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駕崩,整個若華宮彷彿跌入寒窟冰窖,人人自危。
蔡元老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步履蹣跚的邁入寢宮,眼見寢宮跪倒了一片奴才,國母聖蘭朵面無人色,似乎絕望透頂。
聖蘭朵將手中染了血跡的聖旨遞給元老,淺淺道:「哀莫大於心死,接下來的事,還望蔡元老能夠多擔當!」言畢,似乎用盡了力氣一般,昏死過去。
三朝元老蔡周顯然沒料到聖蘭朵此刻會將如此重任交諸與他,接過聖旨的手不免有些顫抖,畢竟,接下來他要揭開的是整個東風國的未來,整個爭鬥的結局,這一紙詔書如同千斤頂一般,壓得他呼吸有些困難。
視線直接落到最後一行「……九王兒凌德宇年紀雖幼,但一片愛民之心,甚躬孤心,」是大殿下想多了還是國主的心思難測?竟然不是聖蘭朵處處袒護的二國子凌國宇?而是這個庶出的九國子?
深夜,由於下午贏了那盤棋,百里傲然的心情似乎一直不錯,後院的小樓宇中,清風畫扇,琴音裊裊。
百里傲然賞心不已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摩婭也!這曲子彈得好彈得妙!」
琴音突然一斷,摩婭起身在香爐中添入麝香,等到香氣裊裊升起,這才道:「曲子好不好妙不妙可不在這彈琴的人,而在於聽琴者的心。爺好心情,恐怕此時摩婭瞎彈一氣,爺也覺得好聽!」
百里傲然聞言,但笑不語。摩婭又說:「今天的棋,爺最後那一招真是高明!借力使力,只是,爺就不擔心,聰明反被聰明誤?不怕棋子反咬你一口?」
百里傲然眸色一暗,手中捏著兩顆棋子,反問道:「不知摩婭說的是那顆棋?」
「摩婭說的既是巫族聖女卻自六歲起對爺念念不忘的聖蘭朵,也是自小庶出在宮中受盡欺凌卻被西風國世子暗中保護的九國子凌德宇!」
蔡元老一時間不知如何置辦接下來的事才算妥當,本來大殿下請他出山,為的是給聖蘭朵和二國子施壓的,一旦詔書有何蹊蹺,大殿下搬兵回朝,也是將二國子所有不法之事公諸於眾的時候。
接下來大殿下按照年幼登上儲君之位,一切順理成章,如今萬事俱備,大殿下正回朝中,但詔書上寫的卻是傳位給九國子?那個庶出的,從來不言不語的九國子?
那麼,大殿下如今未得聖令帶兵回朝,便是謀逆之罪啊!
蔡元老的手一哆嗦,詔書掉落在地上,被另一個大臣拾取,過目之後,大驚,亦宣讀於眾:「孤承皇天之眷命,列聖之洪休,屬以倫序,入奉宗祧。內外文武群臣及耆老軍民,合詞勸進,至於再三,辭拒弗獲,謹於今時祗告天地,九王兒凌德宇年紀雖幼,但一片愛民之心,甚躬孤心,必能克成大統,共圖新治!」
言畢,二國子凌國宇與九國子凌德宇正好一左一右步入寢宮,前者一臉震驚,後者波瀾不驚。
「怎麼可能?!你們這幫老傢伙是不是年紀大了連字也不會看了?」凌國宇一臉難以置信,搶過詔書,通讀之後,臉色頹敗不已。
卻又不甘心如此結局,三步奔向剛有些好轉跡象的國母聖蘭朵:「母后,母后!您說過只要父皇一死,我就是當今天子!!您說過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聖蘭朵嫌惡地擋開他的手,「本宮只是一屆妃子,又豈能決定國主傳位給誰?皇兒莫不是傷心過度,糊塗了?」言畢,又附在凌國宇的耳邊悄聲道,「皇兒,你以為本宮會生出你這樣一個沒出息的東西麼?不過是路邊撿來的野種罷了,還妄想窺視帝位?你——去——死——吧——」
凌國宇的瞳孔瞬間放大,張大著嘴,嘴唇顫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然後,赤目之中流出一行眼淚:「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信,我不信!母后你騙我!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我是國主,哈哈哈哈,孤才是天子!你們都在騙孤,你們是欺君!!孤不是野種,孤不是野種!!」
所有的人都被發狂的二國子鎮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時,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九國子冷聲道:「既然父皇傳位於我,那麼本宮是否就是儲君?是不是有發號施令的權利?」
蔡元老顯然被凌德宇的氣勢震懾住,條件反射般的點點頭。
「來人啊!」話音剛落,聖蘭朵撲身倒地,眼淚婆娑:「還請新君念在兄弟之義上,手下留情!」
好一片母慈二孝的場景!凌德宇虛扶一把,然後道:「二國子凌國宇突發瘋疾,意欲傷害國母,押入冷宮,嚴加看管!」
「唉……知道為什麼我與你能成為知己嗎?」百里傲然按著太陽穴無奈道。
摩婭自知他是自問自答,因此也不答話,只是投以期待的眼神。「因為你太聰明!女人太聰明,總是令男人望而生畏啊!」
「哦?那摩婭得謝謝爺的誇獎,只是爺似乎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百里傲然起身,單手扶著欄杆,看著沉沉夜色說:「人生本就是賭局,我不過是將賭注下的大了些,如果棋子敢咬我,那麼,在此之前,我一定——」手中的兩枚棋子應聲而化成粉末。
摩婭只是淺淺的看了一眼那些細細灑灑從他指尖滑落的粉末,沒有接話。眼神明亮,看著那個自信而又絕然的背影:如果咬你的人不是你的棋子,也不是與你下棋的人,而是第三方,爺又該如何?
但這話,終究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