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運昌隆 作品相關 第18章
    十八、

    安排好分頭上路的兄弟後,戚少商、張赫和應霜葉三人一路騎著馬向浦子口鎮的方向出發。

    天氣頗為陰寒,空氣中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更加速了人體熱量的散失。應霜葉感覺有些冷,騎在馬上縮著脖子。他轉頭對張赫道:「張兄,很久沒有回家了吧?」

    張赫歪著頭想了想道:「那倒是,半年多沒回去了。」

    「我們這趟正好順路,乾脆你回去看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應霜葉道:「嫂子和小保該想你了。」

    戚少商聽聞也勸道:「原來張兄已有家室,實在令人羨慕。既然有機會,還是應該回去看看的。」

    張赫歎了口氣,道:「你們沒成家的只知道羨慕我這樣成了家的,但身在其中卻也體會不到多少好處。」他搖了搖頭,又道:「還是不回去的好。一回去,有事沒事她都要和我吵,頭都鬧大了。再加上前陣子家裡傳來消息,說我師兄已經離開了,我就更加不想回去了。」

    戚少商訝然笑道:「原來張兄還有個師兄?」

    張赫有些得意道:「提起我這個師兄可是赫赫有名。姓王名進,曾經是八十萬禁軍的槍棒教頭。比我那是強多了!以前他住在我家,閒時就教導我兒子張保棍法。」他搖了搖頭又繼續道:「我這個兒子很是麻煩,不肯學槍,偏偏要去學棍,怎麼勸都不聽。他的脾氣執拗,任誰都拗不過來,我又沒學過棍法,所以只能煩師兄教他了。」

    應霜葉不解道:「你師兄不是一直住得好好的嘛,為什麼要離開?其實有他在你家中坐陣,張哥就不用擔心江湖上一些奸險小人去禍害家眷了,嫂子和小保也可高枕無憂。」

    張赫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師兄是怎麼想的。他聽說瀝泉有條怪蛇就一定要跑去尋出來,說是殺了蛇用來制槍。」

    「為了條蛇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他也算是個怪人了。」一股勁風吹來,應霜葉打了個寒顫,又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多可惜啊。」

    戚少商看見馬上的應霜葉冷的縮頭縮腦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同時心中生出許我憐憫。於是他從自已的馬背上拿起裹成一團、備用的披風扔向應霜葉,道:「披上吧,不然過不了多久你鼻涕恐怕都要流下來了。」

    應霜葉從小體質偏寒,天生怕冷,縱是後來習了武,這畏寒的毛病也沒有什麼改善。他伸手接過披風,馬上披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多謝。」

    戚少商見應霜葉這一笑倍感親切熟悉,不由得感覺心下一暖,也暗自微笑。

    這些日子,戚少商每每看到應霜葉時總覺得格外熟識,所以對他不免多加了幾分照顧。只是他從沒有仔細想過為什麼會有這種熟識的感覺。

    是不是因為應霜葉有時看起來像極了一個人?

    現在老八的事未完辦,仇未得報,戚少商成天只想這這件事,其他的一切他都沒空去深究,只全部扔在一旁。

    他真的是沒空想,還是故意不去想?

    三人正並馬慢行,一聲輕叱從身後響起:「讓開!」

    跟著一陣疾風自身邊掠過,已有一隊七、八人從他們身邊疾乘而去,嘶嘶馬鳴,衣袂裂裂,幾乎掃到戚少商的身體。

    戚少商急急瞧了一眼,這些人的馬背上都搭有馬包,裡面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明顯是隨時準備風餐露宿的架式。而且他們裝扮紛雜,各配刀劍,一看就是江湖中人。他心下有些詫異,不知這些人急著要趕往哪裡。

