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運昌隆 作品相關 第22章
    二十二、

    顧惜朝沉吟片刻,道:「若來的真是戚少商,你們最好棄了水路,帶東西就近上岸,另辟新徑或許能夠避過。」

    陸沉久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道:「憑什麼要我們避開他?!有我們這一班人手壓陣,又有曾經令他慘敗的顧將軍你從旁計劃,難道還怕了他一個戚少商不成?」

    顧惜朝歎了口氣道:「能避則避,生辰綱為重。你們都是高手不假,偏你們中沒一個是戚少商的對手。」

    一直沉默的雙胞胎老頭孤君子、孤鴻雁異口同聲道:「將軍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已威風。」他二人心意相通,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配合默契,協調一致。

    莫無涯也搖了搖頭道:「這船是朱大人派的,我們若沒能力在這船上保住生辰綱,還憑什麼收人錢財?」她目光如炬,喃喃道:「我也想見識一下這『九現神龍』有什麼樣的神通。」

    顧惜朝苦笑連連,瞧著這些人個個自我感覺良好,都想見識一下戚少商的模樣,可唯有自己才知道那人有多厲害。其實,自己想見那人的心情比這裡任何一人都要來得迫切,只是,難道盼望已久的再次相見,又必須要以相互為敵為代價?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情何以堪?

    他掃了一眼這艙內之人,忽然笑了,笑得釋然。蔡京只是令他回京待命,朱勉也並未將押送生辰綱的重任委命於他。他原無權指揮此次押送,況且這船上根本沒有一人會聽他的。生辰綱安然送到功不在他,即使丟了也罪不屬他。這船上的生辰綱本與他無關,他只是個搭船的而已,這船上的人也本與他無關,他只是緊緊認識而已。想到這裡,顧惜朝緩緩起身,走向艙門口,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若不上岸,我也要上岸。還煩莫先生在就近的渡口稍作停留,顧惜朝便同各位告辭了。」說完走了出去。

    莫無涯心中不解,高聲道:「你的確只是和我們同路,任何時侯想要分道揚鑣都無可厚非只是,為什麼你會把戚少商看得那麼重?!」

    顧惜朝回頭瞧向這一臉淡漠的女人,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只是不懂,」莫無涯峨嵋微蹙,道:「你背叛連雲寨在先,千里追殺他在後,江湖早已人盡兼知。他不殺你本已奇怪,你居然對他也是處處維護你們倆到底是什麼關係?」

    顧惜朝輕笑一聲,道:「與你何干?」

    接著,他歎了口氣,又道:「前面的渡口我一定要上岸換馬去京城,你們呢?」

    陸沉久冷笑一聲,道:「顧將軍獨善其身的本事真非我等能及!」

    顧惜朝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小瞧了戚少商,自然也會小瞧了顧惜朝。」

    莫無涯恭手一禮,淡淡道:「下個渡口,我們恭送顧將軍。」

    她一句話便結束了這次已隱隱開始蘊含火yao味的對話。

    深夜,河岸邊,蘆葦叢生,影影綽綽,淹沒人身。

    應霜葉站在暗處,他一直跟著前面這人,直到這裡。

    這人他觀察了很久。

    第一次注意到這人,是在東原。一行人中了迷藥,應霜葉分發解藥時,唯獨只有他道謝後將藥拿在手中,並不急於吃下去,而只是東張西望,關注場內局勢。後來,一路上,這人又多次向隨行的兄弟會兄弟打聽此行的具體情況。其實,東原帶過來的十幾個江湖人中大半都曾打聽過,只是像這樣迫切和心急的只有這人一個。

    這人綽號「飛天鼠」,名叫雁官,手段稀鬆,武功平平,他的單刀在江湖中實在是名不見經傳,整一個放人堆裡就找不著的角色。可是,應霜葉不但將他找了出來,現在還帶著譏諷地笑意在一邊等著看他的表演。

