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整夜的睡眠,不僅沒有緩解我的疲憊,反而讓我更加腰酸腿疼,而點點則仍舊精力充沛。天氣還是陰沉沉的,昨夜的細雨把整個小鎮打得濕滑透光,連遠處的山體都蒙上一層水氣。導遊說今天要去「玉龍雪山」,團友們聽說要上雪山都振作精神,而我只關心點點身上的衣服能不能抵禦寒冷。
車行至一半,天又開始下雨,但團友們的興致未減。
我問點點說:「咱們不去吧?」點點反應很強烈,我知道他是想表達對雪山的嚮往,可是我真的怕他吃不消。
我們排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隊,所有人都有些意志消沉,我趁機到附近的小店租了兩件棉衣,團友們見了也紛紛效仿。天還在下雨,纜車卻是露天的,我再次徵詢點點的意思,他還是那樣執著。
我摸摸他的頭,無奈地說:「等會可不許喊冷哦!」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轉回頭,朝身後的隊伍看看——人還真不少,得有個百八十號,除了我們這個團隊,還有別的團也陸續湧來,不斷壯大這支隊伍。呂一凡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正拿著DV不知拍什麼,我轉頭看他時,他就抿著嘴角衝我笑笑,於是我趕緊收回視線。
上山的時候,點點沒有抱怨冷,但是卻凍哭了。我們沒能堅持到目的地,就跟著下山的纜車回來了。他哭哭涕涕的,就好像是我騙他去的,我只得好生安慰他。
我說:「好啦,媽媽給你買香腸吃吧。」他聽了,才慢慢止住哭聲。
我把租來的棉衣還了,並到紀念品店買了把傘。雨不大,卻很煩人,淋到身上,積久了也會濕。我給點點買了些熱的東西,自己也喝了些熱呼呼的飲料,過了好一會,才覺得身上有點熱氣。我們倆蜷坐在車上,用剛買的大披肩蓋著腿,在大伙回來前,把自己背包裡儲備的東西消滅乾淨。
大家從雪山上下來,都顯得有些失望,見我們早早地坐上暖和的車,便說:「要知道我們也不上去了,快凍死了,啥也沒看著!」
我笑笑說:「我們寶貝都凍哭了,一上去就下來了。」
「不虧,反正什麼也看不著!」
正說著,大家陸續上車,呂一凡也走上來,他看了我一眼問道:「你沒上去啊?」
我說:「太冷了,不想上!」說著不禁把他上下打量——他是那種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傻瓜,別人上山還知道租件棉衣,可他卻嫌那身不好看,於是就只穿著瀟灑的夏裝。
我見他凍的合撒,不由得笑著說:「挺涼快的啊?」
他知道我在糗他,所以不吭聲,但卻坐到我後面的位置上。
我嘀咕著說:「讓你裝帥?傻瓜!」結果被他聽到了。
他晃著腿笑著說:「你倒是挺關心我的嘛?」
「是啊,誰讓我比你大,當姐的還不照顧著你點?」
他把我上下看看,笑笑說:「你比我大嗎?」
「當然了!」
「看不出來啊!」
「看不出來的多了!事實就是事實!叫姐!」
「你才多大?二十剛出頭嘛?」
我哼了一聲說:「我都快三十出頭了!」
他笑了笑,搖搖頭。
我轉回身說:「你能不能不晃腿?」
他笑笑說:「沒辦法,座太擠了!」
這時,原來坐在我身後的那對小夫妻回來了,於是姓呂的就假裝起身並笑著說:「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坐錯了!」說著站起身,朝座位上看看,說:「不好意思,都弄濕了,要不你們坐我那吧,真不好意思!」
夫妻倆點點頭說:「沒事,坐哪都一樣!」
姓呂的笑了笑,我不再理他。