    又走了一段,旁邊零零星星地又趕過去好幾撥江湖人士。這下三人都覺得很奇怪了。

    張赫問戚少商道:「這前方難道有什麼大事?怎麼這麼多江湖人急著趕去,我們要不要追上去問問他們?」

    應霜葉擺擺手,插嘴道:「我們也有大事在身,煩別人的事做什麼。」然後看向戚少商,似乎在詢問他的意思。

    戚少商想了想,道:「暫時不用去管他們。」

    行進間,天色慢慢變暗,戚少商拉韁止馬,抬頭看了看天,感覺到風越來越緊了,估計晚上還要變冷。他望望四周,琢磨著最好馬上找個地界露宿。

    荒郊野外也不能指望有什麼客棧,不過,前方倒有一處破舊廢棄的廟宇。從外觀上看,這廟宇的規模還不算很小。於是戚少商領頭策馬向廟宇而去。

    很快三人便行至廟宇門前,發現門口早已栓了十幾匹馬,顯然是已經有不少人在裡面留宿了。三人也栓了馬匹,走進廟裡。

    這廢棄的廟宇殘垣斷壁,陳設殘破,到處都是蛛網密佈,分為中間的主殿和兩處偏殿。大量的灰塵散佈在空氣中,當人呼吸時便滲入口鼻,撓得人喉嚨癢癢地,必須要強忍住才能不咳嗽。

    三人尋了一圈,發現偏殿牆壁殘缺,瓦片不全,雖然空間十分寬裕還沒被人佔據,但卻少了擋風的主牆,實在冷得可以;主殿倒還算好,牆壁完整,瓦片厚實,足可以遮風擋雨,但裡面已經點上了篝火,站站、坐坐、躺躺了十幾人佔據去大部分地方,而且門口又守著兩人恰似門神,分明是一副不准別人再進來的架式。

    戚少商看了看身後鼻子已經凍得通紅的應霜葉。他早習慣了寒冷,本不介意。於他而言也許清靜點反而更好,只是身後之人這麼怕冷,若選在偏殿宿夜,恐他長夜難熬。於是戚少商還是踏進了主殿。

    守門的兩位『門神』中一位黑胖的矮個青年立刻就站了出來。他提著劍氣勢洶洶地堵在門口,警告般道:「三位,這裡已經滿了,還請往別處去。」

    張赫搶上前,笑道:「朋友,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出門在外相互照應一下。還請合位挪個位置,行個方便吧。」

    「什麼朋友不朋友的?套什麼近乎?我們高大哥和馮幫主已經把這裡邊包圓了,你們又算是哪根蔥!」矮胖青年口氣咄咄逼人。

    戚少商冷眼瞧了他一下,根本不加理會,只近身向前,以肩發力將他撞過一邊,逕直走到角落的窗邊,撩袍坐下,淡淡道:「張兄、小葉你們也來休息一下。」

    『門神』中的另一位見狀吞了口口水,立劍作出防禦的姿態,卻是不敢上前阻擋。應霜葉、張赫二人也魚貫而入。

    那矮胖青年剛才被戚少商撞了一下,自知不是這凌厲的白袍年輕人的對手,當下以求援的目光朝坐在後面篝火邊上的兩人看去。

    這兩人,一個身形健碩,濃眉大眼,另一個面如黃紙,一臉病容。

    他們也在看戚少商,一看之下便已知道來的並非尋常江湖人士。

    濃眉大眼的漢子立刻面帶笑容,走到戚少商身邊,道:「在下高不群,剛才小弟無禮還請多多原諒。不知這位英雄怎麼稱呼?」

    戚少商也笑了,道:「在下戚少商,和諸位一樣都是江湖人,剛才的朋友其實也沒怎麼無禮。」

    聽到「戚少商」的名字,高不群和那面黃之人都像是吃了一驚,對望一眼。那面黃之人也連忙走上前來,道:「我叫馮琴,久仰戚大俠威名,今日能得以一見,不甚容幸。」

    戚少商擺擺手,道:「客氣了。」隨後便介紹了張赫和應霜葉與這兩位認識。

    不多時,五人談笑風生。

    這主殿之中竄起一股江湖男兒喜歡相識結交的情緒,而且緩緩瀰漫開來,映著這紅紅的篝火,感染得周圍所有人都暖洋洋的。

    大家圍著篝火坐定,張赫伸手添了塊柴道:「不知高大哥和馮幫主帶著這一幫兄弟是要去往何處去?」

    高不群和馮琴又對視了一眼,面有難色。

    戚少商笑道:「江湖兄弟誰都有不便說起的事情,能在一起擠一宿本就是緣份,不好說的自不用說了。」

    夜深了,大家都合衣而眠,只留下幾個馮琴的弟子輪流給火添柴。

    戚少商快要睡著的時候忽聽懷中『逆水寒』劍錚錚而鳴。他一驚之下睜眼,鼻中卻已有異香。

    這香味鬼詭非常,明明主殿裡不時有此許穿堂風襲過,香氣應該很容易被吹散,變稀薄,但這香味現在聞起來卻異常濃烈,讓人頭腦迷糊,昏昏欲睡。這許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戚少商,這種香味絕對是某種迷藥。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在這種地方著了別人的道。

