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德留了個心眼,他進宮匯報的時候當著皇帝並沒有提有關姜梓軒的事情,而是在殿外等候皇帝與公主密議結束了,才單獨對公主講。
公主吳瑕當時第一反應是懷疑李溪動機不純,卻又猜不透夏國人究竟在這件事裡扮演什麼角色。而且父皇讓她不要為難姜梓軒,她當然不能再明目張膽將他關起來審問。所以她只好換一種方式,叮囑三德把姜梓軒軟禁到樂府的一個荒僻的院子裡,禁止他去別的地方,每日安排些活讓他沒有閒暇干其他的事情。另外就是如果李溪想見姜梓軒隨時都可以,不過要有專人陪同,且不能讓李溪把姜梓軒帶走。公主現在也想明白了,倘若姜梓軒永遠不接觸外人,事情反而會毫無進展,還不如讓可疑的人都出現,看看他們到底玩什麼花樣。
三德並非是對公主的衷心超過了對皇帝的,而是皇帝最初早有指示,姜梓軒身上顯然是有秘密的,公主選擇了繼續調查,皇帝就放開手讓公主去辦。國事繁重,如果什麼事情皇帝都親自過問,早就累死了。所以三德在事情沒有明朗的時候絕對不會亂講些細枝末節,讓皇帝徒增煩惱。
按照公主的指示,三德回到樂府,立刻安排將姜梓軒禁足在一處雜物院中,由專人看管,不准他走出院子,每日安排一些雜活,時間排得滿滿的,以確保他絕對沒有空閒幹別的事情。
阿楠自從碰了那支名貴的紫玉笛,就一直陷入困惑與惶恐之中。先是被關起來嚴刑拷打,驚動了公主,跑來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總算主人們發慈悲饒過他性命將他放了出來,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又衝撞了身份高貴的夏國使者。他原本以為又會被狠狠懲罰,卻只是被看管在一個小院子裡幹活,禁止外出,並沒有再挨打。
樂府的總管親自來問過話,問他與那位夏國使者說了些什麼。阿楠不敢絲毫隱瞞,如實相告,他也很困惑,為何那個素未謀面的夏國使者會知道他是下斐人。
阿楠記得當時總管冷冷地說:「阿楠,你可能忘記了過去許多事情。但你現在只是樂府一個卑賤的奴隸,如果敢說謊或者圖謀不軌幹壞事,就不僅僅要受皮肉之苦了。」
阿楠顫抖地點頭,身上的傷還隱隱作痛,前幾日嚴刑拷打真的是生不如死,比那還恐怖的事情他簡直不敢想像。總管說他忘記了過去許多事情,是真的麼?怎麼他毫無感覺?他記得他是下斐國人,他和妻子小雪都是奴隸,他們還有一個聾啞的兒子。下斐國滅的時候,他們被帶去上斐國,他們一家人成了一個王姓貴婦人的奴隸。那位王姓貴婦人年輕貌美,面上總是帶著笑容,但好像並不喜歡他們一家,而且不顧他妻子兒子的苦苦哀求,硬是把他賣去南方,讓他妻離子散骨肉分離。
每當想起這些事情,阿楠就悲痛不已,柔弱的小雪和聾啞的小白,沒有他照顧,日子一定不好過。如今他遠在越國又被新主人莫名其妙地懷疑看管起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與妻兒重聚。
月光皎皎,結束了一天辛苦工作的阿楠躺在簡陋的草鋪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思及妻兒,心痛比身上的傷痛更甚,不禁潸然淚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陰暗的角落裡,有一個纖瘦的人影一直注視著阿楠的一舉一動,看到阿楠哭泣,那人卻嘴角微微上翹,臉上浮起笑容。
那人慢慢從陰影中走出,來到阿楠面前,輕柔地問道:「阿楠,你是不是很傷心?」
阿楠猛然坐起,定睛一看,驚詫道:「王小姐,怎麼是您?您怎麼會到越國來?我這是在做夢麼?」
原來這位被阿楠被稱作王小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上斐國的那位王姓貴婦人。她的聲音很好聽,說話的語氣卻透著莫名的詭異:「阿楠你不是在做夢,不僅我來越國了,你的妻子和兒子也在越國,你想不想見她們啊?」
阿楠注視著王小姐的眼神突然凝滯,瞳孔慢慢放大,隨著王小姐的問話,彷彿不受自己控制地回答:「阿楠想見小雪和小白。」
「我知道你的妻兒在夏國使臣住的東館。不過我告訴你這個消息,你也要幫我做件事情來報答我才對吧?」
阿楠癡癡地點頭。
王小姐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那是一幅繪製精準的人像,她溫柔地說道:「阿楠,仔細看好,記住這個人的樣子,只要見到他,你就把他掐死,一定不要手軟。」
「阿楠記住了。」
「好,你乖乖睡覺吧。」
阿楠立刻倒在地上,昏昏睡去。
王小姐見目達到,飛身離去,她的輕身功法竟是一流,出入樂府根本沒有人注意。
月光依舊明亮,人去影滅,寂靜無聲,剛才的一切彷彿只是夢幻。
李系舟回到東館的時候,英王和林瀟也已經回來。
英王眼看聯姻的任務就要完成,自然興致勃勃。
李系舟卻因為阿楠的事情魂不守舍,見到英王不問別的,第一時間就說道:「殿下,李溪在樂府遇到了姜梓軒。」
英王和林瀟同時驚道:「你肯定是他麼?」
李系舟重重點頭:「沒錯,應該就是他,他也中了攝魂術,並且似乎是與越國公主有什麼恩怨,旁人輕易不可能將他帶走。」
英王皺眉道:「就算越國公主知道阿楠便是下斐國駙馬姜梓軒,他們之間能有什麼恩怨?」
李系舟喃喃道:「阿楠長得很帥,連我看了都心動,越國公主不會是喜歡他吧。」
林瀟正飲茶水,聽到這句差點沒噴出來,強忍笑容,語氣中卻帶著嗔怪之意道:「李大人,為何你總能語出驚人?那個阿楠真長得那麼好看,無論男女都會動心麼?」
英王心中的真實想法是,林瀟八成在吃醋了,看來李溪晚上又有得受了,於是好言道:「林瀟,李溪只是開個玩笑。若論容貌,本王還沒有見過比李溪更好看的。」
