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會審
在一屋子女人的注視下,沐清頷首垂目,眼睛注視著繡鞋面上的牡丹花,乖巧嬌怯,其實心裡已經將那李牧罵了個百八十遍。
又是李牧?!準是老四告密,說我是女兒身。李牧這廝還真恬不知恥地上門提親來了。想起李牧的色胚相,沐清暗叫碰上這麼個不要臉的,還真是倒霉。不過聽老太君的意思該是給回了,萬幸萬幸!
「清兒,你自己說,這是怎麼回事?」
來了,三堂會審,不,三房會審開始了。
沐清略略抬頭,保持著剛剛的恭敬溫順,任誰也不會覺得她是個不識禮數,輕佻浮躁之人。
她徐徐應道:「回老太君的話,元日出門上香曾見過李家公子一面,當時大哥告訴李公子清兒是自家表弟。清兒只知是四哥的朋友,不敢怠慢,回了禮。只算點頭之交而已,並未說話。後來花朝那日,與三哥出行賞花,在西湖邊上又遇見四哥、五哥與李公子。只是不知李公子是如何知道清兒是女兒身……唉!不過清兒也有不對之處,不該一時貪玩,穿了男裝出行,卻是不當,還請老太君責罰!」
正月十五那晚的糗事她自不會提起,反正媒人也沒說得那麼具體。
老太君明知她常常男裝出行,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下被二伯娘抓住小辮子,又攤上提親之事,老太君定也拉不下面子,必要訓斥她一頓。訓斥,大不了就是禁足而已。
原本就因為藥鋪失火的事情與老四有隙,這幾年不住一起,心底怨恨漸漸淡了,可沒想到又碰到這樁事情。沐清也不是錙銖必較之人,但這等婚姻大事被人算計進去,著實可惱。既然老四不讓她快活,她也不會讓他好受。
沐清覺得只要不嫁給那個該死的李牧,其他都無所謂。既然知道要受罰,還不如以退為進,順道再拉個墊背的。
周氏本來見婚事不成,看準沐清年歲小,一向得老太君的寵,所以才敢穿男裝出行。今日剛好藉著這由頭,趁機打擊一下二房,卻沒想到沐清來了個禍水東引。
周氏暗道,這小妮子全不似面上那麼柔軟,骨頭卻硬挺得很,話裡話外直指自己兒子裡面攪事,自己只是受累而已。
「李公子與我家行兒有同窗之誼,又是好友。邀約同游也是常事。」
周氏想打個哈哈過去,可有人不依了。
「二郎媳婦,若四哥沒告知李公子,他怎知清兒是女子?」張氏氣惱大房囂張,把二房當軟柿子捏。
「二嬸嬸,定是李公子瞧出端倪,心上記掛了,才會派人打探知曉。」周氏回嘴替陳行開脫,可心裡還是少了幾分底氣,對上張氏,聲音弱了下來。
「未必如此吧。既然二嫂這般說,要不讓清兒換身看看到底能不能看出來?!」秦氏心直口快,性情如火,瞪了周氏一眼。
「難說,清兒好相貌,扮成男兒旁人未必認不出。」周氏繼續死鴨子嘴硬。
「誰不知李家與你家走得近,保不齊四哥存了私心,想拿著自家妹子的終身討李家公子歡心,哼!」
秦氏絲毫不讓,兩人僵持在當場。沐清瞅著這仗因自己而起,可打仗卻是二伯娘和五嬸嬸,一時心中暗笑,這兩人平日裡針尖對麥芒,誰也看不慣誰,現在又開仗了。
「好了!莫再吵了,成何體統!」老太君看不慣,開口叫停。
「先不說行兒是不是透露過清兒的事,即便有說,想來也是無意提及。他總不能逼著人家李家公子來提親。這事兒說到底也是清兒出去拋頭露面才引來的。」周氏囁嚅著又哼哼了一句,才收了聲。
「今日這事已經出了,爭這些有的沒的也無用。清兒出門不知避諱這事,確實該罰。從今日起,罰你把《女戒》給我抄十遍,半年內你就呆在院子裡,哪裡都不准去。」
周氏一聽沐清挨罰,衝著秦氏一笑,很是得意。
沒想到老太君又道:「行兒一回來就出去廝混,明日讓他回鋪子裡做事。還有,讓他以後別與李家公子走得太近。」
「是!」周氏沒想到老太君兩邊各打了一大板,看來老太太信了秦氏的話,篤定是行兒告訴李牧清兒的事情。明面上罰了沐清,其實最後是警告行兒。
周氏雖然心有不甘,不過好在沐清領了罰,總是佔了先機,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眾人退走,老太君又把沐清叫到身邊教訓了一頓。沐清一面應著,一面直數落李牧的人品。後來又說了笑話逗老人家開心,此事就此揭過。
……
……
不想過了十來天,當眾人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之時,李家三爺上門找上了陳念、陳恕,非要宴請二人吃飯。陳念、陳恕應約。
宴過一半,李三爺才道出此次真正目的。
原來李牧對沐清念念不忘,被回絕後茶飯不思,竟然病了。李三爺愛子心切,便請了大房兩位爺出來,請他二人幫忙說項。
陳恕一聽,自是同意。可陳念卻臉色大變,堅決不允。
「陳大爺,我家裡就這一個獨子,雖說平日裡行事有些孟浪,可對你家小娘子確是一片至誠。自從見面後,一直心心唸唸地想娶回家。我也知小娘子年紀尚小,可我那兒子如今這般模樣,我也只好舔著老臉來求您二位。若能訂下親事,日後若有事需要李某,李某萬死不辭,自定當鼎力相助。」
李三爺說著便要下跪,陳恕趕緊攔住:「大哥,你就答應了吧!」
陳念眼底暗沉,冷冷地應了一句:「此事容我回去考量,今日有事,先告辭了!」
陳念說完便走,陳恕追之不急,臨走時還安撫了李三爺兩句,李三爺順勢塞了一小錦盒給陳恕。陳恕笑著接下,打了保票,才匆匆走了。
回府後,無論陳恕如何勸說,都被陳念一力回絕,只道李牧平行不端,老太君看不上眼的,使再大力氣也無濟於事。
陳恕見大哥油鹽不進,再想想老太君素日強硬,一時無法,只是苦於應了李三爺,收了人家一顆大東珠。他日找來,怎麼回復才好。陳恕心裡無計可施,坐在屋內端著冷茶發呆。
陳念瞧出端倪,咳嗽了聲:「過兩日,你帶著行兒去趟建州。今年驚蟄春茶下來後,這採買和上下打點之事,就交給你了。」
陳恕一聽,正好躲開李三爺,趕忙應下回自家院子了。
翌日,陳念隻身一人去了城外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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