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生日後面的麻煩事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這話正好反映了沐清與陳徇此時的心情。
大門上看門的小廝看見主子回來。笑著迎上去的時候,回應他的是兩張冷臉。
陳徇一面在心裡喜悅地憧憬著,另一面又迷茫、困惑,連遇到他最厭煩的陳行之事,也如過眼煙雲一樣好似沒發生過。他一直糾結於未來媳婦到底什麼樣子,心中忐忑是不是該去母親那邊探探口風,又覺得此舉不夠穩重。腦海裡各種想法胡亂翻騰,面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沐清因為見到了該死的李牧,所以不爽。那赤果果追隨自己的目光,讓沐清想到了某種皮膚濕漉漉有疙瘩的兩棲動物,被盯上的感覺真是不好。雖然自認為不是天鵝,好歹也是只清秀的小鴨。若不是顧忌家裡人,兼之自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倒是真想上去比劃一下,暴打某人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沐清臉像冰山,要過生日的好心情,全部被某些人破壞了。
氣壓太低,壓得小廝打了聲招呼,就蹦得離他們兩個老遠,生怕一旦靠近。會產生雪上加霜的效果,於是識時務地遁走了,心中還暗道誰惹上這兩位了。
冷空氣一路蔓延,直到二人各回各院方才消散。
是夜,老太君領著一家媳婦、小輩們聚在一起給沐清做壽。
因為不是整壽也不是及笄,所以老太君也沒讓大操大辦,沐清樂得輕鬆。
老太君身子不好,錢氏有孕,沐清白日裡見了討厭的人,晚上也沒什麼心情,於是眾人說了些吉祥話又送上賀禮,吃了飯,又聚在一起說笑了一陣,沒什麼餘興節目,也就散了。
……
看著老太君歇息後,沐清回到自己房裡。
夜很靜,下人都睡下了,好夢正酣。
沐清對著圓盤似的滿月,優哉游哉地欣賞著。
窗戶大開,早春夜裡微風拂面,帶著幾許輕寒,一吹之下皮膚上也站立起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
沐清抱了抱肩,抬手欲關窗,卻見月色下一人立在廊下,清冷月光下一襲藍衣,衣袂飄飄。
本是風姿綽約,奈何時辰不對。
「作死啊。小白!一聲不吭地跑來裝鬼嚇人……」沐清猛地看見窗外的人著實嚇了一跳,還以為撞見鬼魅,後來發現竟是白鈺。
「這個送你。」白鈺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窗下,伸手遞進一隻藕荷色的錦囊。
沐清面色沉靜地接過錦囊,看了眼白鈺,輕聲喚道:「小白——」
「嗯?」
「小白——」
「何事?」
「沒事,就是想叫叫。許久沒捏你的臉了,不知還有沒有過去那般能掐出水來手感。唉!你越大越不好玩了。姐姐好傷心——」沐清胳膊肘撐著窗欞上,抽著頭,眼巴巴地望著白鈺。
白鈺沉默,別過臉去。暗淡的燈光投射過來,側面玉顏微紅。沒想到多年後冷面少年還有羞怯之時,想起多年前調戲粉嫩正太的青蔥歲月,沐清心中大樂。
在灑著清冷月色背景下,白玉似的少年頷首垂目,雙頰染春桃,如畫裡走出人物。
沐清暗歎一句,小白要是個女子,不得羞煞眾芳。
「盯著我看作甚?不看看我送你的物事你喜歡嗎?」白鈺趕緊岔開話題,退了半步,半身融入廊下光線找不到死角的暗影中。掩飾他的窘迫。
沐清抽開錦囊,裡面是一支白玉蓮花簪,那白蓮下還有一片荷葉,蓮蓬上還落著一隻蜻蜓,栩栩如生。
沐清摸著細細刻文,抬頭衝著白鈺笑道:「呵呵,算你這個弟弟有良心,還記得我生辰。這東西姐姐我喜歡,收了!多謝!」
「莫再叫我弟弟。」
慍怒,不容置疑。
白鈺從暗影中跨出,腳輕輕點地,沐清只覺窗口一陣風過,白鈺落在了屋裡,站在自己面前,手裡的那根玉簪已握在了他的手裡。
「明明有時就是孩子心性,偏要裝大人。」
白鈺手執髮簪,俯下身來,沐清整個人籠罩在他身軀投下的暗影裡。下一刻,白鈺已挺直了腰身,退後了兩步,拉開與自己的距離。剛才那一下快得好像沒有發生。
「這髮簪很配你——」白鈺唇角的笑容似春花綻放。
沐清摸了摸頭髮,白蓮髮簪已被白鈺插在了發間,觸手微涼。
「清兒,等你再大些,我給你綰髮可好?」
夜闌人靜,月色撩人,容易發酵這種曖昧氣息。
白鈺終於說了許久要說的話,說完便垂下眼瞼,不敢再看沐清。手握成拳背著身後洩露了他緊張的心情。
燭花爆響,沐清恍然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綰髮?天!這是表白嗎?沐清有抓耳撓腮的衝動,這怎麼回話啊?說重了,會傷了眼前少年的心,萬一導致今後戀愛有心理陰影怎麼辦?可看不說清楚,日後這般曖昧的舉動只怕少不了。
望天上明月,人家才十二。這不是早戀嗎?!歎氣,雖然實際上,咱已經挺大的了……
前世未經歷戀愛的沐清,對愛情的敏感度不高,其程度堪比榆木。這一世,愛情來得太早,又讓她接受不了。於是乎,她決心長痛不如短痛。
「那個,小白啊,雖然我四體不勤,可梳頭這種事情還是會做的……」沐清有種咬舌頭的衝動,一張嘴竟然說出這話,錘地。看來她真不會拒絕別人,尤其是對著今晚如花似玉的小白。
趁著白鈺額上青筋突跳之時,沐清當機立斷,一把將他往窗口推:「天色晚了,讓人發現你在這裡不好!你快些回去休息。我累了一天,也要睡了!多謝你的生辰禮物!」
白鈺知道今夜無果,頗為無奈地翻身跳出窗戶,臨走時回頭又「深情」地望了沐清一眼:「你早些歇息,記得關窗,春寒料峭,莫凍病了。」
看著藍影消失在屋頂,沐清長吁了口氣,刺激天天有,今天特別多。脆弱的小神經不堪重負,快睡快睡!
