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竹月五日休息日。
風竹山貴賓省迎接了預期中最後一路貴賓:鹽水族玉帝、她十歲女兒小神女、選手禾九、靈蛇族大於兒主母、選手桃山子、毒木族離朱主母和選手坎朱。
西大門前人湧馬嘶,皇竹引眾先到貴賓紛紛前來,各族主母輪番行禮相見,煞是熱鬧。天下各族相距遙遠,見面相聚的機會極為珍貴,主母們親如姐妹,互道別情思念,唯有離朱主母不找別人專在人群中尋到素問,她以一個見偶像的粉絲心態傍附著高出她一個頭的素問。
素木率眾女巫一邊與賓客寒暄一邊接受各族禮品,她接收三族客人的賀禮後發現在兩匹馬的馬背上還馱著四大捆賀禮,馬旁站著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瘦削少年,少年在人群中尋找,素木看見他徑直走向光芒四射的素問。
鹽水玉帝悄悄扯了一下素木把她領到一邊,皇竹已候在那裡,三人悄悄上樓進入主母室。玉帝輕聲道:「我從皇竹主母的信中已經明白這次招親要避開伏屍山食屍族,可是昨天步行經過伏屍山時,嬰美美主母早已知道我們一行人所為何來,她盛情相邀,我們只得在伏屍山貴賓省盤桓了一宿。今天清晨,鳳凰世家大鳳凰派出小公子並用馬匹替我們馱人載物而來。臨行時,嬰主母殷殷囑托我來告訴你們說是竹几公主不允許她來風竹山祝賀,先前到來的破石公子與這次護行的支重小公子及馬匹純屬鳳凰世家大鳳凰的主意,與她嬰美美沒有任何關係。我如實轉達,你們自己考慮吧。」
皇竹示意跟她一樣驚訝的素木趕緊去找素問。
卻說那少年支重走近素問深深鞠躬:「請問您可是竹几公主姐姐?」素問被離朱主母摟著一隻手臂仍然彎腰還禮:「我是竹几素問。」支重道:「請姐姐借一步說話。」離朱欺近支重:「小小年紀就會這一套神神秘秘,長大還不成人精。」
支重跟在素問身後轉進貴賓省牆後一戶寬大人家。素問引支重上樓進門時揚起手腕,她的手鐲上鑲有一面鏡子,她從鏡中後視,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在胡同口一晃就走了。素問關上門讓支重在後屋大廳坐下,支重堅持向坐在太師椅上的老祖母行了磕頭禮才起身坐下。素問道:「弟弟,屋裡都是我的家人。」屋內還有抱著小臨淵的素林、素隱和素逸。支重從懷中衣折中取出一個薄薄的布包一層層打開取出一頁黃金書信雙手呈給素問。金書上寫道:
辱門鳳凰世家鳳凰女,頓首書拜風竹山竹几公主台下:鹽水一面,憶昔如昨,仙容宛目,仙音在耳,倏爾今日。我膝下長子破石,得上蒼指引,情根深種不能回頭,慕往向你而來。我妄自托大以一個長輩身份懇請公主對他垂憐看顧,萬祈公主俯念我鳳凰一門千年素淨操守與風竹山實為同宗,不要拘泥你族先祖遺訓因他是食屍族人將他拒絕在比賽資格之外。男女姻緣,磋哦萬千,公主亦宜自珍良緣。今著小兒支重面呈書簡並賀禮四包略表敬意。此行一切與嬰美美無涉。伏羲九八零年竹花之月五日晨。臨書泣下,祈請公主分付我兒珍重。鳳凰女再拜。
素問捧書面現悲慼:「弟弟,我把你哥弄丟了,我怎麼向你母親交待?」支重道:「姐姐不必焦急,我哥長著一雙毛躁腳,他到處晃蕩去了,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素問驚疑地問:「你肯定你哥會來?」「敢問姐姐,我哥走時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一支綠色的箭。」「姐姐最好把那支箭時時帶著,我哥來時那箭會向你示警。我的任務已完成,我必須馬上回去了。」
老祖母出言道:「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大鳳凰的分付急著回去,你就在這裡吃頓便飯再走。」老祖母從素林懷中抱過小臨淵,素林趕緊到前屋弄便餐去了,素隱和素逸也跟著幫忙去了。
