聽說過一位。」
三德皺眉道:「公主殿下也懷疑此事是李溪所為?」
公主吳瑕點頭:「他昨日就想從你那裡要人,你不答應,還告訴他姜梓軒與本宮有恩怨,他恐怕是不會輕易罷手。」
「李溪堂堂夏國使臣,怎會做出此等偷雞摸狗的事情?不過除了他,還會有誰打姜梓軒的主意?」
公主吳瑕道:「李溪明著要人未果,現在姜梓軒失蹤他抹不去嫌疑,但也未必只有他一人牽扯其中,或許這一切還有人幕後操縱,不得不防。不過縱然懷疑李溪,也不能聲張,改日你去東館,言語試探一下,告訴他本宮已經同意轉讓阿楠,可惜阿楠失蹤的消息,看他如何反應。」
「公主殿下,咱們不該秘密搜查東館麼?」
公主吳瑕搖搖頭,苦笑道:「若真是李溪干的,他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姜梓軒帶走,又豈會留下什麼線索讓咱們找到?不用浪費時間和人力了,本宮有一種預感,姜梓軒還會再出現的。說不定那時他就已經恢復記憶,可以回答本宮的問題了。」
三德仍然憂慮道:「都是三德辦事不利,姜梓軒失蹤的事情是否要告訴聖上?」
「父皇剛下早朝,現在與昭國使臣密談,商量對方求親不成的賠禮事宜,咱們不便打擾。」公主歎了口氣道,「本宮與姜梓軒之間的恩怨畢竟是陳年舊事,還是不要給父皇添煩惱了。三德你也不必自責,李溪不是容易對付的人。與其為敵,倒不如找個機會化敵為友。」
李系舟和林瀟三更半夜跑到樂府偷人,雖說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地方,相當順利,甚至就連守衛們也都睡得死豬一樣,但畢竟一來一回,再將阿楠安置好還是花了些時間。阿楠睡得很死,雷打不動,李系舟也不認識別的地方,只好將他直接送進小雪母子的房中,叮囑小雪母子把他藏好千萬不要驚動旁人。
等做完這一切,也該到了上早朝的時間,李系舟根本沒有機會休息,匆忙洗了臉換了官服,強打著精神陪著英王入宮。
這次早朝,越國皇帝重點就是宣佈夏越聯姻的事情,文武百官有事沒事地都要表態慶賀,你一句我一句沒完沒了,李系舟一宿沒睡無精打采越聽越困,心中只盼著早點結束,所以一言不發躲在人叢中打盹。
昭國太宰當然對這樣的結局很不滿意,在朝堂上不敢發作,散朝後又被越國皇帝單獨請走,還沒有閒暇報復。
英王似乎對於越國皇帝單獨與昭國太宰密談這件事情很感興趣,他悄聲詢問道:「李溪,你說越國皇帝和昭國太宰會談些什麼?」
李系舟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腦子已經不清醒,只能敷衍道:「殿下,大局已定,夏越聯姻已經不容更改。昭國人千里迢迢來求親,如果空手而歸顯然太丟面子,李溪覺得那越國皇帝八成是單獨向昭國人賠禮道歉去了。」憑李系舟的常識,兩家爭聘一家閨女,女方如果還想和落選的那家維持良好關係,當然要賠禮道歉,那家如果通情達理,收下物質補償,此事就算和平解決。
英王一點即透,再加上多年來寧浮萍的教誨政治素養極高,能更進一步深思,李溪的話就像投入湖中的小石子,驚起波瀾,一圈一圈擴大。英王心中暗想,的確,昭國人求親不成,越國皇帝為了息事寧人定然會賠禮補償,賠禮是一門學問,錢財多寡看得出親厚懸殊。甚至不能排除一點可能,越國皇帝打著賠禮的幌子,暗中源源不斷資助昭國人。這雖然乍一看不合常理,但是趁夏昭之戰,借昭國之手,消磨夏國元氣,真正獲益的就是他們越國了。而且賠給昭國的錢幾乎可以不用越國自己出,大可以伸手向夏國要,夏國皇子娶妃,越國公主出嫁,聘禮怎能寒酸?英王越是細想越覺得越國聯姻一事的真正用意,絕非表面上那樣簡單。幸好有李溪隨行,他應該早已洞悉其中陰謀了吧。
李系舟見英王神情變換,總盯著他看,他也正心虛,決定還是早點坦白把姜梓軒偷出樂府的事情。於是他小心翼翼道:「李溪昨天晚上未經殿下允許做了一件事情,還請殿下恕罪。」
英王笑道:「李溪你做每一件事情想必都是有深意吧?」
李系舟感覺英王的心情似乎很好,對他評價也很高,趕緊謙虛道:「殿下太高看李溪了。其實李溪也不知道此事做得是否對,昨天晚上我把姜梓軒從樂府偷偷帶了出來,現在安排他和妻兒在一起。」
英王面上沒有表情,眼中卻閃爍著驚異和不解,他冷靜道:「這麼說現在姜梓軒就在東館,而樂府的人並不知道是誰帶走了姜梓軒。」
李系舟點頭:「昨晚姜梓軒一直昏睡,他自己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李溪也不曾驚動樂府和東館的人,只是叮囑過他的妻兒把他藏好,不讓外人見到。」
英王臉色一沉,不怒而威道:「李溪,你可知道姜梓軒與越國公主之間到底有何恩怨麼?你可知道是什麼人把他們一家害成那個樣子麼?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要管姜梓軒的事情?飛雪公主和你是什麼關係?」
李系舟沉默不語,他其實也後悔自己魯莽的舉動,但是一想起小雪無助的眼神,一想起阿楠俊朗的容顏,再加上林瀟的蠱惑,昨晚他的理智早就被情感左右。他面對英王的質問本來想張口為自己辯白幾句,把責任推到林瀟身上,可是這又關林瀟什麼事情?從一開始這一連串麻煩都是因為自己的私慾而起,林瀟不過是好心幫忙,李系舟憑良心而論絕不忍再陷林瀟於不義。
