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正版是女權天下 正文 第十九章 食屍再逢劫難,聖嬰初露吉祥
    一

    人類歷史當中有一項血腥的工程被後世人類所遺忘,這個工程叫六畜工程。人類先祖之一的食屍民族曾經有著更狂妄的理想:他們計劃把所有的肉類物種都要馴化成家養畜,大地眾生為捍衛自由和生之尊嚴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結果是真正向人類屈服的大地生命僅有馬牛羊雞狗豬,這六畜中還不應該包括馬,因為馬是自願做人類朋友的。繼六畜工程之後,當人類對大地眾生的殺戮凌辱折騰的高潮興奮過去之後,就把殺戮凌辱折騰的目標轉向人類自身,人類開始了一少撮人對大多數人的馴化,這個工程叫奴才工程。所以說人類的失德人類的脫離道德之軌是從六畜工程開始的,人間的苦難與悲劇都從這血腥之因而自釀血腥之果。從六畜工程到奴才工程,是一種必然,“牢”從關押以牛為代表的大地眾生過渡到關押人類自身,更是不可逆轉的必然。

    人類從大地眾生中脫穎而出,漸漸地忘記自己也在眾生之列,漸漸地大地眾生們也習慣了將得意忘形的人類逐出“我們眾生”之列。早在伏羲九八一年春,我們大地眾生就接到了大地之神的通知:大地之神將親自以人類的身體出現來拯救人類的道德。在素問的女嬰尚未出生之前,我們已經知道她將是大地之神轉世的神農大師。神農大師的一生將不僅屬於人類,而且也將屬於我們大地眾生,不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將以保衛她作為生命的榮耀。伏羲九八一年桂花之月十五日,神農大師誕生在風竹山素問主母家,她這個注定要經受磨難的人在出生之時卻沒有給她的母親帶來任何痛楚,她如同一首祝福人間大地的贊美詩從素問主母的腹中優雅地流了出來。素問主母決定要在伏羲九八二年茶花之月用神農大師幼小的生命去了結千年之前欠下伏屍山食屍族的那一筆嬰兒債。素問主母當然不可能心甘情願讓食屍族人吃掉她的愛女,她從日積月累的各種歷法記錄中已經大致弄清了千年之前兩族先祖所謂妹族竹幾族欠下姐族食屍族每隔千年一個嬰兒債務的真相。素問明白了伏羲九八零年她去伏屍山那一次鳳凰女也沒有把全部真相告訴她。

    這個真相大致如下:大洪水洗劫過後,逃生出來聚集到伏屍山頂上的遠遠不止兩族史詩中所說的姐妹二人加上所謂的一頭大水牛。逃出大洪水來到伏屍山上的是為數不少的一群人,風後、犧後和竹後姐妹三人成了這一群劫後余生者的首領,三人中又以風後為主,風後生下第一代大鳳凰即一個男嬰後就過世了,犧後成為最高決策者。這些劫後余生的先祖們一致認為大洪水是因為人類失德上天施降的懲罰,由於大洪水之前的人類文明剛剛經歷了女權天下被男權所顛覆,男權天下一建立就啟動戰爭興修牢獄,人類內心的魔障一一變成生活中的現實,這一切都讓這些先祖們心存余悸,他們自覺地選擇了以道德維持傳承的女權天下。

    在對道德標准的選擇上,犧後和竹後姐妹產生了分歧。竹後認為應將敬畏生命立為人類道德的底線,人類不應該殺生食肉,血口一旦開啟道德就會日漸滑落直至發展到人吃人的地步而不可收拾。犧後認為泛愛眾生對人類過於苛刻,而且她還認為只有吃食各種動物才能補養人腦增長智慧補養肌體健康長壽。竹後認為大地眾生各安天道都享有最起碼的生存權,它們必將對人類施向它們的殺戮、奴役和吃食心存怨恨詛咒,這種怨恨詛咒不斷地積聚終將在人體之內消滅人類。犧後掌握著最高的決策權,而且當時那一群幸存者也更樂意站在犧後的一邊。主張被否決的竹後決定離開犧後另找別處立族繁衍人類,卻沒有人願意跟她走,唯一和竹後有著相同見解的人竟然是犧後的夫婿伏犧。