    終於,一隻信鴿臨空而起,衝進了無月的夜色中。

    雁官轉身準備向回走,卻發現面前已經佇立了一個人--夜色中面前的秀氣青年一身肅殺之氣。

    「應兄弟?」雁官吃了一驚。

    應霜葉微笑道:「大運河在蛟子灘分為兩道,西南向經淮安港青江浦,乃是風平浪靜的主航道;東南向經『歪脖子』,水道險阻,少有行船,不過航道隱密。」

    雁官聽言,目光遲疑,手緩緩探向身邊的刀把。

    應霜葉搖了搖頭,繼續道:「其實我一直很頭疼的問題就是:陸沉久他們到底要走哪條道?」

    聽到此處,雁官一驚,呼道:「啊?原來」

    應霜葉雙手於肩上握住刀柄,笑道:「是啊,還要多謝你幫了我這個幫。你的消息想必已經傳出去了吧?」

    雁官眼中精光閃動,道:「在『歪脖子』處設定伏擊是假消息?!」

    「沒錯,有了你的幫忙,生辰綱一定會往青江浦那條道去了。」話一說完,應霜葉手中雙刀便揮灑而出,撲向雁官。

    雁官的單刀也應時殺出。

    應霜葉自信以他的雙刀足以對付這個濟濟無名之輩了。

    如他所料,幾個回合後,他就已經穩操勝券,以刀鋒之勢完全掌控了局面。

    但當應霜葉的雙刀正要廢了雁官用刀的右臂時,雁官的左手卻從袖中伸了出來。

    這只左手以前沒有人見過,因為它總是藏在寬大的袖袍中,但是等它伸出來的時候,卻握著一把劍。

    一把只有一尺二寸的柱脊劍!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雁官丟棄右手單刀,躲開了應霜葉那取其右手的一招,左手的柱脊劍便搶進了雙刀的縫隙中。

    原來他的左手劍才是真功夫!

    他連連近逼,應霜葉只有不停後退。

    柱脊劍的招式十分怪異,角度變化出人意料,雁官一面搶攻,一邊獰笑道:「有時候,聽信江湖傳言是會害死人的。」

    十幾招游鬥下來,應霜葉便已落於下風,疲於抵擋。

    「今日之事算是給你個教訓:對自己太過自信從來就不是好事。」雁官哈哈笑道:「不過,人都死了還要教訓做什麼?」

    應霜葉知道多說無益,險象環生下只能咬牙硬撐。雁官身法之快、搶攻之急令應霜葉退無可退,被對手逼著近身纏鬥,令他的雙刀反而施展不開,束手束腳。

    就在應霜葉不知如何應對,快要被雁官傷於劍下時,卻有一條白影掠過,響起朗朗之聲:「小葉,交給我了!」

    逆水寒,劍芒烈,替應霜葉擋住柱脊劍的同時,便已反攻而上。

    應霜葉藉機退過一旁,驚魂未定。

    戚少商來得很及時!

