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正版是女權天下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輕狂少年惹禍,負重主母承擔
    一

    伏羲千年櫻花之月初二日午後,我隨「父」母一道回到了魂牽夢繞的風竹山。

    太祖母和祖母(按:即皇竹)率領素木、素林、素隱、素逸和素書一眾姨娘及其各門的子女輩數十人,他們候在焰火廣場接下風竹山的下山道口。眾姨娘中小姨娘素畫和我的眾同輩中兄長臨淵出工往玉帝山酬鹽去了。

    二姨素木已從貴賓省省長的職位上退休,如今是地恩的女兒做貴賓省省長。二姨生育了五個兒女,三姨素林生育了四個兒女,她們搬出原皇竹家老宅到住宅新區獨門立戶。六姨索書做了詩樂園大學教授,小姨素畫做了主母,她們都住進了女巫樓。皇竹老宅一下子空蕩了許多。我母素問卻只生養了我一個,工幾省不論人多人少,同樣按戶頭給她在住宅新區分配了一幢吊腳樓,母親從主母位上退休便立即退出女巫樓搬到新宅。母親的新宅即是我要歸向的家園,太祖母卻堅持要我住在皇竹老宅,老人家早已吩咐收拾好我的房間:即是那一間我母親住過後來小姨娘又住過的七號房。

    晚宴時,皇竹家全都匯聚到老宅來,四代同堂,滿屋都是人,一張張親人的臉因為我而綻放著笑容。正當二姨和沉默的三姨在灶台上忙碌時,雲恩和虹娘兩位姨娘趕來看望我。雲恩仍是詩樂園大學校長,她向母親提出讓我去詩樂園大學做教授,母親笑道:「這孩子長大到十八歲,還沒有上過一天學,就這麼去做教授,還是先去上學吧?」

    親愛的讀者,你也許注意到了,這一屋人當中的長輩們全都是女性,就連我的「父親」破石也要迴避,他的戶頭落在虹娘姨娘家,現在這個時候,他只能呆在母親不在的地方,他和母親的夫妻關係要等到夜半之後才能存在,這就是女權天下爬窗民族的現實。後世的歷史學家愚蠢地認為母系時代的人類極其愚昧,人們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他們卻不會想一想,像虎豹豺狼一類食肉物種都有著濃厚的父母子女觀念,難道人類的智商反不如它們。

    虹娘湊近我母低聲道:「姐夫到鳳凰世家晃蕩去了,好著哩。」母親笑了。

    寂靜的晚宴過後,大家圍坐傾談一陣方才散去。母親送我入房安歇也回去新家了。

    這一夜,我終於睡在了自家的床上。櫻花之月的天氣本是十分炎熱,可這風竹山上的夜晚竟清泉般宜人,我還得約略蓋著輕薄的巾被,家的感覺龐大無比地包裹著我,幸福抽空了我所有的重量。

    二

    第二天開始,不斷有人來看望我。早上的第一批客人竟是二姨素木陪著一道來,是橋木祖母家的地恩、米恩和慈恩三姐妹,這三位年紀約略長過母親的長輩圍我而坐,六隻親切的眼眸一齊盯著我,彷彿要這樣吸走我所經受的苦難;尤其米恩握著我的雙手不停地流淚。米恩臨走叮囑我:「孩子,暫時哪裡也不要去,把家住熱了再說。」

    與天下各族各氏相比,鳳竹山己算非常富足,僅次於東土伏風。這裡的親人們持別的彬彬有禮,待到地恩三姐妹出了門,才又進來一撥人,是由已經繼地恩之後做了工布省省長的三姨素林帶來的她的一幫工布省姐妹們。我起來鞠躬問「各位姨娘好」,她們竟然非常輕聲問「神農大師好」。她們是趁上班前來瞧我一眼即匆匆出門奔工布省去了。往後陸續來人就不再入我房間,只是在後屋大廳裡向太祖母請安和祝賀我們一家大團圓。午餐過後我又在我舒服的床上睡了一覺,這一覺正自芳香甜美,卻見有五隻狐狸的魂魄向我飛來,向我訴說它們的冤情後,又告訴我它們的冤家也正在趕來請我的途中。

    三

    我熄了夢境繼續睡覺,直至母親輕輕地撫我的面頰弄我醒來。母親的身後站著一個有些侷促而又焦急的主母裝束的中年女人。

    我一轱轆爬起,我一眼便知這就是夢中狐仙們所說的冤家,距風竹山往東不遠的後鴿氏主母後鴿女,她是「父親」的好朋友,當年「父親」要在南山頂上送一幢吊腳樓給母親,就是這個後鴿女發動全氏男人往南山上送的木材和竹料。今年後鴿女竟然沒帶隊隨風竹山人馬一道去玉帝山酬鹽,精細的「父親」感覺到後鴿氏一定出了事,遂在今天凌晨與母親一道快馬趕去了後鴿山中。後鴿氏只有三百餘人丁,後鴿女果真被一件難事逼住,耽擱了酬鹽。