二
素木進門來找素問看見鳳凰世家的小公子支重竟然在家中吃飯,她向支重點頭會意往後屋來,她用極細的聲音湊近素問:「大姐,鳳凰世家的禮物怎麼處理?」素問同樣細聲答:「全都收下,你安排虹娘送這位弟弟出風竹山。」「你是不是看上他哥哥啦,老蚩尤很想促成你和舞秧公子,當初還是你自己主張按老蚩尤的意思把破篾比賽改為插秧比賽?」「我尊重老蚩尤不代表我就要娶她的兒子,按我的話去做吧。」
素問的左手一直放在背後,素木笑盈盈:「姐,你手裡有黃金書,我瞧一眼行不?」素問用細不可聞的聲音罵道:「長著一雙賊眼,你是貴賓省省長,快去前面招呼客人!」
素木一步一回頭快步走了。
老祖母坐在太師椅上笑道:「我瞧一眼行不?」素問呈上,老祖母看過道:「長孫女,交給我保管,你二妹沒看到不會甘心哩。」素問點頭。支重用完便餐進來辭行,他向老祖母和素問各行了禮。素問道:「弟弟,我把你哥氣跑了,他來問比賽的項目和地點,我只是猶豫了一下他就跑了,他那白馬來去如電,我也追不上,找不到他,我也沒法給你母親回信了。」支重道:「姐姐不必耽心他找不到比賽地點,他也長著一雙賊眼哩。」素問向支重會心而笑心下卻吃驚於他的聽力:「我不到前面去送你了,轉告你母親,我一定會去拜訪她。你自己一路耽心了。」她又分付素隱和素逸送支重去前面。
素問目送三個年齡相若的半大孩子往前而去關門上栓來到老祖母身邊。老祖母當著素林和小臨淵的面啟動了太師椅扶手內側的機關,椅面從中間破開露出一個慢慢下沉的內層,老祖母把黃金書信放上去,椅面迅速復合如初了。
老祖母坐回到太師椅上道:「這個小小的機關當年救了我長孫女一條命。我們家現在有兩派,那娘兒兩個是當權派。現在當權派四隻眼睛全盯著老蚩尤,一門心思要促成舞秧公子和我長孫女。東土伏風是有力量,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啊。真正的強援現在找上門來了,這個小支重一言一行沉穩老到,這是大鳳凰調教出來的。如果我預料不錯,大鳳凰也是在尋找外援,所以她要促成破石公子和我長孫女。破石公子是風飛九天的男人,豈是前面來的那些鵲巢男子可比。長孫女,你不要拘泥於先祖的那個遺訓。破石公子出自大鳳凰門下,他既來競婚決不會半途而廢,明天他必定會來參加比賽。只是他回來,你不能再猶豫了。」素林道:「大姐身為長公主,帶頭不遵祖訓也不行哩。」老祖母道:「祖訓是死的,人是活的。那祖訓可以約束你大姐,但約束不了破石公子啊。」
素問道:「我知道怎麼做了。祖母中午去不去貴賓省吃公餐?」「我哪兒也不去。你告訴老蚩尤,我年紀大了,走不動了。」
三
支重、素隱和素逸三個出了皇竹家轉角即到了前面貴賓省,支重對迎過來的素木和虹娘道:「二位姐姐,我母親分付這些馬匹留在風竹山,我只騎一匹馬回去,等到客人們回南土去時再騎回伏屍山。這段日子就要辛苦你們照料了。」鹽水玉帝、洞庭大於兒和毒山離朱趕來送支重,虹娘先上了一匹黑馬。
支重正要上他的赤兔馬,小神女伸開雙臂攔在馬前道:「哥哥,翻一個觔斗給我瞧了才許你走?」
支重見大人們都笑著看他,玉帝笑得最燦爛,毒山坎朱向他雙手舉大拇指,他曲下膝拔地而起在空中轉了三圈才穩穩落坐在赤兔馬上。
小百合、子羿、素隱、素逸、素書和素畫等一大群風竹山上的孩子齊聲喝采:「好,再來一次。」
支重不再逞能只對馬下的小神女抱拳道:「後會有期。」小神女掄起一雙小手揖道:「後會找你玩。」
支重與虹娘一道逶迤向前過焰火廣場邊角下風竹山而去。
支重走後,素問若無其事地從家中轉到貴賓省來,與離朱主母站在一起。素問的這個舉動沒有躲過人群中的一雙大眼:後瑤小姐先前看見素問領著支重去了貴賓省後面,悄悄跟了過去,她跟到胡同口看見素問竟然把支重領到家中去了。她初來風竹山不敢造次迅速回到貴賓省但她一直盯著胡同口,她看見素木匆匆進去又匆匆出來,再後素問竟然不和支重一道出來。
四
貴賓省二樓大餐廳酬賓午宴就緒。