    多年以後,竹後認為已經難以實現的理想竟然突然有了轉機,只是這個轉機是用一個沉重的代價換來。人們當中發生了可怕的瘟疫,有幸的幸存者們一個又一個不幸地死去,人們開始相信竹後所說,認為是他們吃食的動物在人體內對人類進行報復來消滅岌岌待絕的人類。有一部分人願意追隨竹後離開伏屍山另尋地方立族,這當中還包括犧後的夫婿伏犧。事實上,面對蒼茫大地,這個時候對數量極為有限而且又正在發生瘟疫的人類而言,分族是很不利的。犧後在極力阻撓竹後帶人出走的同時,仍然推行自己的立族理念,不過她也相信了動物們確實憎惡人類對它們的殺食。犧後采納了一個年長族人提出的一個折中方案,這個方案認為,人類既要殺生食肉,也要向眾生謝罪請求眾生的諒解,比如殺牛時要留下牛頭,人類一面吃著牛身上的牛肉一面向牛頭跪拜感恩。更可怕的是還定下了殺首嬰的習俗,這些先祖們認為:殺掉首嬰是向大地眾生表明人類向眾生謝罪的誠意,人類不但吃你們而且也吃自己,希望你們從此不再怨恨人類。

    更離奇的是當這些先祖們喝下第一鍋嬰兒湯之後,一直吃遍了各種草藥也不見療效的瘟疫竟然停止了,一些垂死的病人也全都痊愈了。

    這是我們大地眾生為了懲罰食屍族人留下的伏筆,自從人類智慧誕生之後,大地眾生就已經注定了悲慘的命運,然而我們也要人類付出代價。我們只有在被人類宰殺臨死的剎那把積聚的仇恨轉化成復仇的病毒進入人體之內長期寄生繁衍。當我們看見食屍族人吃掉他們自己的首嬰,我們暫時停止了向人類身體的攻擊,讓他們造成喝嬰兒湯可以治防瘟疫的假象,我們要讓人類喪心病狂吃食自己的子孫,走上萬劫不復的自相殘殺自我毀滅之路。

    嬰兒湯成了克制瘟疫的“良藥”。犧後喜出望外,更加認可自己的英明。竹後知道要在伏屍山上推行自己的素食理念已不可能,她堅定地要帶領自己的擁躉們離開伏屍山,犧後提出了難題:她認為食素者的嬰兒可能更是治療人類瘟疫的良藥,她為了讓她的後世子孫永無瘟疫之厄,她要求竹後答應每隔百年送一個主母首嬰來“祭祀”自己否則別想離開伏屍山,竹後萬般無奈只能和姐姐討價還價,最後口頭應承了犧後每隔一千年送食屍族一個主母首嬰。竹後領著包括伏犧在內的一眾擁躉去了北面不遠的大山中開疆立族。她懷念大姐風後,給那座大山取名為風竹山。

    素問主母從這個大致的真相知道根本就不存在犧後投釜自煮這回事,先祖們為了民族的有序繁衍說謊本來無可厚非,但既然沒有所謂犧後投釜這件偉大得讓後人為她無盡買單的大功勞,所謂竹幾民族欠了食屍民族一個嬰兒債也是荒謬的,她更加堅定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出愛女的決心。

    二

    到了伏羲九八二年,瘟疫在伏屍山上再一次發生。

    人類平時氣焰囂張不可一世,可一旦病魔纏身,一個個呼天搶地哀苦欲絕再無半分強者本色可言。食屍族人一個連一個在全身糜爛腐臭中死去,死神淒厲的詛咒纏繞著伏屍山。食屍族主母嬰美美在極度的恐慌中強行鎮定,她派嬰小雞趕緊去鳳凰世家向鳳凰女求救,又一面指揮族人熬湯藥救治,一面獻上三牲供品跪拜在地乞求瘟神開恩放過食屍族人。

    食屍族人用自己的臆想把瘟神塑造成一個全身漆黑獠牙森森的惡鬼形狀,分明是人類的臉譜,真是愚蠢至極,真正的瘟神就是由無數我們眾生病毒組成的生化大軍,牛羊豬的病毒們看見嬰美美竟然又用牛羊豬同胞的屍骨作三牲供品來乞求贖罪,氣得三魂七魄冒煙。嬰美美又率領一眾女巫人模鬼樣地跳大神,咿裡咕裡地又唱又跳起來。一切都是徒勞之後,嬰美美想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食屍族歷代主母秘密相傳著當代先祖定下殺首嬰的真正原因,嬰美美所知道的真相一點也不比風竹山素問主母通過天文歷法推論出來的真相要少。先祖認為喝嬰兒湯可以讓食屍族人永無瘟疫之厄,可現在的瘟疫之慘更甚於先祖當年。先祖又認為食素民族的首嬰更是治防瘟疫的良藥,伏屍山上的鳳凰世家也世代食素,可現在鳳凰世家沒有適齡的首嬰,而且鳳凰世家為了回避殺首嬰盡量地少生育或不生育。嬰美美救治族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素問的愛女小神農。