英王見李系舟欲言又止,終於什麼也沒說出口,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幽幽道:「李溪,你到現在仍然信不過本王麼?不相信本王有能力幫你,還是認為本王根本就不是能成大事之人?難道你留在本王身邊,並非為了輔助本王,而是圖謀不軌?或者你真正效忠的另有其人?」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東館,李系舟和英王在房中密談,就連林瀟也不在。
英王如此直白地問話,李系舟震驚非常。這可是關乎到飯碗甚至性命的大問題,李系舟立刻清醒了不少,惶恐地跪倒在地。他以前很少向英王行如此大禮,非常時刻顯得格外鄭重。
李系舟真誠道:「殿下,李溪發誓只效忠您和聖上。」本來他想說只效忠英王一人,可是想了想英王上面還有個皇帝老子,這個時代君臣父子天地倫常不能亂,所有又加上了皇帝。
英王嚴肅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緩和,心中釋然,原來李溪是父皇的人。父皇英明神武,智慧超群,能招攬到李溪這樣的人才並不奇怪,為何要安插李溪到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身邊呢?難道父皇早就已經看破他不學無術都是裝出來的?所以派李溪輔佐或者說是考驗,倘若他真是可造之材,能當大任,說不定……怪不得那日入宮覲見,父皇特意提醒:「玖兒,你的那位李侍讀非池中之物,你千萬不要浪費了他的才華。」
英王回憶著當時父皇的話語神情,越想越覺得與自己的推測吻合,看來父皇是想通過越國之行歷練他吧,他一定要好好表現一番才不會辜負父皇的希望。
想通了這些,英王溫和道:「李溪你不必緊張,起來說話吧。」
李系舟現在哪裡敢放肆,試探道:「殿下,你問的那些問題李溪都不能回答,你難道不怪罪李溪麼?」
英王笑了,親手將李溪攙扶起來,握住李溪的手臂,誠懇道:「本王相信你的忠心。本王不逼你,姜梓軒的事情你處理吧,需要本王幫忙儘管開口。」
李系舟只覺得一種久違的感動從心底湧出,他本就是感情豐富自控力不高的人,乍驚乍喜之下熱淚盈眶。他顫聲道:「殿下,謝謝你的信任。」
英王看李溪的表情神態絲毫不似作偽,像是發自內心的感動,恍然大悟,或許李溪故意隱藏許多秘密就是為了試探自己對他的信任度。如果能證實這份信任,李溪會回報的將是赤膽忠心麼?
拋開那些理智的思考,僅僅是李溪現在這副淚眼朦朧的樣子,英王又怎忍心再逼問,再懷疑什麼?
擦乾眼淚,李系舟慢慢平靜下來,他請示道:「殿下,你要不要去看看姜梓軒?」
英王面上平靜,其實心中紛亂,所以他擺擺手道:「本王要一個人靜一下。」
李系舟如釋重負地離開,原本的困意被這一番折騰早已消失,他三步並作兩步直奔小雪母子的房間。
林瀟早已笑嘻嘻地等在門口,見到李系舟紅腫的雙眼,似是剛剛哭過的樣子,詫異道:「李大人怎麼了?難道英王殿下欺負你了?」
李系舟突然撲到林瀟懷中,像一個剛被惡霸調戲的良家婦女一樣委屈道:「林大俠要為我做主啊,殿下他……他……」
林瀟毫不留情一把將李系舟推開,正色道:「李大人,想趁機佔在下便宜你現在的身手還差得遠。」
李系舟的色抓還沒沾到林瀟的衣服邊就被擋開,他破涕為笑道:「林瀟,當初在溫泉我全身上下都被你看光光,你現在卻碰都不讓我碰一下,大家都是男人,你別這麼見外。」
林瀟的唇角浮起一個弧度:「據在下觀察,李大人似乎對俊朗男子有更多的興趣。說不定剛才你想對英王下手不曾得逞,惹惱了英王,現在裝可憐想博取在下的同情,在下可不會輕易上當。」
李系舟看著林瀟似笑非笑的臉,他的情感判斷再次動搖起來,林瀟的美是超凡脫俗的,與英王與阿楠是迥然不同的類型,他現在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歡的是哪一個,或者說喜歡誰更多一些。可是理智告訴他,他現在身為男子,喜歡男子在別人看來是不正常的,更何況他已經有妻子,他要擔負一個丈夫的責任。
李系舟無奈地歎氣,或許他應該想開一些,認命。記得有人說過,喜歡一個人,不一定就要佔有,默默地陪在那個人身邊,看著那個人快樂,自己就會快樂。
李系舟喃喃道:「我承認,我喜歡英王殿下,喜歡你,甚至喜歡那個阿楠,但僅僅是喜歡而已。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或者給你帶來困擾,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努力改正。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疏遠我。」
「笨蛋。」林瀟轉過頭去,不忍看他落寞的神情,「這種話怎麼能隨便亂說。別人怎麼想怎麼看我才不在乎,總之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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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精華已經用盡,要等到明天才能給各位回帖的讀者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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