素木和女巫們招呼眾賓和族中來吃公餐的祖母們上樓入席。
貴賓省的長圍桌並不如同各家各戶的餐桌可以隨意使用椅凳,女權天下的人們在正式隆重場合一定要席地就餐;這不是後世人想當然認為先祖們做不出椅凳和竹筷,要知道一椅一凳兩竹筷並不需要多麼驚人的智慧。先祖們認為高昂仰靠著用餐缺失了貼近大地俯身下就的心靈敬畏。
女權天下就餐還有一條鐵規:寂靜。尤其是素食民族敬畏生命,人們食蔬啖果時心存對植物生命的感恩,在寂靜中虔誠進食。這些先祖們決然想不到後世子孫在酒樓裡四仰八叉一副主宰大地和眾生的架式高談闊論狂吃暴飲。
兩百餘人圍桌席地,午宴在寂靜中進行。從老蚩尤開始,往後是皇竹、河母、後瑤、羲和、橋木母親、祝融、子羿、共工、小百合、玉帝、小神女、大於兒、離朱、素問、地恩、米恩、慈恩、舞秧、小白龍、羊舉父、禾九、桃山子、坎朱,再後是各姓戶輪值來吃公餐的祖母們,在素問和地恩之間空一個席位留給送支重未歸的虹娘。
席位太緊張,那位喜歡替孩子們出頭的雲恩又不在,素畫只好悻悻地跟著三個小姐姐回家去了。
後世人類很容易認為自己比先祖們生活得好特別是吃得要好。風竹山上的素菜糧食的名目已無法一一寫出,因為絕大多數後世已不復存在。這個世界富裕美好幸福的指標是:有廣大的森林和三天古樹,有豐富的物種,有走下去沒有「盡頭」的遠路,有感恩的心靈。今天主要糧食僅剩下八種:玉米、小麥、稻米、大麥、燕麥、高粱、小米和黑麥。世界在「縮水」,在日益失去想像空間,當一切傳說和神話都不復存在,人類的精神也會乾涸,——這才是令人窒息的貧窮。
五
貴賓省客房靠近大餐廳的西段南牆客房是男賓房,從西往東住著舞秧、小白龍、羊舉父、禾九、桃山子和坎朱;靠近桃樹林和鴿子林的東段是女賓房,南牆女賓房從東往西住著羲和、祝融(包括子羿)和共工(包括小百合),北牆女賓房從東往西住著老蚩尤、河母、後瑤、玉帝(包括小神女)、大於兒和離朱。男女賓客分居於遙遙相望的東西兩端,中間相隔十數間空房,這種天河相隔式安排出自素木。
卻說後瑤小姐對素問領著支重去家中的事心存疑竇,午宴後就來找老蚩尤匯報,她走到門前老蚩尤午睡正香,她也只好回房去午睡。
午休過後,素問來貴賓省找老蚩尤,素木在與主母室相鄰的禮品室向她招手。素木和虹娘正一道清點登記各族賀禮,虹娘記,素木念:「老蚩尤:千指黃金葫蘆風鈴頸圈一個,銀盔一個,篾刀五把,藥鋤一把,錦緞十匹。」素問接道:「老蚩尤還送給我一架天文望遠鏡,也記上。」虹娘道:「那是老蚩尤送你的私禮呢?」素問道:「你們記上,我不能存私。」
虹娘依言記了,素木繼續念:「河母:赤金大地之神像一尊,河母稻早晚稻穀種各一包。羲和:羊毛披氅兩件,錦緞十匹。祝融:錦緞十匹。共工:錦緞十匹。玉帝:火舞墜玉圍胸兩件,火舞吊裙十條。大於兒:火舞吊裙五條,麻織斑裙五條。離朱:纓絡珠翠寬帽一頂,麻織斑裙十條。鳳凰世家:錦緞五十匹,茶色絲綢五十匹。」
素木念完對素問道:「姐,鳳凰世家送的禮竟然超過天下各族,那支重公子又空馬回去,你讓我怎麼還這份厚禮?」素問道:「我急的不是還禮,破石公子連人都不見了,大鳳凰又送信來讓我看顧好他?」虹娘道:「我午餐前送支重公子下山問他破石公子最有可能去哪裡,支重公子說他哥如果做不成公主夫婿決不會回去,可能是到哪個小氏族做客去了。」素木道:「聽他這口氣,我姐還一定得娶他哥,這回招親招來了纏命鬼,這邊做不到公主夫婿不回家,那邊送信來要人!」
素問道:「這件事我一個人煩就夠了,你們安心工作。我剛才聽你念禮單,大於兒主母送的禮物是從玉帝和離朱主母兩處借來的。你們在備忘錄上記上:等到大於兒主母返程回去時,在把她的禮物原數退還之外,再從鳳凰世家的禮物中抽掉二十匹茶色絲綢作為回贈。她還了兩族禮物還有二十匹絲綢帶回去,洞庭山的姐妹們沒有好衣服穿啊。」虹娘道:「我記好了。」
素問出了禮品室進入客房胡同往最東端老蚩尤房間而來。
六
老蚩尤午睡剛一醒來,後瑤就趕來匯報她看到的情況。窗外桃花已敗,一顆顆嫩桃正在成長,老蚩尤悠閒地聽後瑤的訴說:「您對風竹山用心良苦,竹几素問並不領情哩。」