    嬰美美和她的民族在做著最後一個狂妄的夢,他們想吃掉我們的大地聖嬰。

    伏屍山上除了與我們眾生互敬的鳳凰世家之外,我們要讓食屍族滅族。我們唯一的耽心是聖嬰不要在我們滅絕食屍族人之前來到伏屍山,聖嬰才五個月大,她想來也來不了,除非素問將她帶來,素問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應該不會愚蠢到這種時候還帶著聖嬰來還那無稽之談的嬰兒債吧?

    聖嬰所到之處,生命會頓生去惡向善之心,更可怕的是聖嬰才五個月大,她越小就離大地之神的本體越近,她現在的混沌之身還可以驅散一切病魔。

    就在嬰美美和一眾女巫又跳又唱驅趕瘟病的當中,她的親弟弟嬰三在歷盡刀山火海般的痛苦折磨之後終於吐盡在人間最後一口腐濁的毒氣一命歸烏呼了,面如黑鍋,雙眼暴裂,有一串烏血掛在嘴角,訴求著他對這個人間最後的生的渴望。

    三

    瘟疫發生時,鳳凰女最先想到的是雨美媽和雨美嫣的安危,她吩咐世家子弟一律戴好防毒口罩,又吩咐老園丁打開院門隨時准備接待救治可能送來鳳凰世家的瘟疫病人之後,邁開大步正准備奔去雨美家迎面撞上急沖沖趕來的嬰小雞,鳳凰女不聽分說拉上嬰小雞一道飛一般趕往雨美家。

    雨美家樓上,已經染上瘟疫的雨美媽正手舞掃帚大聲斥責雨美嫣道:“女兒啊,趁你現在還健康,趕緊投奔你義母去,你不要靠近我,瘟神附體沒得救,讓我一個人死在這樓上。你趕緊走啊!”

    雨美嫣撲上前道:“媽,求求你讓我背上你去鳳凰世家,我義母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救你的。”雨美媽用掃帚頂住女兒不讓靠近自己:“女兒,一直都是我們麻煩鳳凰世家,我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你義母,難道你還要讓我帶著這一身瘟毒去報答你義母嗎!”

    鳳凰女破門上了樓道而來一把攥住雨美媽道:“老姐姐,我來背你。”不容雨美媽有半分抗拒人已馱在鳳凰女背上下樓而去。雨美嫣對俯身下去要背她的嬰小雞道:“二姐,我沒有得瘟病。”姐妹倆追下樓去趕鳳凰女。

    四

    風竹山。

    茶花之月初一日深夜。

    素問和夫婿破石在女巫樓寓所無限欣慰地看著他們的愛女小神農,小神農已經熟睡在床上,她繼承了破石的七彩頭發,頭上細柔柔的短毛已初露七彩紛呈的跡象。素問躺在破石的臂彎裡甜蜜蜜細聲道:“我最初知道自己懷孕就在心中許了願,希望孩子能繼承你的七彩頭發。”

    我們伏屍山鴿子群鳳凰世家的一只家養鴿輕輕穿窗而入,破石取下鴿書交給素問,鴿書是鳳凰女寫的。

    鳳凰女在鴿書中告訴兒子說伏屍山出現了瘟疫,雨美媽也被傳染上了,現正在鳳凰世家治療。她一則希望兒子帶上草弓草箭盡快回去看草箭是否能對克制瘟疫起到作用,二則希望素問能以伏屍山正發生瘟疫為借口暫時千萬千萬不要送小神農來伏屍山上踐行千年之約。

    素問現在已經知道草弓草箭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百草之王,世間已不復有二,是不世的奇藥,因為一直聞著它的氣息,她的痔瘡宿疾也在漸漸好轉。素問決定帶上小神農不等黎明到來就立即和破石一道前去伏屍山,破石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問娘,你就不再考慮一下我母親的意見。”素問道:“石郎,我一定得去,你的干媽也在犯瘟疫,我是一名女巫,治病救人責無旁待啊。再說我已經約定後瑤蚩尤前往伏屍山做見證人見證兩族了結千年孽債,我豈能爽約?”