    原來,後鴿氏人常年伐木,山中有兩株連根並干歲逾萬年的長壽白果夫妻樹,兩樹樹心都已枯空成洞,常年有一窩狐狸往樹洞出入。有五個好事的少年起了好勝心,想要逼迫狐狸們爬出樹洞來。那兩株樹樹洞都在高處的老干發新枝的結囗處,少年們一個連一個爬上樹去,再用木桶遞水上去灌那樹洞,可是不論灌入多少桶水進去也不見有狐狸爬出來。少年們想鼓搗一個膽大的進洞去看,可終究沒人敢進去,於是眾商出一法,五少年各據一方揚斧擊樹幹,以響聲來震出樹洞中的狐狸。哪知那樹堅如石鐵,眾人用斧背猛敲樹幹,卻始終不見有狐狸出來,眾少年一時性起早已把氏中長輩所言兩株萬年老白果千萬不可欺的訓言忘到腦後,索興改用斧口照樹猛斫猛砍。少年們見到稍破樹皮現出的樹身卻是殷紅,從那傷破處流出殷紅的液汁來竟如同人血一般。五少年驚懼棄斧,各自回家全都病倒水米不進。氏人們向著兩株白果樹仙焚香請罪,哀求樹仙原諒五個少年,終不見半分起色。氏人們又叩請樹內的一眾狐仙原諒五個少年,亦無見效。後鴿女窮盡醫術也救治未果,她當即想到我母素問乃天下第一女巫,又去風竹山上尋我母,恰逢山妖遇難,我母慟哭於靈堂,後鴿女彷徨於風竹山上卻不敢驚擾我母悄然而退。往後又有後鴿氏人提醒後鴿女,天下傳揚的神農大師就要回到風竹山了,傳言神農大師為眾生之主,請她來可能更有效。就在後鴿女決定親來找我時,我的「父」母連袂出現在她面前。這時的五個少年已然氣若游絲,我母亦無力相救,「父親」以真氣灌入五人體內,強行灌入飲水後,稍見起色。「父親」意欲回風竹山尋我,後鴿女阻道:「兄長,還有勞你留下,我和尊嫂速去請神農。」

    救人刻不容緩,我就在床上閉目打坐啟動天眼觀察了一番後鴿山中的端倪後即向母親和後鴿女道:「我們速去祭台!」

    四

    風竹山上的祭台設在白馬坡上,是一座簡易的竹木閣台。

    母親在閣簷的旗桿上拉上一道白幌,她告訴後鴿女族人們見幌自會迴避。我啟動天眼,一面持香頂禮安撫冤魂,一面詢問後鴿女一個發生在後鴿山上的故事。

    我說:「後鴿氏先祖伏羲在千年之前遭遇大洪水,她奮力逃出洪水來到後鴿山中,在高山之巔,空茫四顧,洪水滔滔,見不到第二個活人。伏羲想著自己雖是一個女人,卻找不到配種的男人,她在無法再造人類的絕望中沉沉入睡。她做了一個夢,夢見憤怒的天神拎著一條木鞭向她宣講人類的罪惡,然後揮鞭往她身上狠狠抽打。伏羲在劇烈的疼痛中醒來,她睜眼四顧,哪裡還有什麼天神?她檢查自身,也不見有半點被抽打過的痕跡。」

    後鴿女接道:「這正是我氏史詩中的記載,神農大師竟如同親見一般。我氏先祖伏羲做了這個夢之後就奇跡般懷孕了,史詩上說是天神的憤怒進入先祖體內創造了後鴿氏。可是,神農大師說出我氏淵源,這和我氏五個少年得病有關係嗎?」

    我說:「先祖傳下史詩的目的是讓後人們守住道德,所以要讓後鴿氏人相信自己是天神憤怒留下的種籽,從而不敢心生惡念。其實,先祖當時就是坐靠在白果樹上做了這個夢,而天神所使用的木鞭也就是一根白果樹枝條罷了。後鴿主母,你現在明白了嗎?」後鴿女驚道:「你的意思是所謂的天神其實就是那兩株並體的白果夫妻樹,難道我氏子孫卻是白果樹的種籽?」