第二天,我們到達洱海,這邊的天氣總算是晴的。我們坐遊船來到一個島上,島上有個小公園,裡頭有棵大榕樹,那大樹的枝葉非常茂密,就像傘蓋一樣撐著。導遊說那是棵許願樹,只見毛茸茸綠蓬蓬的大樹冠上綴滿了繫著紅繩子的許願葫蘆,一個個如風鈴般垂著,微風一起,就嘩嘩啦啦地響著。
為了討個吉利,我也趕緊買了一個小葫蘆,並認認真真地在上面寫了祝福,然後牽著上面的紅繩子使勁向上一甩,於是小葫蘆就掛到了樹枝上,並且向下垂著猩紅的穗子。
點點問:「媽媽寫的是什麼?」
我說:「媽媽寫的是『點點一生平安』啊!」
他點點頭,雖然不明白我這麼做的用意,卻滿懷欣喜地仰著頭向上看著,我蹲在他身邊,摟著他指著我拋上去的小葫蘆。
他興奮地大嚷起來說:「我也想扔一個!」
我說:「媽媽已經幫點點扔過了啊!」
「可是……」他想了想,又皺起眉頭,抬著頭看看說:「我也想扔一個玩啊。」
我笑著答應他,而後就拉著他又去買了一個小葫蘆,並按他的意思寫上「媽媽和點點」,然後我幫他拋了上去。我們轉過身,發現呂一凡正拿著DV拍我們,我剜了他一眼,拉著點點從他身邊走過,並悄悄地和他比了比個兒——他大概一米七五、七六的樣子。孫正陽也就是這麼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孫正陽要比他高一些,也許是因為孫正陽梳著頭髮的緣故。
姓呂的衝我笑笑,我不知如何回應他,所以乾脆走開了。
旅行的最後一天,我們又回到昆明,這天全天都是自由活動。我也沒地方去,就隨便帶著點點到附近的街心公園轉了轉,不過後來被團友拉去花市,一個沒忍住竟又買了一大堆干花和香囊。
我們趕到機場,卻發現航班延誤了,於是就在候機廳裡等消息。我打了個問同事,他們說鄭州確實有大霧,所有飛機都備降了。
我不禁吐吐舌頭,心想:「這下可完了,不知道要延誤到什麼時候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沒事情,就算航班取消了,大不了再在昆明住一夜。
可是,我不急有人卻急了,尤其是那些商務旅客,一個個都跟吃了火藥似的。我拉著點點到問詢台,本來是想問候機樓裡有沒有開水房的,可正巧遇到幾個蠻橫的客人在圍攻工作人員,出於行業性的本能,我不禁替那工作人員辯解了幾句。
我說:「這不是人家航空公司的責任,鄭州天氣不好,誰也沒辦法!天氣原因是不可能賠償的!」
大部分旅客還是講道理的,聽我這麼一說,也就不鬧了,可是就有那麼一個愣頭青,不僅不依不饒還把矛頭指向我。
只見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嗓子說:「你不想回去就住這好了!」然後罵罵咧咧的,以為自己是個大男人就可以不把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放在眼裡。
我說:「你說話乾淨點!」
他說:「我就罵你怎麼了?」他逞了口舌,而我卻迎得了同情,於是所有原本和他一塊鬧事的人都散開了,這時呂一凡和幾個團友把他圍起來。
呂一凡推了他,指著他罵道:「**還算不算男人?罵一個女人你有本事?媽的,有種的跟老爺們罵啊!」
他向後一個趔趄,等站穩了,朝身邊看看,見四五個大爺們把他團團圍住,心裡有點虛,又因為理虧,趕緊軟和下來,於是滿臉堆笑著說:「不好意思!」說完就匆匆躲開了。
他剛一走,工作人員就向我抱怨說:「瞧他那樣子!」
我笑著說:「就是這樣的。」然後跟那位工作人員聊了一會,當她得知我也在機場上班時,才感慨著說:「還是咱們自己人同情自己人。」我笑著點點頭。