    破石無法拒絕素問的理由,他知道素問的醫術獨到不在母親鳳凰女之下。

    五

    四更天,天上不見星月,黑夜在寒風中鼓蕩,大地在沉睡。閃閃忽忽的風燈影影綽綽的腳步從各處湧來。

    雲恩、虹娘領著族人們前來送行,虹娘把抱在懷中尚兀自酣睡的小神農交到破石手上道:“大哥(按:破石落戶在慧竹家與虹娘是兄妹名份),你要帶著小神農萬無一失地回來。”破石鄭重地點頭上馬。素問的聲音從黑暗中飄來:“虹娘,我祖母那裡,你幫我好言好語說明?”

    “姐姐放心。”

    三匹馬的馬蹄聲進入黑暗的深處下風竹山而去,有一匹馬馱著素問挑選出來用來對付瘟疫的草藥。

    待馬蹄聲遠,族人們方才敢一個個熱淚盈眶而出:小神農公主僅有五個月大,卻在如此春寒入骨之夜,身負著一個民族的使命和整個女權天下的誠信前去那令人毛骨聳然的伏屍山食屍族。

    族人們各自回去,他們哪裡知道在黑暗中,我們大地眾生正傾巢而出。天上是密密麻麻的飛鳥,地上是一隊隊一行行牛、羊、兔、猴和鹿等不計其數,我們一路追隨神農大師,一直跟到伏屍山腳下的竹溪河渡口。到了這裡,我們不能再往前去,再往前等待我們的將是食屍族人的刀斧利箭和牢營。一只身形敏捷的年輕母狼悄悄跳上渡船隨素問一家人過河去了,這只母狼名叫突地。

    六

    我是一只名叫突地的狼,我肩負著狼類物種的使命來保護並准備隨時營救聖嬰。我跳上渡船隨聖嬰一家人一道過竹溪河,聖嬰的家人果然皆非凡夫俗子,他們對我這只平常人類眼中的凶殘物種沒有任何驚訝,破石先生的葷粥馬根本不把我這只狼放在眼裡,另外兩匹凡馬對我有些懼怕,但有葷粥馬昂然於前也就膽壯了。

    破石先生撐篙渡船,素問抱著聖嬰坐在船窗內,我趴在距離聖嬰較近的船窗外甲板上。我肩負重大使命,要從上萬的食屍族人眼皮底下救走聖嬰,食屍族男人個個都是凶悍的獵手,前途的凶險讓我一顆狼心突突發抖。正當怯意冒出心頭,一種慈悲而溫暖的力量撲面而來進入我的身體和心靈,我知道這種力量來自於聖母。

    過到了竹溪河南岸,我悄然潛行過水田區進入伏屍大山北麓,在叢林枝影裡目送著素問抱著聖嬰隨破石先生一道快馬上山奔鳳凰世家而去。

    七

    上了伏屍山,素問急如星火奔入鳳凰世家時,天已大亮,院子裡躺滿了從各處送來的瘟疫症族人,鳳凰女正在指揮鳳凰世家的人給病人們灌服草藥。

    鳳凰女把指揮工作交待給老園丁,急忙領著一家人進入自己房中去看望病倒在床的雨美媽,她告訴素問:“這些草藥只能保住他們一時性命。”素問從躺放病人的過道中穿行而過,兩側在地的病人們如沐春風,竟不由自主紛紛舉起手來伸向素問懷中的小神農,無奈病人們無力起身,眼巴巴地看著他們絕望生命中突然出現的希望從身邊過去。

    雨美嫣守在床側不停寬慰雨美媽,她看見破石和素問進來悲中帶喜。破石取出草箭放在雨美媽的臉側,期望百草之王能將干媽身上的疫毒吸收干淨。

    房間裡泛起愈來愈濃的奇香,百草之王的藥力絲絲縷縷滲入雨美媽的身體。藥力與病毒在雨美媽體內進行比拼,本已虛弱不堪的雨美媽全身劇烈地疼痛起來,身上一個個如同充氣的小疙瘩此伏彼起地冒出,慘不忍睹。雨美嫣死死攥住破石哀求:“哥,求你快把草箭拿走,我媽會痛死的。”破石道:“這是藥力在發生作用,熬過去病就好了。”

