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燈
「是趙馨。」白鈺吭哧了半天,才憋出個名字來。
「我倒是誰呢?郡主來了,他跑個什麼勁兒啊。要跑也是你跑。」沐清坐了下來,拿起剛剛吳成送過來的點心吃了起來,「剛剛說了半天話,真還有些餓了。你被那郡主追了半天,想來也餓了吧,吃嗎?」
白鈺臉上一紅,本欲坐下,但忽聞有人靠近,忙低聲道:「來了。她若問起,就說我已經從後門出去了。」縱身一躍,人消失了。
今日還真是安生不了,一個一個見趙馨如瘟神。小白這傢伙走正門定會遇到她們,一會兒等人家進來質問,難道我說你進來了,又嚇得跳牆走了?
沐清歎了口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起身出了東跨院去堵截趙馨。
出門沒走多遠,沐清就看見博士提著燈籠,領著兩人往這邊來了。
「何人?」博士覷見有人影閃動,機靈地問了一句。
「是我。」
博士把燈籠舉高了些,看清來人,忙躬身道:「東家。小的正領著郡主娘娘去尋白大人。」
「小可見過郡主,郡主萬福。」沐清向側前跨了一步,給趙馨行禮。
「免了,可看見白鈺?」趙馨急急問道。
沐清答說:「回郡主,剛才遇見,他過來道了聲恭喜,便走了,此時怕已出了後門了。」
「又走了?」話語中難掩失望和氣憤,趙馨咬碎銀牙,最後說了句「回府」,氣沖沖地走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小白,擋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你該如何?」沐清笑了笑,吩咐人備車,回了陳家。
……
賭約算是贏了。馬明遠把院牆徹底封了,在另外一邊單獨開了個小門,獨立成院。他還專程邀請沐清去了一趟,置辦了酒席,犒勞她。席上馬明遠眉飛色舞地把馬大馬二兩位黑臉簽下契書的事宣揚了半天,還說以後要在桑園裡蓋建小屋,有空來陪陪荏桑。
兩人一陣沉默,馬明遠又問她何時能喝上喜酒,沐清才紅了臉,低聲囁嚅這事一個人哪裡辦得成。說完,又覺得後悔,好似自己著急嫁給舒泓一樣,暗惱馬明遠故意引著話題害她出醜。
馬明遠見她露出小女兒的嬌態,隨即想起宮裡最近幾日的動向,面色一沉,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還是不說的好,免得她再胡思亂想。
沐清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是不是舒泓那邊有什麼事?」
「呵呵,舒泓此次會同幾位太醫控制了疫情,不日定能返京。你說有沒有事?」
沐清的眸子瞬間點亮,「果真?」
見沐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馬明遠輕笑道:「處理完眉州的事,大抵再有兩月定能返京。到時候這喜酒就在豐樂樓辦吧?」
沐清哼了一聲:「你這是趁機敲竹槓。」
「好說好說,給你打折,肥水不流外人田!」
沐清沒有應和,半垂著眼眸,羽睫如輕盈地蟬翼隨著微風輕動,輕啟朱唇低聲沉吟了一句:「只怕要你失望了,等他回來,我們八成就要趕著離開京城了。」
馬明遠亦是靜坐不動,半晌才略略點頭,「當初……也罷!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別忘了京中還有我這號人物就是了。」
「哥哥,助我良多,大恩不敢忘。」
言罷,兩人相視一笑,舉杯相碰。
綠蔭冠蓋,秫秫清響,和風小酌,煩惱暫消,誰也不知明日又會是何般模樣?
……
那日後,馬明遠依舊做起了他的甩手掌櫃,不怎麼在豐樂樓出現。馬明遠意思自己要抓緊時間去找個合適的人接手,以免哪天她突然要走一時找不到人。
沐清大抵知道他心結解了,要重新投入馬家那個戰場,他回去也有好處,能拖出馬家那兩位,正好利於豐樂樓搶佔市場,所以酒樓的一應事項暫時都攬在身上。不過除非大事,樊老爹與明陽做不得主的時候,她才會出面。
沐清整日不是在廚司與大廚們商量菜色,就是討論釀酒事宜。
這東京城裡數的出的大酒樓都有自己的招牌,樊樓菜色服務倒是別樹一幟,唯獨欠缺的就是酒這一項。
沐清並不熟悉釀酒,只是略懂皮毛。她知道這會兒沒什麼高度酒,所以酒客才會比比皆是。要是能弄出口味醇厚的高度酒定能為生意錦上添花。
好在樓裡的廚子都不是泛泛之輩,沐清點撥了幾句,定制蒸餾用具,動手實踐,也算小有成就。新釀的眉壽、和旨雖然達不到高度蒸餾酒的要求,但在這時已是不多見。為此,她專門搞了三天每桌一壺免費品嚐的活動。等三日後正式開始售賣,頗受京中嬌客們的親睞。
馬家兩位聽聞後更是眼熱,無奈馬明遠在西北、西南茶貨軍糧上與他們兩人從暗鬥轉為明爭,一時焦頭爛額,哪裡還有精力顧不上酒樓這點小生意,只得咬牙暗恨,日後定要想法子扳回一局。
轉眼又過了一月,東西跨院已經整修完畢,會所正式開張營業。每日定量接待,菜色不同主樓,如有需要必須先一天預約。一時間,豐樂樓會所成了達官貴人趨之若鶩的高檔消費場所。豐樂樓也隱隱有成為了東京第一大酒樓,取任店代之的趨勢。
樓裡也進入正軌,沐清也樂得輕鬆,每日躲在樓上看書,只等著舒緩快些回來。
……
七月初七,月夕。
豐樂樓燈火晃耀,每條走廊、每間閣子都掛上珠簾繡額,懸著新奇燈品,五光十色,亦幻亦真。遠遠望去,三樓齊聚,燈火通明,如飛鳳振翅欲飛。就連那遙遙宮闈深處,亦看得真切。
趙禎剛剛在宮裡應付完一眾宮妃,實在有些疲累。想起宴會上威嚴的大媽媽,溫婉的小媽媽,還有後宮諸美爭奇鬥艷……他們圍著自己,又有幾分真情真心。即使有,這裡面有摻雜了多少別的東西。
站在九重宮闕之上,新月一彎,清冷懸於那夜幕之上,空餘高處不勝寒之感。壓抑在心底的那個秘密如黑暗中的怪獸啃噬著他的心,她們為什麼要騙我?
他極目遠眺,遠處燈火熠熠,讓人在暗夜中感到一絲溫暖。
那裡是豐樂樓吧?
他不由想起了那裡的小院籐架,坐在搖椅上仰望星空,聽那人講鄉野俚趣,說不出的閒適怡然。當下,不顧吳成反對,換上便服,偷偷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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