也算夠運氣了,我們在候機廳裡等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等來了「允許登機」的消息。大家如釋重負地拎起行李,紛紛湧向登機口,畢竟在旅行將近尾聲的時候,那種興奮殆盡的疲勞感是容易讓人想家的。我的位置很靠後,和團友們坐在一起。我拿著登機牌,捧著在花市買的一束干花,手裡拎著小袋子,還要拉著點點。
進了廊橋,我跟著排隊進入客艙,無聊中便又拿起登機牌看看。
「21排D和E。」我看了一眼,心想如果點點想靠窗,等坐下了,就和身邊的人換換。正想著,冷不丁感到耳邊一股熱熱的鼻風,回頭一看,呂一凡正低著頭瞄著我的登機牌,然後不由分說從我手裡抽出一張,拿在手裡仔細看看。
「坐我那吧!」他說。
我說不用,他卻不肯再還我。我們走進客艙,路過頭等艙時,他伸手拉拉我,用眼睛示意我坐下。我正在猶豫,就聽到乘務正親切地說:「請找到座位的旅客盡快讓出通道,以方便後面的旅客通行……」
呂一凡衝我笑笑,催道:「快點!別擋道!」說著又拉了我一下。
我和點點坐下,並說了聲:「謝謝!」他又笑了笑,隨手把他的登機牌扔給我。
艙門關閉了,乘務長又進行一番演示,而後大家各就各位,飛機滑上跑道……
我輕呼一口氣,然後朝後面看看,只可惜視線被一道簾子擋住,於是轉回頭,坐正了身子。點點又興奮起來,爬到我旁邊的座位上向窗外看,沒一會,乘務走出來給我拿來一次性的拖鞋和小毛毯,可是朝我身邊的孩子看看,不禁有點困惑,於是彎下身,親切地問了一番。
我知道她是因為看到頭等艙名單上沒有兒童才奇怪,於是忙解釋說:「這不是我的位置,是一位先生的,他看我帶了個孩子不方便,就把自己的位置讓給我了。」
乘務為難的笑笑,我接著說:「他坐在21排C,我的位置上,等會請把頭等艙餐食送到他那裡去好了。」
乘務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到操作間去了,沒一會又出來,給我端了些飲料。
我說:「不用了。」
乘務說:「我讓後艙的乘務過去問了,那位先生說,您現在是頭等艙旅客,他願意自動降艙。」
我接過飲料,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回去的路程似乎要比來時的路程短,我只覺得吃了點心沒多久就降落了。到了機場,覺得總算到了家,身上所有的興奮也都一掃而光,想要的只是家裡舒適的大床。從到達廳出來,已經半夜十二點了,要不是延誤,十點就到了。
點點困得直往我懷裡裁,我勉強抱著他出了候機樓,導遊舉著小旗引領著大家朝停車場走去,我跟在隊伍後面,沒幾步就累得直喘。
我說:「點點,再堅持一會,回家再睡。」點點應著,兩條小腿卻不聽使喚。我歎了口氣,把他往肩上周周,真恨不得把買回來的那些東西全扔了。
「我幫你拿點吧!」
我轉回頭,呂一凡正伸手接我的東西,我毫不客氣地遞給他,心想反正自己比他大,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時,導遊小張朝我們喊,叫我們跟上,我答應一聲,抱著點點緊走兩步。
好不容易到了停車場,卻不見司機,大伙滿腹牢騷,導遊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聯繫。
呂一凡說:「坐我車走吧。」
我猶豫了一會,他看出我的意思,便坦然地笑笑說:「讓老弟送你一程,總可以吧!」
我看看點點,他已經完全無意識了。
「這麼晚了,到了市區也不好打車,我把你送到家算了。」
我沒作聲,他便當我默認了,於是走過去跟導遊打了個招呼,告訴她我們自己走了。
回到家,快一點了,我累得連話也不想說,他把我送到樓道,說了聲「早點睡」就走了。