    雨美媽體內的病毒們警告百草之王道:“我們是大地眾生仇恨人類的冤魂,在人類體內臥薪償膽了千年歲月,你既然是百草之王,位列道仙,為何要來阻止我們復仇?”百草之王道:“我們不分正義與邪惡,只知道竭盡藥力救護眾生,可惜我們天壽將至,藥力已大不如從前,現在已經力不從心了。”病毒們狂笑:“只要你們一死,大地上從此再無百草之王,世間再無神藥可以克制我們潛伏在人類身上的億萬病毒大軍,我們將一代又一代寄生於人類體內為他們發明創造各種各樣的疾病絕症,人類將生活在永無休止的痛苦中。”百草之王道:“你們這些魔障也不要過早得意,大地眾生的保護神聖嬰神農大師已經出世五個月,現在就抱在支重懷中呢。”病毒們冷笑道:“我們知道她是聖嬰神農,可人類並不知道,他們也聽不見你我的對話,食嬰廣場上的煮嬰大釜正在等著水煮小神農,最好這一次就讓食屍族滅族,哈哈哈。”

    支重抱著五個月大的小神農站在房門外,她看著孩子眨巴著一雙黑漆水靈的眼睛仿佛在仔紳聆聽房內雨美媽痛苦的呻吟,孩子伸出雙手指向房門啊啊地叫著。支重對聽見小神農的叫聲急忙開門來望的鳳凰女道:“母親,小神農要進屋,可能是離不開媽媽?”正在房中給雨美媽把探病情的素問喊道:“弟弟,把神農抱進來,不用害怕。”劇痛中掙扎的雨美媽急道:“千萬不要抱進來,千萬不要靠近我這個瘟死鬼,我不要傳染孩子。素主母,你不用費心救我了,瘟神附體沒得救啊,求求你們都趕緊遠離我,點火把我燒了,別讓我活著害人了。”雨美嫣和破石一左一右扶著老人勸慰不止。

    鳳凰女給小神農戴上口罩,才讓支重抱著走近雨美媽。雨美媽欣慰地看著向她伸過一雙小手來的小神農,她不敢用自已的手去撫摸小神農卻驚異道:“小神農也是七彩頭發啊。”

    眾人在萬分焦急中苦笑。

    小神農一雙小手在雨美媽臉上摸來摸去,鳳凰女急在心中卻不敢表露在臉上:五個月大的孩子缺乏免疫力。

    眾人更加驚異地看見雨美媽不再顧忌自己是個瘟疫病人把小神農抱了過去忘情地逗孩子開心說笑起來。雨美嫣情急道:“媽,把小神農給我。”雨美媽把小神農交到女兒手中卻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疼痛竟然消失了。

    鳳凰女和素問驚喜中有些不敢相信,二人先後閉目給雨美媽搭脈切診:雨美媽身上的瘟疫病灶千真萬確不見了。

    八

    破石對鳳凰女道:“看來這草箭確實可以根治瘟疫,母親趕緊把草箭全都拿去給族人們吸毒?”素問攔道:“石郎可否留下一支草箭?”破石道:“我一時性急忘了你的痔瘡還需要草箭。”素問道:“我仔細研究過草箭,它並不能包醫百病,但我發現它是治療後天失明的對症之藥,我是要給月亮湖的小嫦娥留下一支未曾吸過其它病毒的草箭。”

    鳳凰女正准備拿著草箭出去救人,雨美媽喊道:“大鳳凰,你千萬不要拿著那些草箭去救人,我的病不是草箭治好的。”眾人驚奇望向雨美媽。雨美媽道:“我還沒有老糊塗,先前你們用草箭給我吸毒,我差一點沒痛死過去,只是我當著孩子們的面咬著牙不叫出來,而且我想痛死了反倒不再連累你們。這草箭不但治不好瘟症,而且會提前送命。”

    雨美嫣問道:“不是草箭起作用,難道你的病自己會好?”雨美媽道:“我想說出又不想說出來?”鳳凰女道:“老姐姐,救人如救火,你快說你的病究競是怎麼好的?”雨美媽道:“是小神農治好的,小神農一靠近我,我全身的疼痛就減輕了許多,而且我感覺到自己一下子特別神清氣爽。我現很清醒,你們不要當我在說糊話。只是你們千萬不能再用小神農去吸收那麼多病人身上的瘟疫,我的瘟疫被小神農吸走已經是有罪了。”