「咚咚,咚咚咚。」
門開。素問進入房中就要向老蚩尤行見長輩的磕頭禮,老蚩尤一把抱住素問按在床沿坐下道:「你我天天見面,以後都不許行大禮了,我知道你要來向我說破石公子的事,你說,我聽著。」素問道:「我們這次競技招親本來是避開伏屍山的,不想就走漏了消息,嬰美美主母放鴿信來說要來風竹山也被我嚴辭拒絕,卻萬萬想不到破石公子不請自來,也不來貴賓省一個人住在南山頂上。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他所為何來,我派人送伙食供應上去把他當作過路客人,直到竹月二日,他突然衝到詩樂園來問我競什麼技在哪裡競,我猶豫了一下他就生氣走了,至今不見人影。然後就到了今天,大鳳凰竟然讓她的小公子支重帶著禮物和一封黃金書信隨南土三族一道來到風竹山。支重公子一尋到我就說要借一步說話,這孩子做事有板有眼,原來是大鳳凰只想我一個人看她的書信,我只好尊重大鳳凰本意帶著支重公子去了我家中看信,然後把信藏了,我母親和二妹也沒能看。老蚩尤對我族厚愛對我如同女兒一般,我不能藏著這件事,所以特來訴說。大鳳凰信中殷殷囑托我看顧她的兒子,可如今人都弄丟了。我忠大鳳凰本意,不能拿著書信來作澄清,還請老蚩尤諒解。」
老蚩尤道:「公主,你想得太多了,各族主母那裡你不要再去作這些澄清,由我去替你說開就行了。大鳳凰比我們這些主母都要高明啊。」
後瑤道:「公主的敘述中漏掉了一個英雄救美的浪漫故事,我聽說你上南山採藥遇到一隻斑斕餓虎,是破石公子及時出現一箭把老虎射沒了?」素問道:「命在俄頃,生死繫於毫釐,現在回想仍是脊骨生寒,後瑤小姐認為這是浪漫嗎?我決不會把破石公子的救命之恩與公主招親攪合在一起,誰贏了比賽,我就娶誰。至於破石公子,我仍然在考慮該不該讓他參加比賽。」
老蚩尤道:「不讓破石公子參加比賽說不過去了。如果這一次破石公子連一個比賽資格都得不到,你們風竹山竹几民族將無法面對大鳳凰一個人。」
素問聽著老蚩尤的話心中無限感激,告辭出門而去。
後瑤道:「素問明明想著讓破石公子參加比賽卻惺惺作態討您的主意,您正好可以藉機表示贊同她不讓破石公子參賽,沒有破石,舞秧哥哥穩操勝券。您倒好,事事順著她的心意。您沒看到那個小小的支重就那麼厲害嗎?」老蚩尤道:「比賽比的是插秧和對歌,又不比翻觔斗和射老虎,舞秧該贏照樣能贏。」
七
竹月五日夜,比賽前夜。
素木一直都在觀察來參加比賽的各族男賓,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壓在心頭:她看不出男賓們有任何要勇奪第一的緊張氣氛,一個個縱情山水悠閒自在。
晚宴過後,素木送女賓回房經過男賓房時看見鹽水族選手禾九竟然雙眼癡癡地追望著年近不惑的玉帝完全處於渾然忘我之境。
素木往各賓客房中送了開水和水果點心,然後拎著一小包工作餐與眾廚娘們大聲招呼提前下班了。客房胡同探出幾個男女人頭來看著廚娘們在前素木在後紛紛下班走了。小白龍若無其事出房溜躂進入主母室,他靠在後窗一會兒便看見素木進了皇竹家關上了大門。
小白龍原指望這次隨河母出行在外二人可以旖旎浪漫,可自從來到風竹山,白天要裝作前來競技比賽爭做竹几公王夫婿的純男樣子,晚上還懾於素木那一雙賊眼不能與河母私會。風竹山人人可親可敬,唯有這個做貴賓省省長的纖細美女令人憎惡,他盤算今夜等到夜深人靜一定要去河母房中。
卻說素木回到家中,親人們各自在房。母親在祖母房中敘話。這段日子素木忙得沒日沒夜,小臨淵由三妹素林帶著,素林是一個沉默的人,默默地為親人奉獻,她房中已經寂靜。四妹素隱、五妹素逸和六妹素書房中都已安靜,只有小妹素畫房內亮著燈,素木推門進去。素書和素畫坐在坐上賭輸贏,她們嚷著「二姐」跳下床來把小包中的點心一人一半分著吃了。素木問:「你們剛才賭什麼?」素書道:「我賭明天比賽舞秧得第一名,小妹賭破石得第一名。」素木道:「小妹,你以前不說舞秧舞秧插秧天下無雙嗎?」素畫道:「你們個個都認為舞秧會贏,如果他果真就贏了,這比賽還有什麼刺激?」素木道:「你們趕緊睡覺,明天要上學了。」素書和素畫齊聲道:「雲恩校長決定,明天放假。」