    我說:「這是人類的誤解。在各族各氏的史詩中都類似記載著一個逃出大洪水的女性先祖,卻缺少一個可以配種的男性先祖。其實道生一,一生二,宇宙有陰陽未分之時,人類也有一個由一生二的時候,這個一就是女人,這個二才是女人和男人。人類的確是從只有女人的時候開始的。天神也罷,白果樹顯靈也罷,都不過是人類脆弱時的一種期盼。」後鴿氏有些迷糊:「難道你身為神農大師,卻要否認鬼神的存在?」

    我說:「鬼神是人類對未知領域以及超越自身力量的一種理解。我的確是大地之神委派來替眾生訴求和匡扶人類道德的一個有相,人類習慣地把大地之神想像成一個慈祥美麗的女人模樣,所有智慧物種都會有這種類似的偏見。」後鴿氏道:「我明白了,請大師明言我族五個少年是否還能獲救?」我說:「你氏先人約在八百年前在白果樹前殺食了一家五隻狐狸。現在,你氏五個少年看見有狐狸進出於樹洞,其實是那五隻狐狸的魂魄。這一家五個魂魄至死不願分離,八百年來一直在樹洞內修行,它們一直在是否要向後鴿氏人類復仇的煎熬中猶豫著,恰逢這五個少年連它們的魂魄也要糾纏,使得它們起了報復之念,現在五個少年的生魂被狐狸們擒住,只是兩位白果老壽仙一直在勸說狐狸不要傷害五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所以才保命至今。五個少年當中有一個應該是後鴿主母的公子吧?」

    後鴿女愧疚落淚:「原來如此,我教氏無方,連自己的兒子也沒教育好,我那不肖之子確在其中。」我問:「現在你還希望五個少年獲救嗎?」後鴿女滿臉淚水:「害命償命,我們都是那位害了狐仙一家五口性命的先人的後人,我當回去領全氏人去白果樹前自縊謝罪。」我說:「這樣做也太過了,其實八百年來狐仙們一直在懲罰你們後鴿氏,你氏先祖與風竹山竹几族先祖同時起步,風竹山上如今人丁過萬,而你氏至今才三百餘人丁,還只能叫氏不能叫民族,你現在明白原因了嗎?」後鴿女道:「我也曾聽說過狐仙能阻止女人懷孕,原來果真如此,我氏先人害了狐仙一家性命,至今人丁凋零也是該得的報應。還請神農大師移駕我氏向狐仙一家通達我的懺悔,我願為先人的罪過接受狐仙的任何處置?」

    後鴿女懺悔之心出於真誠,完全沒有迴避責任之意。我心中有了定見,對後鴿女和一直在側的母親說:「後鴿主母,狐仙們一直在聽著你我的談話,我施開天眼罩,這個罩可以保護魂魄不受傷害,還請母親替我們護法,千萬不能讓人接近這個祭台。我讓狐仙們現出它們所期盼的有相來,爭取你們能化解怨恨。」

    母親依言守護在祭台的樓梯口去了。我的天眼放出一個墨綠色的光罩將我和後鴿女罩住,五個狐仙漸漸現出五個人類的有相來,分明是一對男才女貌的中年夫妻帶著二女一子,二個女兒花容月貌,小兒子寶相堂堂。中年夫妻先向樓梯口的我母拜道:「小狐一家拜見聖母!」我母回首還了禮仍然站崗。中年夫妻再行拜我,卻對後鴿女視若不見。後鴿女向著中年夫妻跪下道:「我氏先人害了你們一家,我願向你們請罪領死。」那男狐哂道:「你死了也賠不了我們一家性命!」後鴿氏垂淚:「死都不能贖罪,叫我如何?」那女狐道:「你剛才的態度我們都聽到了,這件事就請神農大師裁決吧。」那二女梨花帶雨般撲入女狐和男狐懷中哭道:「母親,父親,要後鴿氏還我們性命來!」女狐勸道:「孩子,別哭了,請神農大師作主吧!」

    我扶起後鴿女:「後鴿主母,去者已矣,請你們後鴿氏從今往後以狐仙為友,立下氏訓,後鴿氏子孫永不傷害狐類,把後鴿山當作人狐共享的家園,你可願意?」後鴿女聲淚俱下:「後鴿氏永遠銘記大師今日之言。我會讓氏人在白果樹下立狐仙祠,世代供奉香火。」我點頭讚許又走向男女二狐仙道:「眾位仙家,棄下怨恨,也有助於修行。還請饒過那五條性命,並讓後鴿氏從此人丁興旺?」

    「謹遵大師所言。」眾狐拜罷即隱去了形相。

    我用天眼照見那後鴿山上,五個昏迷的少年在我「父」和眾氏人的注視中悠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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