    迷藥既然已經起了作用,那使藥之人想必不遠了。想到這裡,戚少商忙運功戒備抵抗,但一運之下暗中驚呼道:「不好!」只感覺自己的內力正如大海退潮般不斷洩去。

    趁著內力尚未全失,他急忙左手抓起張赫。被他抓住之人已是全身酥軟,再待右手再去提應霜葉時,卻已感內息將止。不得已,戚少商只能先帶著張赫急忙翻身從後窗掠了出去,跌落在窗外。

    這迷藥效力非比一般,饒是戚少商內功深絕,落於窗外時已是內力全洩,四肢無力了。他一邊暗自調息疏通經脈,試圖早點恢復,一邊偷偷地從窗口注視著廟內的情形。

    能將戚少商迷倒的迷藥本就不多,這藥的來路必定蹊蹺。感覺藥性怪異,他雖然心急如焚卻一時衝不破玄關,不能恢復功力。

    他知道一定要出事,只是擔心這事有多嚴重。

    過了一會兒,估計廟內的人都被迷翻了,十來個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竄進廟內。

    他們一個一個地將迷倒在地上的人仔仔細細地打量,趴著的也要翻過來看看樣貌,像是在尋找什麼人似的,然後其中三個人點了點頭。那三人中有一個就站在倒地的應霜葉的身邊。

    戚少商眉頭緊皺,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那三人分別抱起倒在他們面前包括應霜葉在內的三人。另一個脖子上繫著黃巾以區別其他人的黑衣男子當機立斷地舉手揮下,剩下的黑衣人都舞動起手中鋼刀。

    只見刀光閃耀,鮮血噴濺,這一屋子十多人,除了被抱在蒙面人懷裡的應霜葉和另兩人外,頃刻間全部身首異處,血濺廟堂。〔

    這些兩個時辰前還活生生的一屋子人,此刻無聲無息地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骸。戚少商心頭寒意頓生,同時怒氣上湧。他憤恨這些人的歹毒,只恨不得立刻斬殺他們。只是他四肢無力,不能有所做為,只得繼續拚命運功沖關。

    那繫著黃巾、看似領頭的黑衣人衝著靠近門口的一個黑衣人道:「讓老四把馬車弄過來。」他的嗓音聽上去嘶啞的很。

    那人答應了一聲,便得命離開了。

    除卻手上抱著人的三個黑衣人,其餘的人都開始翻查地上的包袱,收集地上死人的兵器,不一會兒就清清楚楚地將金銀和兵器分兩處堆積好了。

    領頭黑衣人又道:「錢財和兵器都有用,等下全部拾上馬車去。」他又哈哈笑道:「死人再也用不著騎馬了,把他們的馬匹也全部帶走。」

    他身邊的一個黑衣人用染滿鮮血的刀尖指點著地上的屍體道:「老大,那這些個東西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丟在這裡吧?」

    抱著應霜葉的黑衣人道:「老五說的是,這麼多死屍要是丟在這裡只怕太招搖了。老大,你看是拖回去燒了,還是在周圍找個地方埋了算了?」

    被喚作老大的領頭黑衣人想了想,道:「拖回去太麻煩了,而且我們也只帶了一輛馬車來。『溝死溝埋,路死插牌,』等下在旁邊挖個大坑把他們埋了就成。」

    老五道:「這樣也不錯。」

    抱著應霜葉的黑衣人低頭看了看懷中昏睡之人,有些得意道:「這次我們不但順利完成了主人交給的任務,而且還尋了這三個,回去一定有賞吧。」

    老大瞪了他一眼,斥責道:「老七,別光想著好事!等車到了先把這三人弄上去。」然後他看了看廟門外,道:「快點做事,天很快就會亮的。」

    戚少商俯於窗下,因為努力運功沖關已經一頭大汗。終於,他衝破了玄關,功力恢復了一部分。聽得有馬匹車輛之聲,他知道肯定是那個老四已經把馬車弄來了,估計就在廟門前,不過從他這裡看不見那麼遠。