素木回到自己房中,她合衣閉目養神。
夜半。
男人爬竹梯進來,一陣親熱過後男人要脫她的衣服。素木阻止道:「雲郎,我今夜要去貴賓省突擊檢查,太不對勁了。」
素木摸黑出門,奔貴賓省而來。
客房胡同的風燈徹夜不熄。
素木躡足進入胡同,她斷定一號男賓房舞秧已入睡,二號房小白龍不在,三號房羊舉父已入睡,四號房禾九不在,五號房桃山子不在,六號房內亮著燈。素木欺近六號房貓眼:離朱和坎朱兄妹兩個在聊天。坎朱道:「公主姐姐天仙一般又才高八斗,就算我明天比賽得了第一,我也不敢去做她的夫婿。」離朱道:「你怎麼這麼沒骨氣。」坎朱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們這些男賓根本沒有哪個配得上公主姐姐。」「皇竹主母和二公主很看好舞秧公子哩。」「舞秧公子喜歡的是後瑤小姐,後瑤小姐卻不喜歡他,如果公主姐姐娶舞秧公子,還不如娶我坎朱。」
素木聽到這裡心中頓冒涼氣:大姐這一場招親都招來了些什麼人。只聽房中坎朱又說:「妹子,我不想回毒山去了,你和公主姐姐交好,請她幫個忙,讓我就在這風竹山上嫁個女巫姐姐,以後在風竹山上過日子,常常可以看見公主姐姐。」離朱笑道:「哥哥這是愛上公主姐姐了。」坎朱道:「是愛慕愛戴的那一種。」離朱道:「成,我們兄妹都成了她的粉絲了,我回房休息了。」
素木趕緊退回到胡同外隱了身體探眼出來看見那少年心性的離朱一蹦一跳邁著舞步打著圈兒回自己的六號女賓房中去了。素木剛要進胡同又看見桃山子從大於兒主母的五號女賓房中出來迅速回到自己的五號男賓房去了。
素木再不遲疑進入胡同深處欺近玉帝門上貓眼:房內燈火通明,小神女已經入睡,玉帝坐在床沿對坐在角落的禾九厲聲訓斥:「你這個下流貨,晚宴後你一雙賊眼盯在我身上已經被二公主發現了,現在你又像條狗樣賴在這裡,如果我的名聲被你敗壞,你給我自己投進竹溪河裡餵魚。」禾九道:「我一心一意愛您,您卻說我一雙賊眼。」
素木聽著噁心迅速越過後瑤房前來到河母門前,屋內熄了燈光,卻聽見細細私語。小白龍道:「穗娘(按:河母本名上河美穗),明天比賽我保證最末一名。」河母笑道:「傻瓜,你只要不拿第一名就行了,竹几公主只要一個夫婿。好了,你趕緊走,這裡禮法嚴得很,二公主要是發現了我們這事,我得挖個地洞回鐘鳴山。」小白龍道:「我親眼看著二公主回家才敢來你這裡。她倒好,自己回家會男人,卻要把我們分開。」河母道:「這事不能埋怨二公主,你的身份是來競婚的選手。」
八
竹月六日,比賽的日子。
天剛亮,素木就來女巫樓找素問。素問一邊梳妝打扮一邊聆聽素木訴說她昨夜去貴賓省客房突擊檢查的所見所聞,她說:「這些主母把情郎都帶來忽悠我們,你說這競技招親還有什麼意思,就連我和母親一直看好的舞秧公子心中也裝著那個人精一樣的後瑤小姐,這個招親總指揮我不想做了,一開始就在做戲!」
素問濃妝淡抹把自己修飾得更加星光燦爛:「二妹,你看看窗外,萬物睡了一夜都甦醒了,你怎麼就不醒哩。主母們千山萬水把自己的情郎都帶來給我素問捧場,你還在暗中監視棒打鴛鴦。你把看到的聽到的永遠爛在肚子裡,要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得罪了各族主母,你將對竹几民族負不起責任。誰說招親就一定要招到夫婿,招親只是形式,增進各族友誼增加天下各族對我們的瞭解才是目的。民族外交本來就需要做戲需要必要的遮掩。這一切都在我意料中,但是我一直在精心打扮自己,我必須讓主母們在假戲真做中得到快樂。你不做總指揮,地恩姐姐馬上就會攬下這個總指揮,你不怕母親在橋木母親面前失面子嗎?」