    雁官這樣的角色於他而言實在是小菜一碟,幾招之後,此人便已經伏於戚少商的劍下了。

    「你是朱勉的人?」戚少商問道。

    雁官低著頭一個字也不說。

    應霜葉上前道:「他剛把假消息傳出去。」

    戚少商點點頭,道:「我知道。不過,你不該一個人跟蹤他。」

    應霜葉笑道:「你不是也來了嗎?」言畢,他抽刀而上,一刀便結果了雁官的性命。

    「這人是奸細,不能留!」他看了看戚少商。

    戚少商也點了點頭。

    汴河通淮利最多,

    生人為害亦相和。

    東南四十三州地,

    取盡膏脂是此河。

    大運河上叉路不少,青江浦附近尤其多。是夜,月朗星稀。

    青江浦,兩隻細長的蜈蚣舟潛伏在三叉口與大運河的交界邊緣,夜色中幾不可辨。

    這種蜈蚣舟,船身細長,輕巧便捷,兩側各有七八隻漿,一船乘十幾人,划行起來速度特別快。

    戚少商正立於其中一艘的船頭上,目光炯炯地注視著空曠平靜的大運河。

    夜晚缺乏照明,能見度極低,行船不便。若是因為行程安排,不得不夜間行船,就算對周圍水情瞭若指掌的老船家也會放緩船速,不敢掉以輕心。

    張赫立於另一艘船的船頭,低聲問身邊的秋慕容道:「你確定是今晚到?」

    秋慕容肯定點頭。

    眾人正埋伏著,一艘遊船緩緩駛來。

    張赫皺眉嘟嚕道:「怎麼是遊船?」

    「沒錯!」秋慕容目光閃亮,道:「就是它!你看,那船身壓水極深,明顯快到吃水線了,必定藏有私貨!」說完,他轉頭瞧向並排那艘船上的戚少商。

    戚少商也正好看向他。

    二人雙目交匯,同時點了一下頭。

    一聲令下,兩隻蜈蚣舟如離弦之箭,裹著夜色中水面漾起的水氣,衝向那艘遊船。

    宋鈺正站在甲板上,帶領著幾人放哨,影影綽綽看見水氣中出現了兩隻蜈蚣舟,迅速地向自已靠近。他心中立即產生了不尋常的警兆,口中喃喃道:「什麼玩意兒?」隨著兩隻小舟越來越近,宋鈺看見那兩艘船上之人都身著油綢水靠,已趴伏在兩舷外側,背上的兵刃趁著月光隱約可見。他大驚道:「快鳴鑼!有水賊!」

    鑼聲急響。

    莫無涯、陸沉久等人全部驚醒,急忙穿衣的穿衣,找兵器的找兵器,亂作一團。

    船輕水急,兩隻蜈蚣舟鉚足了勁飛馳而來。眼看距離將近,戚少商長嘯一聲,身形猛地如大鳥般拔起,空中姿態瀟灑無比,就連敵方之人看到也禁不住讚歎。他直撲向大船的船頭。雙腳剛踏上甲板,戚少商手腕翻動,便已將一名警衛劈落水中。張赫、應霜葉、雲守中等一干英豪都也紛紛上船。怒喝聲、兵器聲此起彼伏,一時間殺聲震天。

    剛交手之際,戚少商率群雄有備而來,警衛們猝然不防,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但等莫無涯、陸沉久等一幹好手準備停當,加入戰團後,形勢就頓時改變。除了戚少商、張赫和雲守中仍然攻勢強悍外,其他人都陷入了苦戰。朱勉招募的這一干高手的確身手了得,手底極硬。

    激戰中,戚少商運劍如風,連殺兩名警衛。一名矮子手舞長刀,凌空躍起,直劈戚少商背心,氣勢兇猛之極。只見此人身長腿短,體形特殊,正是「矮腳虎」侯銘雲。戚少商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知道有人來襲。他低吼一聲,猛然轉身,劍作刀使當頭斬落。氣勢之兇猛凌厲卻更在侯銘雲之上。逆水寒劍身真力灌注,嗡嗡作響,電光一閃間,竟將來人臨空劈死了。

    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兇徒休要猖狂!」

    一位老者欺身上前,抬手便是一掌,掌心淺紅隱隱可見,駭然便是那日金瀾所使的大日輪手印。

    戚少商此時已殺得性起,一見來掌,狂笑一聲道:「原來是你。」轉手一劍挑出,直刺對方掌心。

    那老者見逆水寒劍氣蕩漾,雖然自已掌上奇功不懼尋常刀劍,卻也不敢硬接,只得收掌避讓。卻不料戚少商劍法精妙,手腕角度輕輕一變,劍光猛漲轉而直撲他面門。嚇得那老者連忙側身讓頭,卻已然不及,只覺左頰微微一涼,已被逆水寒削去了小塊皮肉,鮮血直流。他心下還在犯疑:我並不認識此人,他為何說『原來是你』,倒也不覺疼痛。

    他並不知道戚少商的「原來是你」是指他就是教金瀾大日輪手印的二人之一。

    此人正是孤鴻雁。

    轉瞬,孤君子殺到,卻見孤鴻雁已然掛綵,心中又驚又怒。這兩人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當下並肩連手迎戰戚少商。

    交手幾個回合後,戚少商冷笑道:「做師傅的『大日輪手印』居然只練到八成火候,看來二位的資質還是比不上你們的徒弟。憑借這樣的功夫能為非做歹,活到這把年紀也算是奇事一件。」

