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本坐在陳徇的右側,現在看見熟人,慌忙站起來往陳徇一側靠,待陳徇一轉身,寬大的衣袍剛好擋住了亭外三人的視線。
)她躲在後面暗酌,當著陳徥三人,被這小子揭穿自己偷溜到後院抓蟬蛹的事情倒也無妨。可是周氏家的兩個小子也在這裡,保不齊會捅到周氏那個事媽那裡。
陳徥、陳徇、陳徹三人聽了馬明遠的來歷,只是微微一愣,遠沒有陳行預期的那般誠惶誠恐。
陳徥生性豪爽,出門在外多年見多識廣,待人亦無甚高低貴賤之分,雖有意外但心中不為所動,拱手作揖以表禮貌;陳徇冷眼瞧著陳行、陳徒二人點頭哈腰的奴才相,自動忽略了馬公子貴戚的身份,象徵性地擺擺手算是回禮;唯有陳徹是因為印象裡像馬公子這樣的貴戚大多無真才實學,只靠得家族庇蔭混朝廷俸祿,所以不屑,自己骨子裡士人的清高勁兒上湧,通報姓名回了禮便看向別處。
陳行見三人這般應對,有些失望,心中腹誹,定是這三人自視甚高,才會在聽聞馬公子是貴戚後,態度還如此冷淡,不識眼頭見識的傢伙們!不過這樣也好,他們兄弟二人在老太君面前吃不開,今兒聽了母親的話才去楓藍院等候馬公子,一路行來馬公子對他二人相談甚歡,給馬公子留了個好印象。若是今日能攀上了馬公子這棵大樹,以後在家裡定能揚眉吐氣。
待對方回禮,馬明遠誠懇相詢:「剛才聽陳大哥言及募兵之事,愚弟有一疑問想請教。」
他身邊的陳行瞥了亭子裡三位兄長一眼,旋即笑著向馬公子道:「我家兄弟幾人之才學哪裡及得上馬公子,公子過謙了!」
「哪裡哪裡!與幾位兄台相較,在下所學差之尚遠。」
見馬明遠態度謙恭,陳徥略略點頭,伸手示意道:「馬公子請講!」
馬明遠雙手負於身後,道:「常言道,蘇湖熟天下足。成都、兩浙、江南皆是產糧之地,如今宋土遼闊,即使北方偶有流民從軍,不事生產,也只能算小弊,影響一地者未必能影響國之根本。」
陳徥輕輕搖了搖頭,「馬公子所言放諸時下極是,但問題是如今所募之禁兵、廂兵皆有朝廷付與一定廩給、衣糧、賜與和特支。每年決口崩堤之地不在少數,招募流民之數隨之逐年增加,長此以往,軍隊開支之巨,勢必加重地方負擔;而鄉里負擔過重之客戶見此,只怕原有地可耕之有職者,也要想法子失職了。」
馬明遠似有所感,雙手垂下,抬起右手扶住下巴,沉思片刻,不由點頭道:「此言甚是!小弟受教了!」
「公子過謙了!」
一旁的陳行一臉諂媚地接口恭維道:「馬公子勤學好問,謙和有禮,絲毫沒有京中那些貴戚驕奢之氣,小弟欽佩之至!我等兄弟能與公子相交,實乃福氣!」
「馬屁精!」躲在陳徇身後的沐清對那些朝廷時弊的問題不甚了了,可陳行這馬屁也拍得太過做作,沐清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一家子從老子到兒子都是極品。
別人聽不見,可離她最近的陳徇卻聽得分明,直接笑出聲來了。陳行面上掛不住了,暗罵陳徇這時候笑是故意給他難堪,隨即抬起頭,面色平靜地問道:「三哥,因何發笑?」
陳徇目光裡流出淡淡地不屑,嘴角輕揚,笑道:「沒什麼啊,只是想起個笑話而已!」
「什麼笑話?」陳行接口道,「說出來大家聽聽,若是不好笑,一會可要自罰三杯!」
陳徇睨了陳行一眼,朗聲道:「話說有一對夫婦游春踏青,男子見到另一對相攜而行的夫妻,不由感歎為何那貌醜之人竟能娶得此如花美眷!婦人聽罷,笑曰,官人,你真會拍馬屁!」
陳徥第一個笑出聲來;陳徹向來斯文,此時嘴角也翹了起來;沐清躲在陳徇身後,一手捂著嘴巴,一手緊拽著陳徇衣衫後襟,肩頭輕顫,若不是怕馬明遠認出自己,此時她定要出去看看陳行面上的表情。
另一邊陳徒礙著哥哥的面子硬是憋著笑,臉都紅了,而馬明遠面帶笑意,卻是淡然,反而讓人覺得他是在等著看好戲。
「你!你!你!」陳行見眾人如此,頓覺面子掛不住了,惡狠狠地盯著陳徇,臉上一陣青一陣綠,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硬生擠出幾個字就再說不出話來。
陳徥雖覺得解氣,但還是認為自家三弟魯莽了,畢竟馬公子乃是京中貴戚,一個不好,讓這種人記了仇,以後恐有麻煩。不過當他注意到馬公子僅僅淡然一笑,似乎不甚在意,內裡鬆了口氣。再看四弟,陳徥暗自歎氣,今兒他這個做大哥的在場,斷不能讓老四為這點小事在馬公子面前鬧開,最後惹了老太君面上不好看。
陳徥遂解圍道:「我看時辰差不多了,該給老太君拜壽了,馬公子是否同去?」
馬明遠回道:「陳大哥所言極是!請!」
陳徥、陳徹從亭中走了出來,禮貌性地請馬明遠先行,馬明遠也不客氣,先行一步往正廳去了。
陳行此時已經緩過勁兒來,見陳徒走到他身邊似要安撫自己,一把推開,低聲吩咐了一句,「還不快跟上,別讓老大、老二佔了便宜!」
陳徒只好提步去追,陳行這邊瞪著陳徇道:「老三,我又沒惹你,你為何拐著彎地罵人?」
陳徇掏掏耳朵,也不看他,扭頭望向亭外假山,「何時罵你了?」
陳行見他不以為意,威脅道:「那笑話不是罵人是什麼?說我拍馬屁,醜態畢露?你平日說說我無妨,可馬公子是貴戚,得罪了他你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陳徇冷笑一聲,「笑話是你讓我講的,我便講了!果子這東西我不愛吃,你留著自己用吧!」
陳行見他不怕,氣得冒火,暗罵老三伶牙俐齒不好對付,一時心生怨毒,張口就罵:「別以為過繼給三房,你就是正兒八經的少爺了!你,你就是個妾生的賤種!」
「你說什麼?!」陳徇火了,忘了身後還有個小人,直接衝出亭子,揪住陳行的衣領,掄起拳頭就打。
陳行這下慌了,平日裡耀武揚威,可真要打架,他還是後怕,忙用手抱著頭,隔開陳徇的拳頭,嚷嚷著:「你打我作甚?我說的是實話,院子裡的人誰不知道,是大伯娘看你不順眼,才過繼給六嬸!好奪……啊——啊——別打了!」
院子裡一陣豬嚎,沐清站在亭子裡傻眼了,三哥不是六娘親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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