素木嘀咕:「我不能輸給地恩姐。」素問笑道:「我們姐妹一條心。你不要以為這次招親沒有收穫,許多隱藏的東西都浮現了出來。我們要合理地戰勝嬰美美,就要找到她的弱點。我不讓你給大鳳凰還禮,是因為時機成熟時我要帶上禮品親自去拜訪鳳凰世家。」素木道:「你說姐妹一條心,你那封黃金書信為什麼防著我和母親?」「我必須尊重大鳳凰,她都不把信寫給母親,而是直接寫給我。」「那你告訴我,祖母為什麼可以看,我在家裡怎麼也找不到這封信,祖母還幸災樂禍地取笑我?」「祖母老了,老人心,孩童心啊。」
擱在台桌上的草箭突然跳了一下。
素問抓起草箭道:「他終於回來了,趕緊下樓。」
素木往樓下跑著笑道:「他給你留下的接頭暗號這麼神奇!」
立在樓下的沒有破石,只有那匹丰神駿逸的葷粥馬。
姐妹同乘於馬上。素木道:「就這樣堂而皇之坐著他的馬不太好吧,你要避嫌哩?」素問大聲道:「這馬的朋友生著一顆長不大的孩童心,我如果不坐這匹馬,他一生氣我又不知道去哪裡找他。我們看不見他,他卻在看著我們哩。」姐妹二人說說笑笑驅馬奔貴賓省而來。
素問下馬轉身四顧不見破石的蹤影卻看見後瑤下貴賓省樓道出來,素問一反手把那只草箭抄在背後,素木接箭在手若無其事地敲打手掌作玩。地恩、米恩、慈恩和虹娘過來擁著素問去樓上化妝室補妝去了。後瑤盯住素木手中的草箭笑道:「總指揮連令箭都備好了,讓我瞧一眼行不?」素木把草箭交到了後瑤手上,與此同時,她算是第二次看見了笠罩白衫的破石出現在後瑤背後。
後瑤低頭看箭,忽覺手中一空,她疾轉一周卻未發現任何蹤影,她想起素問和素木姐妹剛才一道騎在一匹大白馬上,現在大白馬也不見了。後瑤心中發狠:鳳凰破石,下次決不會讓你從我眼前溜掉。
素木道:「後瑤小姐,你在這裡透透風,我得上班去了。」
九
早宴時,素問留在化妝室,虹娘用竹籤把一顆顆熟芋方丁送入素問嫣紅的唇內。素問翹著上下唇輕輕咀嚼,露出潔白的貝齒,她打著手語要自己進餐,虹娘不干一直把一碟早餐全部送完待素問吞嚥完畢說道:「姐,你吃東西的樣子都迷死人。」
老蚩尤用完早餐悄悄離席,她躡步經過化妝室門前,看著正襟危坐的素問,炫目之美讓她這個年長女人也不禁癡然;短時的接觸老蚩尤就已經太喜歡素問了。
十
風竹山,萬人空巷。平日辛勤工作的族人們今天成了快樂的觀眾。
女權天下阡陌田園,阡陌上可以走馬過車載歌載舞。
賽田北阡道上,竹架花蔭,紅台几案,從東往西依次坐著皇竹、老蚩尤、後瑤、河母、羲和、祝融、子羿、共工、小百合、玉帝、小神女、大於兒和離朱。
賽田中用紅絲帶隔離成八個約五十丈長的等區,每個等區內擺放著數量相等的秧球。笠罩白衫的破石及時出現,與一眾參賽選手由西陌道下田進入起賽點。看賽的人群愈來愈密,詩樂園大學的孩子們站在南阡道上。素木率領一眾女巫舉著寫有「某某加油」的木牌送到所屬的主母手中,素木舉著「破石加油」卻沒地方送,虹娘已經把「山妖加油」送到皇竹蓆上,再把「破石加油」送給母親顯然不行,她看見小妹素畫從學生叢中笑吟吟走來把「破石加油」搶在肩上回去了南阡道。
素木吹響比賽開始的哨聲。八名選手同時彎腰起秧往後倒退著前進,迅速分秧插秧。站在離朱席後的雲恩看見水田中遙遙領先的正是哥哥山妖,山妖一進場就拿出拚命的架式,這也是持久比賽的大忌,舞秧第二,破石第三,其他選手都神情輕鬆各自應付著,那來自水稻之鄉的小白龍竟然和來自羊羌北寒之地從未摸過秧球的羊舉父兩個排在最後。
因為是一場持久的比賽,喊「加油」還太早,素問此時還不能出場,但她早已授意素木安排女巫們為每族主母唱一首頌揚的秧歌。秧歌就是興口拈來的打油詩。素木向站在老蚩尤席後的地恩發出訊號,地恩亮開嗓子率先唱道:
東土伏風領潮流,
古今輝煌兩春秋。
凜然正氣山字冠,
女權天下掛心頭。
全場寂靜,只聞選手們起秧落泥的滴水聲。河母席後米恩唱道:
春風拂拂柳如煙,
春陽暖暖水甜甜。
河母谷種傳天下,
美麗河母是谷仙。
羲和席後慈恩唱道:
羊之族羌羊之女姜,
羊之腳下美的故鄉。
塞外風雪白茫茫,
您用大愛編織太陽。