    知女莫若母,大家一齊望著素問:除了草箭之外,剛才確實只有小神女與雨美媽接觸之後,病痛就神奇地消失,所有的目光都在向素問求證。

    素問鄭重地點頭道:“我相信雨美母親所說。不是我要有意誇耀自己的女兒,這孩子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吉祥的征兆。我生她之時順順當當,別的母親生產痛得死去活來,她卻沒給我帶來半點痛楚。每次我想到自己作為母親卻要親手送她來伏屍山踐約還所謂的嬰兒債,都會內疚痛苦,可是只要我把她抱在懷中,我的內疚痛苦都會在剎那之間煙消雲散,內心一片安靜吉祥,有時候我甚至會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我覺得她倒有些象是我的母親似的,她總是在無形中一次又一次驅散我的煩惱。事後我又責備自己怎麼會這樣,這本來就應該是一件痛苦的事啊。”眾人洗耳靜聽,雨美媽卻攔言道:“素主母,你說得太對了。幸好有你這個文化人,否則我是無法說出這種感覺,剛才小神農一進門,我身上的痛苦就一下子去掉了許多,我感覺整個屋子都充滿了一種吉祥,起先我還想抗拒不讓自己這個瘟死鬼接觸小神農,可一下子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就伸出雙抱住了她,我敢肯定就在那一抱當中,我的病好了。”

    鳳凰女驚疑地望著素問道:“這麼說來,只要病人們抱一下小神農,都會好起來?”素問道:“有這種可能。”鳳凰女站到遠離小神農的門口道:“我已經感覺到了,小神農確實可以改變人的心中的主意,你們要對小神農可以治病的事守口如瓶,我決不允許用小神農去給這麼多人治病。”鳳凰女對抱著小神農要走近她的素問擺手道:“問兒,你不要過來改變我的主意,我兒子是你的夫婿,我也算你半個母親,是不是?”素問眼中泛起淚光道:“母親,這裡都是我們一家人,您還說什麼半個母親。這瘟疫若救不及時,伏屍山上這一次除了鳳凰世家之外,恐怕會舉族滅亡啊?”鳳凰女突然對素問怒喝道:“問兒,你若還當我是母親,就聽從我的安排,我沒來叫你之前,你帶好小神農,不要踏出這房門半步。支重,你給我守住這扇門,別放你大嫂和小神農出門。我要出去盡天數救治族人去了。”支重應道:“母親放心。”

    一屋人除了留下支重看守素問母女之外,余皆出去繼續用草藥救護病人去了,雨美媽也出去了。

    素問問坐在門口的支重道:“弟弟,母親只是耽心小神農出去治好別人的病而自己得病,我搭過脈了,小神農治好了雨美母親後仍然是健康如初。你放我出去?”支重道:“大嫂,我不聽理由,我只聽從母親安排。”素問急道:“你願意你的族人一個接一個死去嗎?”支重道:“我只聽命於母親,請大嫂勿再多言。”素問湊近支重道:“你果真和你的大哥不一樣,你也是個男子漢,怎麼會一點個人主見都沒有。你幫我抱一下小神農,好嗎?”支重阻止道:“我聽母親說小神農可以改變人的主意,你不要這樣誆我改變主意。”

    愚忠母命的支重卻依舊精明,素問無計無施。

    九

    不多久,鳳凰女進來對支重道:“你去門外把風,有人過來就大聲通報。我有重要事情要單獨同你大嫂說。”支重應聲出去。

    鳳凰女在素問母女對面坐下看著素問道:“孩子,我在鴿信中一再叮囑你這個時候要借故不來伏屍山,你太任性了。”素問道:“母親,我不來也來了,我想嬰主母那邊應該已經得到了我到來的消息。我明白您的一片苦心,您其實比誰都想救下小神農的性命,我還知道我上一次隨老蚩尤來伏屍山時您並沒有把關於兩族先祖的全部真相告訴我,我族先祖竹後沒有讓後來的主母們得知任何真相,可能她老人家確實希望風竹山能守住女權天下的誠信,而鳳凰世家作為風後的血脈可以對食屍和竹幾兩族采取較為中立公正的態度,所以我相信您知道的真相必定更多。食屍族先祖認為素食民族的嬰兒是防治瘟疫的最好藥材,現在恰逢伏屍山上發生瘟疫,嬰主母如果也從歷代主母的傳缽中得知這一說法,勢必更加急於要拿小神農開刀熬湯來‘救治’瘟疫病人,所以您要阻止我這個時候來伏屍山。您也知道瘟疫近乎不治之症,只要我拖延一兩個月之後再來伏屍山,除了鳳凰世家之外,我將再看不到食屍族的活人,我的小神農也就自然得救了。”