她取下白玉蓮花簪。收在屜子的木盒裡,轉身上床睡了,一夜無夢。
……
……
俗話說,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很準。
往往怕什麼來什麼,有些人越不想見他偏偏越是陰魂不散。
李牧家裡真讓人來提親了,就在沐清生辰第二天。
堂上坐著老太君、媳婦何氏、張氏,孫媳周氏、大小劉氏、秦氏,還有身懷有孕的錢氏也被請了過來。一家子媳婦齊聚一堂。
李家請的媒人告明來意,又把李牧從頭到腳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只等著陳家人回話。
大家顯然沒有預料到李家會貿然來提親,錢氏自聽了沐清所言,對李牧沒什麼好印象,自然不會同意,當即反對:「我家清兒還小,未到及笄,李公子年屆雙十,與清兒年紀相差太大,並非良配。」
「是啊,這李家也是富戶,他家公子這年歲還未娶妻,難不成有什麼難言之隱?」秦氏本是個心直口快之人,一聽見李牧馬上就二十了,還要求娶自家聰明伶俐的小侄女,心裡不願,便刺了兩句。
周氏擺弄著塗著紅色豆蔻的指甲,眉眼瞟了眼秦氏,輕笑道:「瞧五娣婦這話說的。咱們家大哥兒也二十了,到現在不也沒娶妻?!李公子定然與徥兒一樣,是率性灑脫的風流人物,不拘泥於這些凡俗之禮,存著想等緣分到了,求得一真心人共結連理的心思。」
媒人本有些尷尬,一聽周氏幫著解圍,忙道:「正是正是,陳二娘子說得對。李公子一表人才,至今未娶皆因他未遇到命裡注定的有緣人。聽李公子說,他與小娘子有兩面之緣。傾慕小娘子才貌,所以才動了心思。李三爺特地請老婦來登門求親。」
「還是不妥!」張氏、錢氏婆媳倆俱是搖頭。
「喲——我說李公子從哪裡得的消息,巴巴地就上門提親來了,原來是咱們家清兒在外面拋頭露面認識的啊?難怪——難怪——」周氏驚詫道,那語氣不陰不陽,聽在耳中刺啦啦的。
何氏聽罷,面露詫色,隨即嘴角一撇,嘲諷似地望了張氏一眼,似乎坐等著看笑話。
張氏皺眉,看向錢氏的目光裡滿是詢問。錢氏有些茫然,沐清從未向她提及過此事,難不成這李牧在外面就惹了沐清不快,所以小妮子才會死活不依。
劉氏不動聲色,對於李家暗地與丈夫陳念的關係,她不清楚,隱隱知道丈夫托李家倒賣些藥材茶葉,平日裡李家還與老2家走得比較近,這會兒李家來提親,若能結親對自己還是有利的。她有心說和,但這種場合多說多錯,反正有周氏在外面衝鋒陷陣,她坐著靜觀其變好了。
小劉氏除了初聽時眼中驚訝閃過外,再無異樣。
倒是急脾氣的秦氏又坐不住了,嘟囔道:「清兒柔中帶剛,雖不似一般女子行規矩步,卻也緊守規矩。再說,這出門遊玩也是常有的事。比那些悶在閨閣裡無所事事嚼舌頭的女子好上不知多少。」
周氏聽出秦氏意有所指,臉色大變,但感受到老太君掃過來的目光中的冷然,她還是明智地閉上了嘴,不再爭辯。
堂上一時無人應聲,目光都集中在了老太君身上,等著她老人家開口。
「此事煩請回復李府,我家清兒年齡尚幼,與李家公子並非良配。」老太君沉聲說道,一錘定音。
媒人又委婉地勸了幾句,不過老太君心意已定,她只好惋惜生意沒做出,悻悻而去。
周氏見事情沒成,又吃了秦氏的掛落,惱恨二房不識抬舉,便抓了剛才媒人的話頭,說道:「唉!我說四娣婦,你也該好好管管清兒。她好歹也是府裡唯一的女娃,一閨閣千金跑到大街上拋頭露面,惹下這相思債,卻有失體統。老太君一向對她疼愛有加,該知道惜福,恃寵而驕斷不可取。」
周氏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好戲。錢氏面上掛不住,這邊老太君也發話了:「去把清兒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