祝融席後素木唱道:
千古流傳有遺篇,
木牛流馬遠在前。
祝融智慧不留痕,
坦坦蕩蕩今世賢。
共工席後虹娘唱道:
高貴心靈在山川,
治水共工在眼前。
靜坐潛靈有慧根,
您的微笑是春天。
玉帝席後娥娘唱道:
鹽水玉帝識鹽泉,
中南兩地共澤恩。
風歌火舞酬鹽節,
團聚溫暖才叫人間。
大於兒席後婉娘唱道:
各族貴賓喜相逢,
路遙千里荊棘林。
洞庭淵水深不深,
步步走來都是情。
大於兒起身與婉娘擁抱,她的情郎桃山子在七號賽區不快不慢地插著秧。離朱席後雲恩唱道:
林深深谷南疆遠,
毒山山高白雲邊。
主母一族美少女,
揮灑定奪談笑間。
離朱美滋滋聽著雲恩的讚美,她看見一號賽區內的坎朱目光癡癡地看著自己身後的雲恩,坎朱對她的提醒揮手渾然不覺。雲恩對坎朱的注視同樣渾然不覺,她全神貫注著山妖。現在六號賽區的舞秧已經超在山妖前面少許,山妖與相鄰八號賽區的破石並排處於第二。破石雖然笠罩遮臉,但雲恩仍然看得出他很輕鬆,他全身上下沒有流一滴汗,山妖早已渾身濕透。
陽光愈來愈熾熱,圍觀的族人們都紛紛開始拭汗。皇竹見水田中舞秧已經領先,向老蚩尤會心一笑;後瑤卻笑不出來,她看見舞秧也開始不時地拭汗了,而那個破石好像根本就不是由人體構成,他不流汗。
山妖的弟弟們開始高喊「山妖加油」,離朱舉著牌子大呼「坎朱加油」,各族主母紛紛為本族的選手吶喊助威,唯有羲和從未如此嚷叫過一時放不開嗓子,虹娘從羲和手中要過木牌大呼「羊舉父加油」,祝融和共工也湊身過來喊「羊舉父加油」,再加上子羿和小百合兩個孩子響亮的童音,排在最末一位的羊舉父倒成了全場人氣最旺的名星。
後瑤的加油聲遇上了叫板者,她每嚷一次「舞秧加油」,對面南阡道上就會傳來兩聲清亮的童音「破石加油破石加油」,後瑤嚷「舞秧加油舞秧加油」,對面立馬傳來「破石破石破石,加油加油加油,你不取第一,堅決沒理由」的狂呼大叫。
素畫的狂呼大叫早已引來對岸花蔭席上皇竹嚴厲的目光,她裝作沒看見繼續一硼一跳地呼叫。皇竹回頭要尋素木去對岸制止素畫,素木竟然也故作不見與虹娘一道加入在北方三族主母的行列喊「羊舉父加油」去了。素木當然聽見了小妹的嚷叫聲,她現在已經對舞秧起了反感,她想:後瑤看不上的男人憑什麼配我大姐。
素木瞥眼水田中,破石、舞秧和山妖已並成一條直線,終點在望;她招呼虹娘一道去迎素問。
十一
插秧比賽的結果竟然是舞秧、山妖和破石同時到達終點同時插完手中最後一株秧苗。
三個人同時上岸,山妖全身脫力站在東陌道上搖搖欲墜,破石伸手扶住,雲恩趕來從另一邊扶住山妖。雲恩看見一身雪白的破石俯身穿上白襪白布鞋繫上白綁腿,他全身上下竟然沒有沾上任何泥跡污水沒有流出一滴汗,而山妖因為拚命插秧已似泥猴一般,雲恩再看舞秧,舞秧雖沒有山妖狼狽但雪白的賽衣上也是泥跡斑斑汗水濕透。
雲恩看到的這一切老蚩尤和各族主母也都看到了,老蚩尤與河母又去對比六、七、八三個賽區的秧苗,破石所插的秧株整齊如一,較之舞秧要略為勝出,而山妖的八號賽區內越往後越是七歪八拱揮龍舞鳳。老蚩尤知道插秧比賽破石公子己經奪魁了。
皇竹招呼水田中其他選手上岸,她不等招親總指揮素木到來就大聲宣佈:「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姐妹族人,我宣佈公主招親第一項比賽的結果是舞秧公子、竹几山妖和破石公子並列第一,公主夫婿將通過第二項比賽從他們三人當中勝出。」
十二
花飛花雨花滿天,花路花輦花的臉。
族人們簇擁著素問來了。
素問穿戴著離朱所送的纓絡珠翠寬帽和麻織斑裙,脖頸上繫著老蚩尤送的千指黃金葫蘆風鈴頸圈,緞黃軟金繫腰,織金絲襪,繡雲緞鞋,雙肩上疊披著藍色水雲絲巾。
花輦並非人一定要坐於花上,女巫們舉著一個圈形的百花之門,素問走在門後。來到賽田左近,皇竹匆匆宣佈舞秧、山妖和破石並列第一,素木牽引著素問穿過百花之門款款而來。
天籟的歌聲輕卷而起,素問唱道:
綠油油的秧苗迎著太陽栽,
五穀的種籽從哪裡來?