    鳳凰女搖頭歎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都還要讓小神農來送死。我早就試探著問過嬰美美,她知道的不比你我少啊。如果我所料不差,她很快就會趕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水哀求你獻出小神農去祭祖熬湯然後用來救治病人,你將如何應對?”素問道:“現在先不談應對,我們應該趕緊讓小神農出去救治病人,讓病人們一一抱一下小神農,小神農救了全族人,他們記念恩情就不應該放過小神農一條性命嗎?”

    鳳凰女急道:“孩子,你難道把我當成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我也想憑自己的醫術救下全族人性命,但這跟讓小神農去救活他們是兩回事。你生活在普遍善良的風竹山,不知道食屍族人的可怕,我敢斷定你讓小神農去救活了他們,他們病愈之後會更加貪婪地想吃掉小神農。我現在隱隱覺得這一次伏屍山上的瘟疫暗合著一種天意的裁決,或許是上天決定滅絕食屍族人來讓以後的人間更加道德純樸下去。我把這樣的底交給你,也許你執意讓小神農出去讓食屍族度過這一次大劫卻給今後的人類留下了萬劫不復的災難。你如果願意聽從我的意見,你還可以有一個借口拖延,你當初約定了後瑤蚩尤來伏屍山做兩族踐約的見證人,只要後瑤蚩尤不來,嬰美美就斬不了小神農;我會安排小鳳凰去阻止後瑤蚩尤,讓她暫時進不了伏屍山。你如果仍然不願聽從我的意見,我也不再阻攔。你自己決定吧。我現在出去了,沒有我的許可,任何人也不敢進來打撓你們母女二人,包括嬰美美。”這時候支重在門外大聲喊:“母親,主母過來了。”

    “讓主母在外面等我。”鳳凰女亦大聲向外喊過,又細聲叮囑素問道,“孩子,你好好權衡輕重再做決定。你是一族主母,我不能以母親身份來壓迫你。”素問鄭重地點頭應承:“多謝母親如此顧及我。”

    鳳凰女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十

    嬰美美焦灼萬分地握住鳳凰女的雙手道:“姐姐,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伏屍山這一次真的要滅族了。”鳳凰女冷言道:“我們鳳凰世家滅不了。”“姐姐啊,我現在已經知道當年兩族先族爭論不同的立族理念,竹後先祖的理念其實是正確的,你一定要幫妹妹度過這個難關。”“我也已經盡了全力了,這種時候我們鳳凰世家沒有為保全自己而離開伏屍山,這份心已經可昭日月。”

    嬰美美道:“可我聽說你和素主母已經把雨美媽給治好了,這說明瘟病是有法可救的啊?”鳳凰女道:“雨美媽的病是她平時修下功德自己好的,與我和素問主母的醫術沒有半點關系。”

    嬰美美“撲通”一聲雙膝落跪聲淚俱下:“美美無德,懇求姐姐救我族人同胞?”

    不待鳳凰女答話,她身後的房門開了,素問抱著小神農出現在嬰美美面前。素問只為嬰美美那一句“竹後先祖的理念其實是正確的”無限感動,她毅然開門而出。

    鳳凰女無奈於素問的決定與素問相視點頭後雙手往嬰美美身前一揚,兩股大力將嬰美美隔空托起,她將素問母女攔在身後道:“主母,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訴你,治好雨美媽的既不是我,也不是素問,而是這個五個月大的嬰兒小神農,你也不必驚詫,我只要你答應將食屍和竹幾那一筆千年孽債宣布作廢,我才會同意讓小神農救人。”嬰美美急道:“我沒有這樣的權力,這需要全體族人同意才行,但我向你發誓我願意用我的命換下小神農。”素問向鳳凰女細聲道:“母親,趕緊救人啊。”

    嬰小雞從主母世家趕過來低聲告訴嬰美美:“楚楚姨娘快不行了。”素問把小神農往嬰小雞懷中一塞:“二妹,你的腿快,趕緊先去救楚楚阿姨。”嬰美美攔道:“楚楚是我的小妹,救人不分親疏,請素主母就從這裡開始。”