林瀟卻不知怎的臉色一沉道:「難道在下的容貌也不如李大人麼?記得李大人第一次看到在下的時候,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回輪到英王噴茶水了,這話題若是照這樣說下去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於是英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李溪、林瀟,你們兩人不要再講笑話了。姜梓軒的事情本王已經派人去查,相信不久就會有更確切的消息。如無意外明日早朝,越國皇帝就會宣佈夏越聯姻的事情,昭國人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本王該如何應對呢?」
林瀟立刻恢復常態道:「昭國太宰是久居高位之人,在下以為他不會明面上就發作。不過此番昭國求親不成,很丟面子,他們應該不會甘心罷手,暗地裡恐怕要報復。」
李系舟樂觀道:「越國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將公主嫁給殿下,自然會加倍保護殿下安全,昭國人根本沒有報復的機會。他們能否順利離開越國還是個問題,哪裡還有精力再搞破壞?」
英王知道這中間牽扯到複雜的國家關係和時局變化,恐怕不會太簡單,而李溪樂觀的態度似乎給他帶來無比強大的自信,有李溪在,他們定能馬到功成化險為夷。
議論完正題,三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李系舟在房中無所事事又毫無睡意,出來院子裡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到飛雪公主母子居住的廂房。對了,應該告訴她們已經找到阿楠的好消息。心中這樣想著,李系舟輕敲房門。
小雪並沒有睡,她們母子被買下之後日子過得很清閒,但她自認身份卑賤,終日光吃飯不幹活她就會惶恐不安,總是主動攬些活計幹才能稍微放鬆。此時她正在燈下為英王隨行的那些護衛們縫補衣物。見是李大人敲門,她立刻將其請入房中。
小雪放下手中活計畢恭畢敬道:「大人找下女有何吩咐?」
李系舟溫柔道:「沒有特別的事情,只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小白原本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看到李大人來,立刻跑到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大人的嘴形動作。
小雪遲疑道:「是什麼事情?」
李系舟笑道:「今天我去樂府做客,看到阿楠了。」
「大人看到下女的丈夫了?您怎知是他?」小雪激動道,「真的是他麼?」
李系舟道:「他自稱阿楠,長得高大英俊,而且承認是下斐國人。我有別的事情要辦沒和他細聊,不過他應該就是你的丈夫。要不改日我帶你們母子去樂府看他?」
小雪喜極而泣:「謝天謝地,也感謝李大人,下女知道丈夫在哪裡就可以了。下女如此卑微的身份怎能勞動大人,既然我們同在城中,總有機會見面的。不知道他在樂府過得怎樣?」
李系舟面有憂色道:「他似乎得罪了權貴,看樣子日子不好過啊。」
小雪急道:「這該怎麼辦?阿楠只是個奴隸,若是得罪了主子恐怕性命不保。」
李系舟安慰道:「小雪、小白,你們別擔心。我會幫你們的。」
小白忽然拉過李系舟的手,在他手心裡寫道:我看見那個害我父母的壞人了。
李系舟正要進一步追問,林瀟卻推門而入。
「李溪你果然在這裡,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李系舟心中一緊,每晚特訓基本上已經告一段落了,莫非今日林瀟又想出了什麼點子整他?但是林瀟的話他不敢不聽,乖乖辭別小雪母子,跟著林瀟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李系舟仗著膽子客氣問道:「林大俠,不知找我有何事?前天你不是已經說我的輕功可以出師了麼?」
林瀟微微一笑:「你不是想把姜梓軒帶出樂府麼?你覺得以咱們兩個人的身手,三更半夜偷偷潛入樂府弄個人出來應該不成問題吧?」
李系舟眼睛一亮,他怎麼早沒有想到呢?有林瀟這位高人,別說是三更半夜到樂府偷人,就算是青天白日出入皇宮大內估計也如同探囊取物一樣容易。他喜笑顏開道:「林大俠肯出手,還用的到我麼?」
林瀟冷哼道:「李溪,你是真傻假傻?我又不認識誰是阿楠,總不能把樂府里長的帥的男人都偷出來吧?」
李系舟不好意思道:「這倒也是。可是人弄出來容易,該如何安置呢?是否要請示英王殿下同意?畢竟姜梓軒是越國公主也很在意的人。」
「咱們先把人帶來,如果英王殿下知道了不同意,就再把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至少也可以讓他們一家人能見個面。」
李系舟一想到小雪悲傷無助的眼神,就忍不住心痛,他再沒有什麼理由拒絕。
於是林瀟和李系舟換上夜行衣,悄悄離開東館,直奔樂府而去。
在接近樂府外牆的時候,林瀟注意到一條人影從牆內躍出,那人身法高明速度迅捷,轉瞬間就消失無蹤。
林瀟秀眉一緊,心道:竟然還有高手先一步離去,小小樂府之內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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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迫害姜梓軒一家的人終於露面了。
今天和一位男性書友聊天,沒有想到他對我內的一些暗示和伏筆看得如此清楚,猜得八九不離十,讓我深感欣慰。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的也有男生認真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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