鳳凰的歌聲繞著太陽飛,
七彩的衣衫從哪裡來?
孔雀穿著雲的色彩,
人類的德行從哪裡來?
為什麼烏鴉的預言沒有喜悅只有悲哀?
問一問眾位哥哥,
甜密的愛情從哪裡來?
素問曼臂一揮水雲騰空,她婀娜疾轉長長的水雲在空中舞出一圈連一圈的藍色光芒,光芒與歌聲徐徐落下。舞秧即興唱和:
鳳飛九天落下五穀的種籽,
這是大地之神的安排。
衣衫的靈感從羽毛來,
孔雀開屏讓女人織出裙子來。
先祖把美好的德行傳下來,
安貧樂道,
大地的內臟不可以開採,
烏鴉嘴告誡著人類的過去與未來。
公主美名與女權天下同在,
慕名而來一睹風彩。
愛情的甜蜜從心裡流出來。
歌聲落下,貴賓們嘖嘖稱讚,阡陌道上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山妖起首就拔起高音,唱道:
鳳凰唱歌誰人聽?
不是知音它不鳴。
五穀的種籽是先祖發明。
七彩的衣衫無需靈感,
問一問公主有多少根頭髮?
那是智慧的森林。
問一問太陽有多少光明?
那是公主的德行。
甜蜜的愛情從哪裡來?
辛勤的汗水耕耘出來。
山妖唱完,他聽到自己得到的掌聲和叫好聲明顯不如舞秧。
輪到破石對歌了,後瑤卻伸出雙手扣在破石肩上細聲道:「你想對歌就得露出臉來。」破石冷笑一聲,後瑤眼前已然不見破石。
遠處的素問一直留意著破石,她看見後瑤在搗亂,她也和後瑤一樣突然看不見他了。破石不想素問看不到自己,又從一個族人背後現身出來要引吭高歌。後瑤騰空縱起伸手揭去了破石頭上的竹笠。
後瑤得手一回,暗自得意中驀然回首。正午的陽光中,一頭七彩紛呈的長髮旋起一圈隨風而動,千絲萬縷如同奪目的彩虹。人們對破石的七彩長髮驚愕不己,卻見他露在面罩眼孔中的雙眼寒芒湛湛怒視後瑤。
後瑤怦然心動,她明白就在這一瞬之中,她愛上了他,她對他所有的挑釁也在這一瞬徹底疲軟了;她懷抱著竹笠癡癡地望著這個遺世獨立的鳳凰男人。
「瑤兒你太無禮了!」老蚩尤和一眾主母圍了上來。皇竹接在老蚩尤的話後說:「破石公子不願對歌,後瑤小姐就讓他走吧。」
皇竹的話如同利刃從破石心中劃過,他向皇竹深長鞠躬而後撮指入嘴發出一聲如訴如歌的哨聲,葷粥馬應聲衝出南山口奔騰而來。
情形急迫,素問不便當著天下眾賓與母親叫板,素木和眾妹妹都上前圍觀去了,素問身邊竟一時無人可以使派。她猛然想起日前小小的支重可以在前屋聽見自己和素木在後屋的細語,這時,破石已在馬上,素問輕啟朱唇細聲道:「你在山上等我?」素問敢肯定沒人聽得見這樣的細語,令她又驚又喜的是她見馬上的破石回頭鄭重地向她點頭,素問喜極又急著細語:「你一定要對歌?」破石再次回頭向她點頭。
葷粥馬馱著破石破開人群奔騰而去進入南山。
皇竹大聲宣佈:「破石公子既然不對歌,舞秧公子就算——」
破霧驚雲的歌聲從南山上飄落而來,人們引頸轉向,聽那歌聲唱道:
鳳凰歌聲居高而下,
它愛惜七彩羽毛,
我愛惜七彩長髮。
你的美麗溶化了冬天,
你的春天開滿鮮花。
你悄悄降落我夢中,
你是上蒼派來的神話。
鳳凰、孔雀和烏鴉,
藍藍天空鳥兒的家,
它們用比翼雙飛把愛情簡化,
子規聲碎杜鵑啼血就是回答。
沒有掌聲,沒有喝采。歌聲流入人們的心底,落下一層厚厚的沉重。
素問走向站在老蚩尤身邊的後瑤,伸出右手,接過去後瑤捂在懷中的竹笠。
皇竹和素木引領浩浩蕩蕩的人流回風竹山。
後瑤悄悄滯後溜出往南山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