    病人們輪流抱一下小神農,世間就確有這麼神奇的事,疾人們就在與這個五個月女嬰相觸的瞬間,一個個氣息淹淹的瘟疫病人神奇地恢復了健康。鳳凰世家的大院裡還有上百的病人在候著,素問吩咐破石:“石郎,你快去救楚楚姨娘,用草箭可以拖延時間。”

    一語驚醒夢中人,在這伏屍山上,嬰楚楚亦如同破石的親人。破石執箭拔起身形,就從一片連綿的屋頂上展開平衡雙臂照准方位一字直線飛縱而過撲向主母世家。

    十一

    主母世家大院同樣躺滿了形容淒厲且在不斷增多的瘟疫病人,嬰楚楚、辣子花、食骨讓以及小牛皮和禿頭鷹等一幫男人都進入高危狀態。不時有被確定死亡者從人叢中被抬出去集中堆放,等待焚屍。嬰笑笑和嬰小月指揮著志願救護隊不時給病人們灌輸解毒湯藥來延緩死亡,族人們聽說風竹山素問主母已經在鳳凰世家治好了雨美媽的瘟病,嬰美美主母已經趕去請求素問主母出手相救,瀕臨絕境的人們不會放過任何一線生的希望。嬰楚楚的意念已經模糊,飄飄緲緲中感覺到自己的咽喉在變硬,正在封殺她最後的聲音和呼吸,她的嘴已無法進水,嬰笑笑端著藥碗心如刀割望著正在閉氣待亡的小妹。嬰小月往辣子辣嘴裡灌水;辣子花卻也已經不能進水了,她拼命地喊叫,卻只發出細細的“啊啊”聲,她看見破石從天而降從自己身旁經過向嬰楚楚撲去,她嫉妒得要流血,可從嘴角流下的是黑色的腐汁。

    破石除下口罩不停對著嬰楚楚的口鼻吹氣,把湊在她口鼻上的草箭氣息徐徐輸入她的體內。濃郁的藥香彌漫開來,嬰楚楚幽幽醒轉,覺得已然閉塞的咽喉重又開啟,全身上下如同火燒油煎一般難以忍受,她額上汗如雨下睜眼向破石艱難地喊道:“公子,求你不要救我。”破石道:“省長,你一定堅持住,只要我娘子一來,你便有救了。”

    辣子花推開嬰小月的水碗,她拼力張嘴咬進一口泥土,泥土的氣息刺激了她的精氣神,她雙手刨地,拖動正在僵硬的身體向嬰楚楚爬去。破石反手拽住辣子花一把拉近嬰楚楚,百草之王的藥力進入辣子花的體內,辣子花極力克制暴烈的刺痛,她明白自己暫時得救了。

    穿梭不停地救人的嬰小月看見義姐嬰小雞行雲流水般趕來。

    懷抱小神農的嬰小雞專尋嬰楚楚而去,一把將小神農塞入嬰楚楚懷中,嬰楚楚情不自禁抱起天使般的女嬰,她卻未曾意識到自己一身苦痛已經蕩然無存。病人們一時雀躍而起,四方八方擁向小神農。嬰小雞抱著小神農往不同的懷抱中傳遞,沒病的,有病的,都爭著搶著要抱一下她。嬰小雞抱著小神農繞過極度渴望抱一下小神農的小牛皮去救治同樣病重的禿頭鷹,迅速病愈的禿頭鷹向小神農磕頭謝恩。

    全院只剩下小牛皮和辣子花沒有得到小神農的救治。嬰小雞湊近小牛皮低聲問道:“知道我為什麼不救你嗎?”小牛皮氣若游絲眼孔中充出血絲就是無法出聲求饒。嬰美美領著素問和鳳凰女入院而來,嬰美美從嬰小雞懷中要過小神農送到小牛皮身上。

    “主母,我有罪。”從鬼門關跌回的小牛皮翻身向嬰美美跪下哭喊之後頭也不回跑出人群去了。

    辣子花怨毒地盯著小牛皮離去的背影,她最後一個從嬰美美懷中抱過小神農。她見小神農竟然可以讓一族的病人神奇地康復過來,心中想道:這嬰兒才真是上天賜予食屍民族永脫瘟疫的神藥。

    辣子花死死地抱住小神農不放手,一個食嬰者的貪婪的牙根在隱隱作癢,這一次,她的嘴角流出的不再是黑色毒汁,而是透明的口水。破石走近辣子花,一把抱走了小神農。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