    說話間,他猛然欺身上前,左掌抵住孤君子的雙掌,同時右劍揮出。只見血光乍現,孤鴻雁的喉嚨森森開了個血洞,應聲倒地。孤君子也吃了戚少商這一掌,連慘叫都不及發出,便直直向後軟倒,想是已活不成了。

    一時間,戚少商四周的警衛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靠近了這個凶神命不久矣。

    戚少商心中痛快無比,轉眼卻見一灰袍女子手持一柄尺許長的小劍,殺得雲守中狼狽不堪,心中暗暗稱奇,正待前去援手,忽然餘光又掃到一中年男子,持一把蜈蚣鉤剛剛放倒了一個同來的江湖好漢。這時,他心中猛然一動,知道此人定是害死他兄弟穆鳩平之人。於是,他顧不得支援雲守中,人劍合一衝向那名中年男子。

    那人正是陸沉久。

    陸沉久見戚少商來勢兇猛,心中有些畏懼,抖擻精神將畢生所學全力使出。

    一交上手,戚少商便知穆鳩平栽在此人手上也不算怨,因為此人武功相當高明,內力深厚,招式神妙,掌中蜈蚣鉤雖屬外家重兵刃,但變化精奇,細膩繁複盡不在自已的逆水寒之下。他又知此人尚有歹毒的蜈蚣鏢未使出,當下也不敢迫的太緊,只小心應對。

    在戚少商連殺了對方幾名高手之後,形勢立刻又對這邊劫生辰綱的群雄有利起來。

    但是,雲守中卻偏偏遇上了最難纏的莫無涯。

    他本功力深厚,在陣中是緊次於戚少商的好手,卻一向精於算計,前刻瞧見莫無涯如此漂亮的女子,心下料定她必是個軟柿子,便獨獨挑上她下手,想少出功夫,佔個便宜,卻沒想到吃了大虧。莫無涯已是朱勉陣中的第一高手,武功、招數無一不遠勝於他,更加上掌中小劍雖然貌不驚人,看起來小巧似玩具,卻是寒氣逼人,實是威力無比的寶劍,是以,才交手片刻,雲守中便已窮於應付、險象連出,只能苦苦應對,死命守住要害。

    雲守中只道自已叫苦,卻不知莫無涯也是心下暗驚。她自藝成以來,手下罕有三合之敵,想不到這臉貌醜陋的疤面漢子也能有如此高明的身手。眼見莫無涯三五招內便可取了雲守中的性命,卻聽得陸沉久驚呼:「師姐救我!」

    莫無涯揮手一劍,將雲守中迫開三尺,抬眼望去,只見戚少商劍光飛灑,寒星點點繞在陸沉久身體周圍。陸沉久為劍勢所逼,連放蜈蚣鏢的手都騰不出來,存亡只在旦夕之間。

    雖然莫無涯很想斃了眼前的疤面大漢,但她料定陸沉久撐不了那麼久,無奈之下只得對雲守中冷斥一聲道:「這次算便宜你了!」當下捨了雲守中,飛身去救陸沉久。雲守中見強敵一去,心中大呼僥倖,只覺自已雙腳都有些發軟。

    戚少商正將陸沉久緊緊逼住,眼看就可以替穆鳩平報仇雪恨,卻覺一道冷氣從背後迫來,奇寒徹骨。雖然他明知自已一旦撤開,必會給陸沉久以緩和之機,但是背後襲擊之人顯然不同尋常。因為,那兵器還在尺外,可兵器上的真氣便已有迫開自已護體罡氣的架勢了,同時那股寒氣更像是要凍結骨髓,連自己內息真氣的運轉都受了它的影響,微微有些遲滯。無奈之下,戚少商只得側身掠開,將先前獲得的優勢盡數丟棄了。

    掠至一邊,他定神一看,來者正是剛才殺的雲守中難以抵擋的美貌女子,不由打量了她一下。只見她穿著樸素,掌中尺許長的小劍晶瑩剔透,玲瓏可愛,還帶著絲絲寒氣,顯然是件異寶,心中大是凜然,知道她就是剛才陸沉久口中的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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