    他以左手手掌抵住張赫的背心,用真氣助他調順氣息,去除藥性。

    戚少商原來曾得鐵手以內力相助。鐵手的內力剛正穩烈,本就可以抵禦一般的毒藥、迷藥的控制,是以戚少商現在化解毒藥、迷藥的本領已經是高人一籌了。

    張赫悠悠轉醒,睜眼便看見面前的戚少商。他正要說話,戚少商卻伸手摀住他的嘴巴,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張赫心領神會,便和戚少商一起密切注意著殿裡的情形。

    戚少商功力稍有恢復,本想出去對付了這批黑衣賊子,救下應霜葉等三人。但是,他沉思片刻後還是放棄了。一來他還不能確定這十幾人的武功高低,以自已現在三分之一的功力不能保證可以救得下應霜葉等人;二則他聽到這些人提及幕後似乎還有指使之人,便覺得這破廟遇襲大有隱情,所以轉念起了要跟蹤這群人,找到是什麼人支使他們如此殘忍地殺人奪命,掠財越貨。

    戚少商帶領著張赫施展輕功,悄悄地轉到廟門前。只見一輛大型的馬車停在門口。

    兩人四周看了看,除了二十幾匹馬被栓著外,空無一人。戚少商暗想這些黑衣賊子要麼去搬人搬東西了,要麼去找地方埋屍體了,於是他拉著張赫趁著周邊沒有人,「哧溜」鑽進了馬車底下。他們並排貼在車底,靠手腳之力拉住車下鐵軸固定身形。

    戚少商低聲對張赫道:「他們既然把小葉等掠了去,想來他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這批賊子手段毒辣,還需小心應付。我們一邊調整內息恢復功力,一邊跟去探個究竟。」

    張赫點了點頭,道:「全聽少商你的。」

    兩人一直憋在車下,感覺到這些人把人和東西都裝上了車。最後又上來了兩個人。

    黎明時分,馬車起動。其他的黑衣人每人騎著馬,馬後另外又牽著廟外的幾匹馬上路了。

    若大淒涼的廟宇大殿內,除了被風吹而散落一地的蛛網外,就連篝火的灰燼都被人處理地乾乾淨淨,什麼也不剩。唯一能證明昨夜曾經發生過屠殺的就只有那沒辦法擦拭除去的斑斑血跡。

    一路上,坐在車裡的兩人說話不多,但他們說的那幾句話,雖然聲音很小,卻都被戚少商聽在耳中。

    「老大,主人這消息還真準。不過,他只吩咐我們做掉了這一撥,其他的要怎麼辦?」分明是老七的聲音。

    「上面自會有安排,你廢話這麼多幹嘛?」老大有些不耐煩。

    老七安靜了好一會兒,又忍不住道:「嘿嘿,不知道這三個『鼎爐』好不好用,我瞧著都挺俊秀的。尤其是我找的那個,應該綏了主人的心願吧。」

    「你就對這些事上心。主人若是真的得道成仙了,衝你這份心,是不是也要順便提拔你一下?」老大道:「煉出好藥來第一個給你吃好了,好叫你也成仙去算了,免得老在一邊煩我。」

    「老大,你別損我啊。」老七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主人好賴也是林靈素道長的嫡傳弟子,卻為何要聽朱勉的調遣?你說是不是挺窩囊的?」

    「上面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囉嗦?小心主人聽了去,割了你的舌頭也不一定。別再廢話了,看好這三個『鼎爐』。累了一夜了,我想睡一會。」老大道。

    「哦,」老七有些不服氣,不過還是沒再和老大爭執,只小聲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已經點了他們的大穴了嘛。」

    戚少商不明白「鼎爐」是什麼意思,但他大概知道指使這些黑衣人殺人的是當今極受皇上寵信的妖道林靈素的徒弟,而且目前此人在幫朱勉做事。另外,他讓人迷殺破廟裡的江湖人士也是這件事情的一部分。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事,但是戚少商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覺得這個陰謀中還可能會有更多的受害者。朱勉這個名字戚少商並不陌生,老八就是因為劫他的金珠被殺的,但這件事會不會和他們馬上準備去做的事情也有關聯,他並不知曉。

    路上,張赫經常回頭看一看地面。他注意到馬車走的路依然是山野中平緩的土路,可見並不會駛去城市或村鎮。他們的目的地想必也是在頗為荒涼的地方。

    當戚少商和張赫已經一頭一臉的塵土時,馬車終於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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